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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省的后背仿佛凉了一下,他的脸抽搐了一下,却冷笑说:“如果死是报应,你报应得比我早。我送你先走。”
“那我在那边等你。”唐山海说完微笑地看着他。苏三省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
唐山海又转身面向毕忠良说:“这个人今天能杀我,明天也能杀你们。”
毕忠良依然一言不发。苏三省此时像是突然爆发似的,猛地大吼起来:“可以开始了,让他走!”
唐山海面对暴跳如雷的苏三省,从容地笑了笑。陈深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们,然后又望着唐山海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深挖的坑,仿佛是走向可以散步的林荫道或者一处公园。
唐山海走到了坑边。拿着铁锹的阿达、阿庆交换一下眼色,谁都不敢对这个正义凛然的男人有什么不敬之举。
唐山海自己跃入坑中,在坑里站定,他的目光像飞鸟一般在众人面前掠过,然后仰望着头顶的树叶。阿达、阿庆这才拿起铁锹,把土一锹一锹地往坑里填。
唐山海望着头顶的大树,树叶的间隙里漏下一些细碎的光影,有些光影斑驳地落在了唐山海的脸上。同时落在他脸上的,还有那一锹一锹落下来的黑土。
这时候陈深掏出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有些不忍再看下去。倒是毕忠良平静地看着唐山海。
看着毕忠良和苏三省,唐山海突然大声地说:“今天你们埋我,其实也是埋你们自己。你们处心积虑得到的功绩,就是你们给自己挖的坑。”
毕忠良和苏三省都听得有些莫名的心惊。苏三省更是气极败坏地对阿达说:“快点,快点把他埋了。”
阿达、阿庆只得加快速度,不断往坑里添土。唐山海笑了,他开始唱歌,声音低沉,“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
唐山海悲壮的歌声仍在继续,渐渐变得洪亮而高亢。扁头竟然有些看不下去,他的眼睛有点发红,背过身去。陈深看着坑里放声歌唱的唐山海,他极力压抑内心的痛苦。他抽着的烟,烟灰已经老长,却没有去弹一下。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在茶馆门口与陶大春相对而立的徐碧城递上了中华日报,报纸上正是那篇颂扬苏三省的文章。
徐碧城咬牙切齿地对着远方说:“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唐山海的歌声低沉而有力。苏三省再也受不了唐山海的歌声,他从阿达手中拿过铁锹亲自锹土,很快土没到了唐山海的胸口。
唐山海被压迫得发不出声音了。苏三省狞笑着对唐山海说:“我让你唱!”
那个时候唐山海的脸已经开始涨红。当泥土落到胸口处的时候,唐山海的脸因为血液都往上赶的缘故,已经胀得发紫,呼吸渐渐困难。毕忠良终于也看不下去,双手插在皮大衣的口袋里,大步流星地走了。陈深停了几秒,跟着毕忠良离去。
“他跟你说了什么?”毕忠良头也不回地问。
陈深轻笑了一下,“他劝我还是去当剃头匠比较有前途。”
毕忠良什么都没有再说,两人无言地走向停在一旁的汽车。毕忠良走在前面,所以他没有看到后面的陈深眼睛慢慢有些发红。最后他给自己戴上了墨镜,把所有的悲伤都藏在了墨镜后面。
第184章()
陈深和毕忠良的车子开得很快,唐山海没有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站在坑里,只剩脑袋露在泥土外。他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但依然面带微笑。他并不关心陈深他们什么时候离开,除了徐碧城,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关心了。在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闪现的全是徐碧城的样子:他在家里紧紧地抓住徐碧城,她想挣脱,最终却紧紧地抱在一起的样子;徐碧城拉住他,对他说要走一起走的样子;徐碧城在咖啡馆对他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样子;在咖啡馆外面,他跟着徐碧城一起奔跑,他望着她侧颜的样子
一幕一幕的画面,清晰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烁。不知不觉,他的眼角就泛起幸福的泪花。如果他知道,那个时候徐碧城站在外白渡桥上,也在想着他,也许他会更幸福吧。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在唐山海的泪水还没有流到下巴,苏三省已经举起铁锹,对准他的头狠狠地砸去。一片血光溅在了坑旁的泥土上,是触目惊心的殷红。
看着唐山海没了呼吸,苏三省这才喘着粗气,虚脱地把带血的铁锹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此时的徐碧城正悲伤地望着桥下的滚滚波涛。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她脖子上的红纱巾迎风飘扬,竟被吹得松开,悠悠地飘下了桥去,好像是对唐山海做最后的送行。
徐碧城没有想到陈深在等他,但是看到他,两人却都相对无言。
进屋以后,陈深把事先准备好的牌位立在桌子上。一对蜡烛闪烁光芒,照着牌位上的名字:唐山海。
徐碧城就那样默默地看着陈深做好这一切。
陈深坐在一旁,往火盆中烧着纸钱,才慢慢地开了口,“他走得挺快,没受什么罪。”
徐碧城默默地站在牌位前。她就那样悲伤地望着唐山海的名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陈深说:“你是不是连‘宰相’的牌位也没给她立过?”
“不用立,她一直就立在我心里。她用死告诉我,革命就是需要牺牲。”陈深低头看着盆中的火光轻轻地说。
徐碧城怔怔地看着他,“你想过为她报仇吗?”
“当然。”陈深头也不抬地说,“但她更希望我做的,是完成她交付给我的使命。她付出生命,不是为了让我成为一个莽夫。”
“可我就想给山海报仇。”徐碧城说着咬了咬牙。
陈深听后,骤然抬头看着她,徐碧城满眼的愤恨让他有些不安。他担心地问她:“那报仇以后呢?”
“我不知道。”徐碧城眼里的愤恨丝毫没有减少。
这让陈深更加担心,所以他认真地看着她说:“跟我走吧,去延安。延安才是你要去的方向。”
陈深的话让徐碧城有些吃惊,她意外地扭过头,直直地看着陈深。
陈深却依旧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大敌当前,国土沦丧,本该同舟共济。现在国军和共军做的虽然是同一件事,但我们和国军不一样的是,绝不会把枪口暗中指向同胞兄弟。”
徐碧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皖南泾县国军用七个师围堵新四军九千人,叶挺军长被俘,项副军长遇难。”陈深说着直视着徐碧城的眼睛,“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
徐碧城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你以为我的力量有多大?”
“所以你应该去延安。”陈深打断她。
徐碧城没有再说话,她将视线重新落到牌位上,上面写着刺眼的三个字——唐山海。
和徐碧城房间中沉重的气氛不同,苏三省的新家里热闹一片。他领着李小男走进他的新房子时,苏翠兰已经摆好了一桌子佳肴,在等着他们。
看着苏三省的大房子,李小男也不禁感慨房子很大,这让苏三省心里更加欢喜。看到李小男,苏翠兰更兴奋。她急忙迎上去拉住李小男的手说:“小男,你可来了。有些日子没来看姐了,姐可想你了。”
李小男对着她微笑,“我也想姐。我早该来看你了,都怪我一天到晚瞎忙。我又有一部戏开始了。”
李小男没想到她的话刚说完,就看到苏翠兰咳嗽了几声。她又关心地看着她说:“姐,是不是伤风了?吃药了吗?”
“吃了,不管用。”苏翠兰说完咳嗽了一声,对着她微笑着说,“吃饭吧,吃饭。”
苏三省便急忙为李小男拉椅子。刚一落座,李小男突然从包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苏翠兰,她微笑着对苏翠兰说:“姐,这是给您的。”
苏翠兰推托着,“这是做什么?吃顿饭给这个干吗?不要不要。”
“要的,乔迁之喜,按上海的规矩就是要给的。”李小男说着,又往她手里塞了塞。
苏翠兰不禁尴尬地望向苏三省,在得到苏三省的示意以后,才有些无奈地收下。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刚收下红包,李小男又接着拿出一个锦盒递给苏翠兰。她说:“还有这个。”
看到那个锦盒,苏三省的脸色忽然变了。然后他就听到李小男说:“姐,这镯子是上次苏所长非要放在我那的,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做什么?这给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苏翠兰瞪大了眼睛,看完李小男又转向苏三省,“三省,你是不是没跟小男把话说清楚?”
苏三省有些尴尬地看向李小男,“李小姐,这镯子是我苏家的家传之物,我姐让我把它给你,就是想”
苏翠兰见苏三省吞吞吐吐,忍不住抢话说:“就是想让你做我们苏家的媳妇。”
李小男愣了一下,她望向苏三省,只见苏三省正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她。
苏翠兰更是顺势说:“小男,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好姑娘,一定有很多男人抢着要。可像我们家三省这样又有本事又心疼媳妇的男人,也不是到处都有的。小男,你说是不是?”
“姐,我也知道苏所长很好。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李小男坚决地说,“我心里有人了。这镯子我真的不能要。”
看着李小男坚决的样子,苏三省有些尴尬起来,他最终还是失望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苏翠兰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看李小男,又看看苏三省,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济无事,终于难过地接过了那个镯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李小男不禁看向苏翠兰说:“今天我来,其实就是想把话说清楚。姐,要是你不嫌弃,我还是你妹子。”
“说什么嫌弃?你不嫌弃我,姐就该烧高香了。”苏翠兰尴尬地笑了笑说,“吃饭,先吃饭吧。”
两个人很快又将气氛缓和了回来,只有苏三省一直有些失魂落魄。
虽然李小男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但苏三省显然没有因此死心。吃过饭送李小男回到公寓的时候,他又突然对李小男说:“明天明天晚上大光明电影院有部电影,满蒙建国的黎明,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去看,好吗?”
看着苏三省认真的样子,李小男却笑了一下,“苏所长,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要不我帮你物色一个?扁头的媳妇就是我帮他介绍的,人家现在都快结婚了。”
苏三省却认真地看着她说:“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苏三省的情绪似乎很激动,他一把抓住李小男的手,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说:“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陈深?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
“别这样苏所长,你弄疼我了。”李小男挣扎着想要逃离。
“陈深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徐碧城,他不会待你好的。”苏三省不依不饶。
李小男继续挣扎着,“但他不会像你这样可怕。”
她的话让苏三省不禁一怔,“我让你感觉可怕?”
李小男趁势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开,她看了一眼隔壁唐山海的家门,轻轻地说:“唐队长和徐小姐跟我做邻居这么久,都是挺好的人,忽然就被你抓走了,我觉得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