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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知识大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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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必释经,儒家通义,故汉儒治此者,郑众、贾逵、服虔、许惠卿等,皆引公谷之例以释之。至杜预,乃自立体例,谓“专修丘明之传,以释经。经之条贯,必出于传;传之义例,总归于凡”。于是左氏一书,始离公谷而独立矣。今学说六经,皆以为孔子之制作,古学家乃推诸周公。杜预以“凡五十为周公垂法,史书旧章,仲尼从而明之。其书、不书、先书、故书、不言、不称、书曰之类,乃为孔子变例”。而六经出周公之说,益完密矣。杜预亦古学之功臣也。释例一书,已散入疏中,仍别有单行之本。此可考见杜氏一家之学耳。不独非春秋义,即汉儒治左氏者,亦不如此也。欲考杜以前左氏注,可看洪亮吉春秋左传诂、李贻德贾服注辑述两书。左氏之专用杜义,亦唐定正义后始然。前此主贾、服诸家者,与杜相攻颇甚;刘炫规过,尤为有名。今之孔疏,往往袭刘炫规过之词,转以申杜。刘文淇曰疏考证,将今疏中袭用旧疏者,一一考出,颇足考见孔疏以前之旧疏也。

    左氏一书,本只可作史读。故杜氏治此,即于史事极详。释例而外,又有世族谱盟会图长历,以考年月事迹世系。后儒治此,亦多注重史事,其中最便考索者,当推马骕左传事纬、顾栋高春秋大事表两书。事纬系纪事本末体,读左氏时参检之,可助贯串。大事表一书,将全书事迹分门别类,悉列为表,若网在纲,有条不紊,尤必须一读。不独有裨于左,兼可取其法以读他书耳。唯以左氏作史读,亦有不可不知者两端:(一)则左氏记事,多不可信。前人论者已多,无待赘述。(二)则左氏记事,亦有须参证公谷,乃能明白者。公谷述事,本为解经,故其所述,但取足说明经义而止,前已言之。左氏则不然,故其记事之详,十倍公谷,且皆较为可信。如邲之战:据公羊,楚庄王几于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而据左氏,则先以和诳晋,继乃乘夜袭之,实不免于谲诈。公羊之说,盖杂以解经者之主观矣。然左氏云:“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旋,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当交战之时,而教敌人以遁逃,以致反为所笑,殊不近情。故有训“惎”为“毒”,以“惎之”断句者。然如此,则晋人“顾曰”之语,不可解矣。必知公羊“还师以佚晋寇”之说,乃知庄王此役,虽蓄谋以败晋军,而初不主于杀戮;故其吓得教敌人以遁逃。然则“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之语,盖亦见庄王之宽大。杜注谓讥晋师多而其将师不能用,殆非也。此则非兼考公羊,不能明史事之真,并不能明左氏者矣。举此一事,余可类推。世之不信公羊者,每谓其不近情理;其实言春秋而不知公羊之条例,其事乃真不近情理。即如春秋所记,诸侯盟会,前半皆寥寥数国,愈后而其国愈多。若拨弃公羊之义,即作为史事读,岂春秋诸国,其初皆不相往来者乎?

    宋人之治春秋,别为一派。其端实启于唐之啖助、赵匡。二人始于“三传”皆不置信,而自以意求之经文。啖、赵皆未尝著书。其弟子陆淳,著春秋集传纂例春秋微旨,皆祖述啖、赵之说。宋儒之不守“三传”,亦与啖、赵同;而其用意则又各异。宋儒所著之书,以孙复之春秋尊王发微、胡安国之春秋传为最著。孙书专主尊攘,盖亦北宋时势始然。胡传本经筵进讲之书,时值南宋高宗,故尤发挥大复仇之义,欲激其君以进取;意有所主,不专于说经也。明初颁诸经于儒学,皆取宋人之注;以胡氏学出程氏,遂取其书。学者乃并“三传”而称为“四传”焉。宋人讲春秋者,多近空谈;既未必得经之意,于史事亦鲜所裨益。非研究宋学者,可以不必措意。

    七、论语孟子孝经尔雅

    诗书礼易春秋乃汉人所谓五经。论语孝经汉人皆以为传。(孝经虽蒙经名,亦在传列)孟子在儒家诸子中,尔雅则汉人所辑之训诂书也。自宋代以此诸书,与“五经”“三传”及小戴礼记合刻,乃有“十三经”之名;朱子取礼记中之大学中庸,以配论语孟子,乃又有“四书”之名。经与传之别,自西汉专门之学亡后,实已不能深知;今日研究,传且更要于经,说见前。亦不必更严其别也。今就此诸书,略论其读法如下。

    四书之名,定自朱子;悬为令申,则始元延祐。然汉志礼记之外,有中庸说二篇,隋志有戴颙中庸说二卷,梁武帝有中庸讲疏一卷;则礼记外有别行之本,由来已久。大学,唐以前无别行本,而书录解题有司马光大学中庸广义各一卷;亦在二程之前。王安石最尊孟子,司马光、晁公武却非议之,未免意气用事。宋礼郑韵略所附条式,元祐中即以论孟试士,则尊孟亦不始朱子矣。又朱子所定四书,以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为次。后人移中庸于大学之后,则专以卷帙多少论耳。

第17章 经子解题(10)() 
朱子于四书皆有注,乃一生精力所萃。其于义理,诚有胜过汉儒处,不可不细读也。欲窥宋学之藩者,读此四书之注亦甚好。朱子注四书,大学分经传,颠倒原次;中庸虽无颠倒,分章亦不从郑氏,故皆谓之“章句”。论孟则聚众说,为之注解,故称“集注”。朱子注此四书之意,别著或问以发明之;然其后于集注又有改定,而或问于大学外未及重编。故或问与四书注,颇多抵牾;文集语类中,有言及注四书之意者,亦不能尽合,不得据或问以疑四书之注也。

    论语有鲁论齐论及古论之别。鲁论篇次与今本同。齐论别有问王知道二篇。二十篇中,章句亦颇多于鲁论。古论云出孔壁,分尧曰后半“子张问”以下,别为一篇,故有两子张;篇次亦不与齐论鲁论同。张禹受鲁论于夏侯建,又从庸生王吉受齐论;择善而从,号曰张侯论,已乱齐鲁之别;郑玄就鲁论篇章,考之齐古为之注,则并齐鲁古三者之别而泯之矣。魏何晏集诸家之说,并下己意为集解,盛行于世;即今十三经注疏所采之本也。梁时,皇侃为之作疏。宋邢昺疏,即系据皇疏删其支蔓,附以义理者。梁疏后亡佚,迄清代乃得之日本焉。古论云有孔安国注,今见集解所引,盖亦王肃所伪,其后此注亦亡;清时,歙县鲍氏,云得其书于日本,重刻之,则又六朝以来伪物也。论语一书,皆记孔子及孔门弟子言行,说颇平易可信。书系杂记,无条理。正义篇篇皆言其总旨及章次,殊属不必也。清儒作新疏者,有刘宝楠论语正义。

    孟子一书,存儒家大义实多。他姑勿论,民贵君轻之义,非孟子即几于泯殁不传。此外道性善、明仁义,亦皆孔门大义,至可宝贵。康有为谓孟子传孔门大同之义,荀卿只传小康;合否今姑勿论,要其为书,则远出荀卿之上,非他儒书所得比并,真孔门之马鸣龙树矣。又孟子书中,存古经说甚多。其言春秋处,今人已多知之;言尚书处,则知者较鲜。予按万章上篇,言尧舜禅让事,无一不与书大传合者;盖今文书说,亦民贵君轻之大义也。若无此义,则尧典一篇,诚乃极无谓之物矣。古有赵岐注,颇无味。阮氏校勘记指其注“摩顶放踵”处,与文选注所引不合,疑亦有窜乱也。疏题宋孙姡В瞪畚涫咳怂保鸭啊G迦遄餍率枵撸薪寡澹┒

    孝经一书,无甚精义。姚际恒古今伪书考以为伪书。然其书在汉时,实有传授,且吕览即已引之,则姚说未当。此书于甚精义,而汉儒顾颇重之者,汉时社会宗法尚严,视孝甚重。此书文简义浅,人人可通,故用以教不能深造之人。如后汉令期门、羽林之士通孝经章句是也。(纬书云:“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六艺论云:“孔子以六艺题目不同,指意殊别,恐道离散,后世莫知根原,故作孝经以总会之。”可见汉人重此之心理)此书亦有今、古两本。今文注出郑玄,传自晋荀昶;古文出于刘炫,多闺门章四百余字。唐开元御注用今文,元行冲为之作疏。宋邢昺疏,即以元疏为蓝本。清儒治此者,有皮锡瑞孝经郑注疏。此书无甚深义,一览可也(孔门言孝之义,长于孝经者甚多)。

    尔雅乃训诂书,后人亦附之于经。其实非也。张楫上广雅表谓“周公著尔雅一篇。释文以为释诂。今俗所传二篇,或言仲尼所增,或言子夏所益,或云叔孙通所补,或云沛郡梁文所考”,要之皆无确据。予按古人字书,共有三种:(一)四言或三七言韵语,自史籀篇以下皆然。王国维说。乃古人识字之书,与今私塾教学童读三字经千字文同法。(此事盖沿之自古,予别有论)(二)以字形分部,如今之字典,始于许慎之说文解字。(三)尔雅,今之词典也。此本抄撮以备查检,后人相传,亦必有增改,无所谓谁作。今此书训诂,几全同毛传,释乐同周官大司乐,九州异禹贡而同周官,则古学既出后之物。释兽中狻麂即狮子,出西域;囗鸠出北方沙漠,翠生郁林;囗囗出乐浪、潘国;囗囗虾出秽邪头国;皆非战国前所有,明为后人增益。正如神农本草经有汉郡县名耳。此书专治小学者,宜熟读之;否但粗加涉猎,随时查检即可。清儒新疏,有郝懿行义疏、邵晋涵正义两种。

    论读子之法

    “吾国书籍,分为经、史、子、集四部;而集为后起之物,古代只有经、史、子三者。经、子为发表见解之书,史为记载事物之书。”已见前。逮于后世,则子亡而集代兴。集与子之区别,集为一人之著述,其学术初不专于一家;子为一家之学术,其著述亦不由于一人。勉强设譬,则子如今之科学书,一书专讲一种学问;集如今之杂志,一书之中,讲各种学问之作皆有也。

    子书之精者,讫于西汉。东汉后人作者,即觉浅薄。然西汉子书之精者,仍多祖述先秦之说;则虽谓子书之作,讫于先秦,可也。然远求诸西周以前,则又无所谓子。然则子者,春秋、战国一时代之物也。其故何邪?予谓专家之学兴而子书起,专家之学亡而子书讫。春秋战国,专家之学兴起之时也。前乎此,则浑而未分;后乎此,则又裂而将合。故前此无专家之学,后此亦无专家之学也。请略言之。

    诸子之学之起源,旧说有二:(一)出汉志,谓其源皆出于王官。(二)出淮南要略,谓皆以救时之弊。予谓二说皆是也。何则?天下无无根之物;使诸子之学,前无所承,周秦之际,时势虽亟,何能发生如此高深之学术?且何解于诸子之学,各明一义,而其根本仍复相同邪?见下。天下亦无无缘之事,使非周秦间之时势有以促成之,则古代浑而未分之哲学,何由推衍之于各方面,而成今诸子之学乎?此犹今人好言社会主义,谓其原出于欧洲之马克思等可;谓由机械发明生财之法大变,国民生计受外国之侵削,而国内劳动资本阶级亦有划分之势,因而奋起研究者多,亦无不可也。由前则汉志之说,由后则淮南之说也。各举一端,本不相背。胡适之撰诸子不出于王官论,极诋汉志之诬,未免一偏矣。

    人群浅演之时,宗教哲学,必浑而不分;其后智识日进,哲学乃自宗教中蜕化而来。吾国古代,亦由是也。故古代未分家之哲学,则诸子之学所同本;而未成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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