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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吴应箕才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落到狼窝里了。
这柴房里不仅是关着这几个佃户,里头还有十余人,房舍不大,却是关的满满当当的,里头恶臭十分难闻,而且血迹斑斑,显然是一处常设私刑打人的所在。
“天下事就是这样,俺们老百姓不在这里挨打,就在县衙门外头照壁前被大枷枷着,那个滋味也不好受。”
“唉,刘家若不是这三老爷喜欢欺男霸女,其实是比给朝廷纳赋税要强的多了”
“黄榜无多,白榜要命,俺不合和二老爷斗气俺家娘子被相中了,其实是她的福气来着”
所在屋中的百姓都是唉声叹气,除了刚抓进来的都咬牙不语外,更多的已经被折磨的认命了。吴应箕在屋中听着,才感觉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自以为见多识广,却原来真的是孤陋寡闻,根本就是一个呆书生,所见之处,不过是皮毛罢了。
这青州一带已经算好,毕竟纳入浮山体系多日,其实别处地方已经有不少农庄兴建,百姓都十分乐意加入其中,只是在这青州府城附近因为是靠近亲藩属地,城中有衡王和若干家宗室,城外有这些亲藩的庄田,张守仁为了不激化矛盾,所以对衡王多有隐忍,这个刘三爷仗着是王亲敢为所欲为,就是这个道理了。
吴应箕听了一会,已经知道自己陷入险境,看来明天顾不得丢人,只要人多的地方,自己便大声叫出来以他复社名士的身份,总不能莫名其妙被害于此?
心中盘算已定,靠墙休息便听众人说话,无非是稼穑之事,而百姓苦楚,种种不一,自是伤心惨毒。
而提起浮山农庄之时,所有佃户都是心向往之,对那些能加入其中的人,无不十分羡慕。
“俺们族长说农庄分族而居,都是杂姓杂种,这什么屁话。”
“就是,俺们同族也不得娶外姓?”
“人家娃儿念书看病都不要钱,宗族里是有族学,可没有给族里交过钱的,谁能把儿郎送去读书?”
“族里还不是富贵人当家说话,族长全是田主大户,当然不愿咱们去投了农庄,叫他没了佃户。”
“天下乌鸦一般黑,也就太保大将军是好人。”
“俺们已经贡了他老人家的牌位,但盼早点如登莱那样才好。”
“就这样,还有不少读书人私下骂太保,说太保武夫当权,离经叛道,不是好人。”
“放他娘的骚屁,他们读书人不纳粮不交税,苦的只是俺们,有人偏帮俺们百姓,在他们眼里偏是恶人,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他们也落不得好,俺听说登莱一带的书生都叫大将军收服了不服也得有这个本事!”
众人说话时,也是忍不住斜眼看向吴应箕,适才有人暗暗向他打听是否是浮山的吏员,吴应箕坚决否认,并再三强调自己是生员结果这个在大江南北备受尊敬的身份,在这里却是碰了壁百姓们一听他真的是秀才老爷,态度便立刻不同了。
“吾真是没有想到,浮山一吏,在山东竟是地位高过诸生”
带着这样想法,吴应箕也是陷入了迷茫之中。
及至半夜时,众人都昏昏睡去,柴房外却是传来细微的响动。
外间的狗儿刚吠一声,便是传来呜咽声,显是被人勒死了。接着有几个护院庄丁,刚刚发觉不对,喉咙上便是都中了一箭。
吴应箕睡的不沉,环境太差,他睡不沉,外边有了动静,他便爬了起来。
这柴房却是有窗子,趴在窗前一看,但看几十个黑衣人提着灯笼,一边前行,一边用弩弓在杀人。
每行一步,便杀一人。
弓弦声不停的响起,不少人是面门和喉咙中箭,咯咯连声,扒着自己中箭之处,不停的蹬腿而亡。
很快鲜血流了一地,强烈的血腥味道弥漫开来。
吱呀一声,有人开了柴房的门首。
外间的动静,屋里人都知道了,此时都是吓的面如白纸。
“补刀,莫漏了一个。”
黑衣人中,犹自有人在吩咐部下,除了前头的弩手外,其余人等都亮出雪亮狭长的长刀,那些在地下扭动着的伤者还在呻吟求饶,这些人却是不管不顾,上前便是一刀了帐。
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这刘府豪奴,吴应箕看到死者中有不少是今晚追人打人的人,想起自己被殴打时的痛楚,看到这些人被杀时,心中竟是一阵阵的快意舒坦。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到王亲的府邸来杀人!”
刘氏庄园的外围眨眼间就被肃清,最少有三十人左右的护院被杀,内院也被打开,七八十个刘家的族人和丫鬟小厮,再带管家护院仆妇,对一个普通的王亲家族来说,这刘家算是一个大家族和富贵之家了。
“仆人丫鬟都带到一边,那些狗腿子全部杀了。”
“这几个庄田管家执事都与我杀了。”
“这些人留着甚用,也杀了。”
为首的黑衣汉子,傲然独行,不与众人站在一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雨来,细雨蒙蒙,这高大汉子左手提灯,右手打着一柄油纸伞,看起来如同西湖漫步的读书士子,只是这深夜之中,嘴里却是一直在下达着杀人的命令。
在他的命令之下,黑衣客们手中长刀翻飞,众人但听得扑哧扑哧之声接连响起,刀刀入肉,或是直接挥刀暴起斩首,不过眨眼功夫,场中刘府之中又死了数十。
“你们”
刘府老太爷已经七十老翁,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女嫁与衡王,成了王亲,长子已经四十余,幼子便是刘三爷,才二十余岁,今日不曾想被这小儿子引了杀星进来,老头子又怕又急又气,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
“装什么死狗?”
打伞提灯的汉子声调冷的吓人,根本毫无怜悯之心:“老狗才的地田租定的最高,几十年下来打死的佃客好几十人,糟蹋的好人家的女儿不知道多少,看着现在仙风道骨也似,其实死不足惜来,看这老狗年迈,与我绞死了他。”
“是,俺来!”
一个矮壮汉子也不曾打伞,一脸虬须在脸上根根暴起,这会子从怀中掏出一根软索,大踏步到刘老翁身前,毫不犹豫便是将绞索套在了老头子的脖子上。
“老爷,你们这些天杀的贼,快放过老爷。”
刘老头人老心不老,正室早死,还有好几个姨太太,这会子就在老头子身边打滚撒泼起来。
“原待放她们一条生路,既然这么不甘心,成全她们罢。”
“是。”
这一次的吩咐,又是几个黑衣人上前,长刀翻飞,几个妇人顿时了帐。
强烈的血腥气中,吴应箕觉得胸前烦恶,差点儿吐了出来。
“吴相公,看的不舒服吧?”那个发令的大汉一直注意着吴应箕,此时便冷然道:“赠你一句话,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你瞧这些人死的甚是凄惨,却也要想想,他们平时欺男霸女时的狠辣,这等无人性之辈,某这两年屠的多了,杀他们,如屠一狗如杀一鸡。”
这样强烈的宣言之中,连同刘三在内,刘家所有的男丁都是被几刀了帐,外院和内院之间的照壁和门首处,到处都是喷溅而出的鲜血。
第1551章 府前()
惊魂未定的吴应箕被救了出来,在刘氏庄园的熊熊烈火之中被塞进一辆十分舒服的马车,往着济南方向疾驰而去。
转道到青州府西南时,官道两边到处都是扛着各式工具的农人,笑呵呵的正在官道两边劳作着。
吴应箕知道,张守仁的一切举措,不论是农庄或是各民政部门,都要仰赖快捷的通信,所以对官道的要求和标准都非常的高对普通的大明官吏就没有这种问题,除了几条大的通道和运河必须时常维修疏浚之外,帝国的任何道路都可以放着不管,官员连水利都不放在心上,更不必提用来走人的道路了。
在登莱转了一圈后,吴应箕已经知道什么是精细化的管理,而精细化管理的显著标志就是笔直畅通的道路和高效快捷的迅息传递系统。
“按筹领钱了啊,人人有份,凭筹领钱!”
“一筐土三文钱,有力气你一天就搬一百筐!”
“搅石灰一个时辰十文钱,自己带遮面的巾帕和帽子!”
每走五六百步的距离,就有穿着浮山吏员服饰的小吏神气活现的站在桌子之后,成筐的铜钱在筐中堆积如山,铜钱若不够,便是成筐的散碎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银子和铜钱就在眼前,现在是九月,已经是半农闲的时候了,此时不赚力气活,老百姓还能在家睡着不成?
听到哗啦啦的散钱和数钱声的时候,那些整修道路的百姓,手中的铁铲木锹就挥舞的更加起劲了。
如此一路逶逦而行,沿途所见要么在修路,要么在选址盖农庄,吴应箕心中也是慨叹,知道张守仁正位山东镇后,无人能节制于他,所以势力不容质疑的将深入青州和济南并兖州,将这几府之地也经常妥当想到这里,吴应箕摇了摇头,心中感觉一阵悲凉。
到达济南城郊外,看到绵延几十里的羊马墙和城墙,还有那星罗棋布的村落集镇,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商旅行人时,想到前几天的遭遇,吴应箕也是如梦初醒,有再世为人之感。
济南入城的规矩也是完全和登莱一样,上次张溥等人前来时就是如此,现在副总兵官黄胤昌被张守仁保举为临清副将,已经到临清上任去了,济南城守营完全撤并加入浮山军体系之中,在吴应箕看来,种种举措都与正经的大明经制之师截然不同,不过,他也只能长叹两声就罢了。
他就算再昧着良心,也知道浮山这一套体系在防患奸人细作,查察不法奸徒等治安之事上比其余地方强的太多了
入城之后,便是沿着大道直行,张守仁现在已经不住在军营中了,他现在不是把全部精力用在军务上,当年的规矩说不得也只得改改。
不住兵营,便是住在都司衙门,三司在国初时是并立共尊,衙门也修的差不多远近,加上巡抚衙门和府衙等省城中特有的大衙门,构成了决定一省之地命运的府前街,多少大事,便是在这里一言而决,付储实施。
现在的府前街也是和以前大有不同了,张守仁住进都司衙门只是一个开始,营务处是搬在都司衙门里,原本都司衙门只有几十人,包括同知佥事等高级武官在内,底下还有经历司镇抚司等辅助部门,管辖山东帐面上十几万卫所军的就是这样的数十人而已。
浮山这边的机构一过来,立刻就是叫所有人都开了眼。
钟显钟荣张德齐李鑫等人的营务处连官带吏就有超过三百人,这还只是总部人员,是秘书局等近侍各局,包括中军处的公务局在内,基本上是负责中枢运转核心部门。
再下头的民政、治安、屯田、文教等各局派驻济南的加起来也有过千人了,都司衙门根本安排不下,由财税出钱,在府前街购买了大量的豪宅民居,加以改建之后,就成了各处各局的办公场所。
等吴应箕等人赶到府前街的时候,原本那些穿着蓝袍绿袍的官员看不到几个,青衣盘领的小吏更是寥寥无已,更多的就是穿着类似忠静冠服的浮山吏员们匆忙经过,手中都是拿着公文档案之类的物件,都是十分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