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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知识大全-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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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绪山曰:“昔者吾师之立教也,揭诚意为大学之要旨,致知格物为诚意之功。门弟子闻言,皆得入门用力之地。用力勤者,究极此知之体,使天则流行,纤翳无作,千感万应,而真体常寂,此诚意之极也。故诚意之功,自初学用之,即得入手;自圣人用之,精诣无尽。吾师既殁,吾党病学者善恶之机,生灭不已,乃于本体提揭过重。闻者遂谓诚意不足以尽道,必先有悟而意自不生;格物非所以言功,必先归寂而物自化。遂相与虚亿以求悟,而不切乎民彝物则之常;执体以求寂,而无有乎圆神活泼之机。师云:诚意之极,止至善而已矣。是止至善者,未尝离诚意而得也。言止则不必言寂,而寂在其中;言至善则不必言悟,而悟在其中。然皆必本于诚意焉。何也?盖心无体,心之上,不可以言功也。应感起物,而好恶形焉,于是乎有精察克治之功。诚意之功极,则体自寂而应自顺。初学以至成德,彻始彻终,无二功也。”案此所谓“诚意不足以尽道,必先有悟而意自不生”者,即龙溪之说也。绪山谓“心之上不可以言功”,必于应感起物之时,致其精察克治,即为善去恶是格物之说。二家宗旨之不同如此。至所评归寂之说,则出于聂双江。

    阳明之致良知,原兼静处体悟、事上磨炼两义。其后浙中之学,偏于事上磨炼,遂有义袭助长之病。其主于凝聚者,则江右诸家也。江右王门、东廓、双江、念庵、两峰,皆有特见。今略述其说。

    东廓主戒惧。其言曰:“敬也者,良知之精明而不杂以私欲者也。性体流行,合宜处谓之善;障蔽而壅塞处,谓之不善。忘戒惧,则障蔽而壅塞。无往非戒惧之流行,即无往非性体之流行矣。戒惧,禹之治水也。堤而遏之,与不决不排,其失维钧。”东廓尝曰:“诸君试验心体,是放纵的?不放纵的?若是放纵的,添个戒惧,却是加了一物。若是不放纵的,则戒惧是复还本体。”此即所谓“一念不发,兢业中存”,盖以此保其循理之静也。

第72章 理学纲要(24)() 
双江主归寂。双江尝为陕西按察副使,为辅臣夏言所恶,罢归,逮系。闲久静极,忽见此心真体,光明莹澈,万物皆备。出狱后,遂与来学者立静坐法。使之归寂以通感,执体以应用。谓独知是良知萌芽处,与良知似隔一尘。此处著力,虽与半路修行不同,要亦是半路话头。致虚守寂,方是不睹不闻之学,归根复命之要。故夫子于感卦,特地提出虚寂二字,以立感应之本。其言曰:“心无定体之说,谓心不在内也;百体皆心也,万感皆心也。亦尝以是求之,譬之追风逐电,瞬息万变,茫然无所措手,徒以乱吾之衷也。”又曰:“无时不寂,无时不感者,心之体也。感惟其时,而主之以寂者,学问之功也。故谓寂感有二时者非也。谓功夫无分于寂感,而不知归寂以主夫感者,又岂得为是哉?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惟养之豫者能之。临事而择,不胜憧憧,中亦袭也,况未必中乎?”(双江谓“感物之际,加格物之功,是迷其体以索用”)双江之学,同门多相驳难。惟念庵深相契。两峰晚乃是之。梨洲谓“阳明之学,本以静坐澄心为的。慎独便是致中,中立而和生焉。先生之学,实传习录中之正法眼藏也”。(双江之学,主于致中而和应。其余诸家,则大抵谓已发、未发,非有二候,致和即所以致中。其说曰:“以流动为感,则寂感异象,微波即荡,感皆为寂累,固不待牿之反复,而后失其虚明之体。若以鉴物为感,则终日鉴,固无伤于止也。若患体之不正,故鉴之不明,亦当即鉴时言之,不当离鉴以求止。何则?其本体常鉴,不可得而离也。若欲涵养本原停当,而后待其发而中节,此延平以来相沿之学,非孔门宗旨矣。”双江则谓“一未发寂然之体,未尝离家国天下而别有其物,即感而寂然者在焉耳。格致之功,通于寂感体用”。)

    念庵之学,主于收摄保聚。是时阳明门下之谈学者,皆曰:知善知恶,即是良知。依此行之,即是致和。其弊也,取足于知,而不原其所以良;且易致字为依字。失养其端,而任其所发。遂至以见存之知,为事物之则;以外变之物,为知觉之体,而不知物我之倒置矣。念庵谓善恶交杂,岂即为主于中者乎?中无所主,而谓知本常明,不可也。知有未明,依此行之,而谓无乖戾于既发之后,能顺应于事物之来,不可也。故知善知恶之知,随出随泯,特一时之发见焉耳。一时之发见,未可尽指为本体;则自然之明觉,固当反求其根源。故必有收摄保聚之功,以为充达长养之地;而后定静安虑,由此以出。故致知者,致其静无动有焉者也。非经枯槁寂寞之后,一切退听,天理炯然,未易及此。其言曰:“不睹不闻,即吾心之常知处。自其常知不可以形求者,谓之不睹;不可以言显者,谓之不闻;非杳冥之状也。诸念皆泯,炯然中存,亦即吾之一事。此处不令他意搀杂,即是必有事焉。”又曰:“良知该动静,合内外,其统体也。吾之主静,所以致之,盖言学也。盖动而后有不善,有欲而后有动,动于欲而后有学。学者,学其未动焉者也。学其未动,而动斯善矣,动无动矣。”“故自良知言之,无分于已发未发也。自知之所以能良者言之,则固有未发者以主之于中。夫至动莫如心,圣人犹且危之。苟无所主,随感而发,譬之驭马,衔勒去手,求斯须驰骤之中度,岂可得哉?”念庵之说如此。实足救一时之流弊也。

    然念庵后来,又有进于此者。其告龙溪曰:“一二年来,与前又别。当时之为收摄保聚,偏矣。盖识吾心之本然者,犹未尽也。以为寂在感先,不免于指感有时。以为感由寂发,不免于指寂有处。其流之弊,必至重于为我,疏于应物。盖久而后疑之。夫心一而已。自其不出位而言,谓之寂,非守内之谓也。自其常通微言之,谓之感,非逐外之谓也。寂非守内,故未可言处(以其能感故也)。感非逐外,故未可言时(以其本寂故也)。绝感之寂,非真寂矣;离寂之感,非真感矣。此乃同出异名。吾心之本然酬酢万变,而于寂者未尝有碍。非不碍也,吾有所主故也。苟无所主,则亦驰逐而不反矣。声臭俱泯,而于感者未尝有息。非不息也,吾无所倚故也。苟有所倚,则亦胶固而不通矣。此所谓收摄保聚之功,君子知几之学也。举者自信,于此灼然不移,即谓之守寂可也,谓之妙感亦可也;谓之主静可也,谓之慎动亦可也。使于真寂端倪,果能察识,随动随静,无有出入;不与世界事物相对待;不倚自己知见作主宰;不著道理名目生证解,不借言语发挥添精神;则收摄保聚之功,自有准则矣。”案此论试有契于心体之妙,宜龙溪之闻其说而无闲然也。

    两峰之学,以涵养本原为主。梨洲曰:“双江主于归寂,同门辩说,动盈卷轴。先生言:发与未发,本无二致。戒惧慎独,本无二事。若云:未发不足以兼已发,致中之外别有一段致和之功;是不知顺其自然之体,而加损焉,以学而能,以虑而知者也。又言事上用功,虽愈于事上讲求道理,均之无益于得也。涵养本原,愈精愈一,愈一愈精,始是心事合一。又言吾心之体,本止本寂。参之以意念,饰之以道理,侑之以闻见,遂以感通为心之体。而不知吾心虽千酬万应,纷纭变化之无已,而其体本常止常寂。彼以静病之者,似涉静景,非为物不贰,生物不测之体之静也。凡此所言,与双江相视莫逆,故人谓双江得先生而不孤云。”

    塘南、思默,皆王门再传弟子。然其所言,实有视前辈为进者。阳明殁后,致良知一语,学者不深究其旨,多以情识承当。双江、念庵,举未发以救其弊,终不免头上安头。塘南谓:“生生之机,无有停息,不从念虑起灭。今人将发字看粗,以澄然无念为未发。澄然无念,是谓一念,乃念之至微者,非无念也。生生之机,无一息之停,正所谓发。譬之澄潭之水,乃流之至平至细者,非不流也。未发水之性。离水而求性曰支。即水以为性曰混。以水与性为二物曰歧。惟时时冥念,研精入神,乃为道之所存。”又曰:“意非念虑起灭之谓,乃生几之动而未形者。知者,意之体;物者,意之用。但举一意字,则寂感体用悉具。有性则常发而为意,有意则渐著而为念。意不可以动静言,动静者念也。意本生生。造化之几不充,则不能生。故学贵从收敛入。收敛即慎独,此凝道之枢要也。欲悟未有天地之先,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乃为不学不虑之体,此正邪说淫辞。以念头转动为生几,则落第二义矣。”其分别生生之机与意念,实绝精之论也。(塘南曰:“性之一字,本不容言,无可致力。知觉意念,总是性之呈露,皆命也。性者,先天之理。知属发窍,是先天之子,后天之母也。此知在体用之间。若知前求体则著空,知后求用则逐物。知前更无未发,知后更无已发;合下一齐俱了,更无二功,故曰独。独者,无对也。无对则一,故曰不贰。意者,知之默运,非与之对立而为二也。是故性不假修,只可云悟。命则性之呈露,不无习气隐伏其中,此则有可修矣。修命者,尽性之功。”又曰:“性廓然无际。生几者,性之呈露处也。性无可致力,善学者惟研几。研几者,非于念头萌动,辨别邪正之谓也。此几生而无生,至微至密,非有非无。惟绵若存,退藏于密,庶其近之矣。”)

    思默亦主研几。其说曰:“所知因感而有,用之发也。能知不因感有,常知而常无知,体之微也。此体是古今天地人物之灵根,于穆中一点必不能自己之命脉。圣门学者,惟颜子能在知上用功,其余多在所知上用力。”又曰:“诚无为,几则有善恶。何者?凡动便涉于为,为便易逐于有。逐于有,则虽善亦粗,多流于恶。故学问全要研几。研者,研磨之谓。研磨其逐有而粗者,务到极深极微处,常还他动而未形,有无之间的本色,则无动非神矣。”其说亦极入微也。

    传姚江之学者,当以泰州为最雄伟,而其流弊亦最甚。泰州之学,始自心斋。其行本怪,其学又纯是蒲翰辙环意见。(王良,字汝止,号心斋,泰州安丰场人。七岁,受书乡塾。贫不能竟学。从父商于山东。常袖孝经论语大学,逢人质难。久而信口谈解,如或启之。虽不得专功于学,然默默参究,以经证悟,以悟释经,历有年所,人莫能窥其际也。一夕,梦天堕压身,万人奔号求救。先生举臂起之。视其日月星辰失次,复手整之。觉而汗溢如雨,心体洞彻。自此行住语默,皆在觉中。乃按礼经,制五常冠、深衣、大带、笏板服之。曰:“言尧之言,行尧之行,而不服尧之服,可乎?”时阳明巡抚江西,讲良知之学。大江之南,学者翕然信从。顾先生僻处,未之闻也。有黄文刚者,吉安人也,而寓泰州。闻先生论,诧曰:此绝类王巡抚之谈学也。先生喜曰:有是哉?王公论良知,艮谈格物。如其同也,是天以王公与天下后世也。如其异也,是天以艮与王公也。即日启行,以古服进见。至中门,举笏而立。阳明出迎于门外,始入。先生据上坐辩难。久之,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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