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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五月,夏日天长,至酉时天空还一片明亮。无忌一连在省中留宿多日,直至军粮辎重等事筹办妥当才得暇回府,来至家门口还未及下车,就见御史中丞袁公瑜一身便服候在道边。
无忌不免感慨——如今那帮锦上添花之徒都不登门了,唯有此人不改初衷,真是日久见人心啊!
“公瑜,”无忌呼唤得格外亲切,“难为你大热天在此候着。”
袁公瑜忙迎上来,亲手扶他下车:“太尉多日在省中,人多眼杂的我也不便拜谒。”
“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有,只是太尉频频外放东宫旧属,不免有人议论。”
“任凭他们说。”无忌一脸不屑,“老夫放他们外任难道就为了与圣上对着干?这些人最易出毛病,他们出自潜邸,以为自己是佐命功臣,一旦得势还了得?尤其是李敬玄、李义府、董思恭,文人心性,行事轻佻,成天跟我嬉皮笑脸,暂且贬为长史、司马,让他们多了解些疾苦,岂不是好事?”
“太尉见教的不错。”袁公瑜不敢与之违拗,却还是委婉劝道,“但人言可畏,终归不生是非为妙。圣上从万年宫归来,不知哪冒出来个耳报神,专门窥伺咱们背后之言。那日太尉一时兴起自比越公,这本是笑谈,也不晓得谁把这话到处去说,惹得一片非议。如今我都不敢随便与人说话了,太尉更需小心。”
“嗯,老夫考虑考虑。”无忌点点头,转而问,“崔义玄近来可有异动?”
“太尉多虑了。崔公年逾七旬,别无他志,公务都不大过问,最近闲来常与许敬宗一处饮酒,不过说些往昔旧事、连诗作赋而已。”
“如此最好,大不了朝廷养这几个老闲人。”
袁公瑜见他宽心,不动声色试探道:“高侍郎、裴县令他们近来未与您聚谈么?”
“军务甚忙,也多日未会。不过圣驾欲立武昭仪之心已明,此事还需多多商议,好在中书、门下皆在掌握。你莫心急,他日如要再议,老夫自会派人找你。”他俨然也把袁公瑜视为心腹。
袁公瑜连连称是,又闲话几句便告辞而去。长孙无忌这才入府。
净面更衣独坐胡床,长孙津、长孙泽来向父亲问安,亲手打来热水为父亲洗脚以表孝心。无忌双足泡在水里,闭目休憩,这才觉舒畅些,又想起李治在征伐之事上的态度,惆怅之余又不免生出赞赏——雉奴不堕国威、不让寸土,决心完成先帝未完成之业,倒也不负李氏祖宗。
突有仆人禀报:“大门外有一老夫人求见。”
“拜访几位夫人的吧?”无忌没当回事,“告诉后面去,与老夫啰唣什么?”
仆人却道:“是拜见您的。”
“嗯?”无忌觉得可笑,“哪来的老妪,竟要见我这顾命大臣?”
“自称是应国夫人杨氏。”
无忌怒火中烧,险些把洗脚水踢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武昭仪真是煞费苦心,竟叫她母登门叨扰!有心不见,但又一思忖:武士彠虽出身低微起家商贾,这位杨夫人却是正经的弘农杨氏,隋朝宗室后裔。听说她常出入达官府邸,与诸多皇亲熟识,又笃信浮屠,沙门中玄奘、法乐等人也与之交好,实在不宜却之门外。再者袁公瑜刚嘱咐过老夫当虑人言,这么个老妪耗在门口不走,外面来往人多,若瞅见岂不更生闲言?
“请至客堂。”无忌赶忙擦脚,又叫儿子伺候他更换正装,收拾得整整齐齐才去见。
可到客了堂却不见有人,无忌正诧异,却见自家两个仆僮搀着位老夫人缓步而来——这位夫人确实很老,虽然锦衣在身、葳蕤生光,却满头银发、皱纹堆垒,手里握着根拐杖,走起路来慢吞吞,少说也有七十岁了。
殊不知杨氏固然七十有六,身体却还硬朗,今日故意未涂脂粉、脚步蹒跚,欲博无忌怜老之心。一见无忌,她当先躬身施礼:“妾身拜见太尉元舅。”
长孙无忌可吓得不轻,赶忙抢步搀扶:“您老不必多礼了……快搀着点儿,坐!坐!”
在仆人搀扶下杨氏就座,故意缓了几口气,才道:“年迈不便,太尉不要见笑。”
“岂敢?都是皇家亲戚,夫人不必客套。”
他既说别客套,杨氏自然不客套,笑道:“昔年家父与令尊同朝为官甚是交好,还曾一同出使吐谷浑。记得开皇年间家母做寿,令堂高氏夫人还带着您来贺寿,那时妾身年方及笄,见您相貌可人、聪明伶俐,还道您将来必有一番大富贵。光阴荏苒,果不其然。”
无忌听她倚老卖老,本欲出言揶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难说!她年方及笄,那我还在娘怀里抱着呢,兴许确有其事。杨达开府建牙时我父长孙晟还是个一般将军,在人家手底下混营生。前朝的事实在没法跟杨夫人抬杠,只道:“承夫人看重,无忌惭愧。未知今日不吝莅临有何赐教?”一句话就点到正题。
杨氏也是爽利人,直言不讳:“还不是为女儿之事嘛!”
“哦。”无忌手捻须髯,并不表态。
“武家本寒微,赖高祖、太宗两代皇帝不弃,始有公侯之位,本无意更求富贵。然而小女近得圣上优宠,有意置之于椒房,太尉总揽朝政、统摄三省,还望成全。”
无忌思量片刻才开口:“夫人舐犊情深,为女儿不辞辛劳抛头露面,实令人敬重。不过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莫说是一国之后,就是民家主妇也没轻易更换的道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夫人乃昭仪之母,当知皇后亦有母;夫人爱己女,当知皇后亦为其母所爱。无忌受先帝之托代管朝政,焉能厚此薄彼?”他念在杨氏年迈,口气甚是委婉,也没拿大道理压人。
但杨氏岂能善罢甘休?又道:“此非独小女非分之思,也是圣上所欲,乃两情相悦大好之事,太尉岂忍作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古来皆循七出之条,王皇后未犯一二,何可无故废黜?”
她交结外臣不是过错吗?但这话不能说,杨氏现坐在无忌府中,这不也是交结外臣吗?她叹了口,转而道:“太尉有所不知,我母女二十多年来实在不容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今天……”
无忌听她谈及自己母女之往事,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耐着性子默然听着。
“不怕太尉笑话,妾初嫁武氏已不惑之年,膝下无儿唯有三女。武士彠亡故之年,三个女儿皆未及笄,孤女寡母只得寄于亡夫前房二子篱下。不想他兄弟独占家产,苛待于我,儿不为礼,妇不为炊。那时妾已逾耳顺,全仗媚儿操劳尽孝,母女相依度日。而后媚儿入宫,武家兄弟虽不敢再慢待,也未见有多少孝行,乃至妾身辗转旅途投亲靠友。长女之婿贺兰越石早亡,我最小的女儿又死于疬疫,若非今上垂爱媚儿,恩及我母女,妾尚不知潦倒何处……”
有那么一瞬间长孙无忌几乎动容,因为这故事竟与他自己的身世如此相似——无忌与妹妹文德皇后乃长孙晟侧室所生,年少时父亲亡故,几位异母兄长霸占家产,竟将他们孤儿寡母扫地出门,无奈之下投奔舅父高士廉。那时他舅父只不过是隋朝太常寺的一个小官,俸禄不多,家产单薄,养育履行、纯行几兄弟已经很不容易,又添了白吃饭的。后来兵部尚书斛斯政叛逃高丽,舅父因与斛斯政有旧又被贬为县主簿,最困难时连宅地都卖了,另置小房惨淡度日。若非妹妹嫁给李世民,若非精心谋划玄武门之事,他们这一家的命运不知如何啊!
流离之苦,同病相怜。长孙无忌望着白发苍苍的杨夫人,竟不禁想起故去多年的母亲——受尽苦难,半生坎坷,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确实值得同情。
不过他脑中尚存理智,忙摇头晃去这丝怜悯之情——国家大事岂能因一妇人之言而变更?况此事牵扯皇储及关陇数家,前番雉奴驾幸,朝野尽知,这件事已有点变味儿了!我若出尔反尔,屈从他们之意,必然大失威信。雉奴岂不愈加得势,恣意而为?
“夫人莫悲。”想至此他赶紧打断,“人有五福,自当珍重。今昭仪虽无昭阳之分,得上专宠远迈群妃,富贵恩荣更不必言,也大可补偿您这半生所受之苦。”
“纵然有宠,终在人下,朝夕不得安。”
“夫人何必求全责备?专宠而不为后者大有其人。高祖皇帝之万贵妃,执掌后宫荣宠至极,终未得皇后之名。”
杨氏听说得这么轻巧,不禁有些挂火:“万贵妃之子早亡,媚儿二子皆在。”
“这又有何不同?”
杨氏不再拐弯抹角:“太尉方才言道,推己之情以及他人。妾既爱女,女亦爱其子。今媚儿专宠,代、潞二王也难免为人所嫉,倘有一日圣上不测,二皇子寄人之下命不由己,难保不复遭吴王之祸!”
无忌愕然,才知此老妪刚硬,竟直道出李恪之事,惊愕过后脸色阴沉下来:“李恪乃因谋反作乱而受诛,难道夫人对此案有异议?”
“不敢。”杨氏一摆手,“事虽不同,情亦相类,请太尉详思。”李恪是否真的谋反,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无忌也动怒了,倾身反问:“那老夫倒要问问,倘若昭仪真坐上中宫之主,现今太子李忠是否也有性命之忧?”这算是彻底顶上了!
杨夫人终究是上门求人的,见话不投机赶紧往回收:“福也罢,祸也罢,我母女日后但行善事,好自为之。”
无忌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夫人,老夫对您已经够客气了。难道您的女儿是何出身您自己不清楚吗?”
怕什么来什么,这可把媚娘的老底揭了。杨氏再无辩解之辞,只得苦苦恳求:“无论如此,请太尉看在先辈同朝为官的情面上,也看在圣上与您的舅甥情分上,成全我女儿吧!妾有生之年愿在佛前为您祈福,保佑您长孙氏一门富贵平安。”说着竟要伏地叩首。
长孙无忌忙起身避开,决绝道:“此国之大事,非夫人所能谋。多说无益,请回吧……送客!”说罢转身便走。
“太尉……”杨氏也顾不得装老迈了,赶紧起身追赶。
侍立的仆僮笑呵呵拦住:“老夫人,太尉已吩咐送客,您耗下去也无济于事。您一把年纪了,辛苦一趟也不容易,还是回家养养您的老精神吧。”
杨夫人无奈,只得拄着拐杖颤巍巍而去。天已经黑了,当她登上马车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慨和屈辱,回望那灯火通明的太尉府门楼,口中默念:“阿弥陀佛……我本求心不求佛,求心不得待心知。山不转水转,咱走着瞧!”
四、李猫夜觐
这是一个无眠之夜,不仅铩羽而归的杨夫人气愤不已,就在宫城西南、中书省院子里,还有一人正唉声叹气——中书舍人李义府。
李义府,瀛洲饶阳人,出身寒门,其祖父虽然当过官,却只是个小小的射洪县(今四川遂宁)县丞,一家人客居蜀中。他自幼刻苦读书,尤其善写文章。贞观中期入仕,曾有幸得先帝接见。那时他年轻气盛,一心飞黄腾达,在李世民面前斗胆赋了一首《咏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