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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她还不够强大。
她知道自己没有叫嚣张扬的实力。
便是连这条命,恐怕也是施舍。
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奇迹。
难受地攥紧锦被,她压着自己陷入被褥间,只想兜头盖住自己的脸,闷死又有什么可怕。
敲门声起,她闭了闭眼,脑中空空如也,认命地合上了眼。
来人是丛画吧,就好像她刚被救时一样,日夜来照料。她也希望时间回溯到那个时候,那样,她所有的不成熟就都有了挽救的机会。
意料之中的碗勺碰撞声响起,敲打着耳膜,也不知是警钟还是丧钟。
她听到碗碟被放在几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恍若踩在她心上。
锦被被拉起,掖在下巴下。凉凉的手指触到她的下颌,让她浑身微不可见地一抖,那手也紧接着一顿。
她才忽然发觉:不是丛画。
安静了几秒,低低的一声叹息近在耳际,方才还在脑中回放的声音如今就被真实地呵入耳中。
“还要装睡吗?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几分郁闷,几分无奈。
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她睁开眼,妫珩那张面孔就撞入眼中。即使早有预料,她也为他如此不顾忌的靠近而心惊。
可是她已经不敢推开他了。
如此近的距离,鼻息相闻。她只能看到他的眼中明明暗暗、涨涨退退,暗潮汹涌,就如黑夜里蛰伏的兽。
僵持了半晌,她没忍住,掩唇咳了起来,喉咙一阵痒过一阵。视线中,他眼中所有的起起伏伏如被过境的龙吸水卷走,撤得一干二净。可即使没有了复杂难明,也依旧不是清澈明晰,那若有似无才更是磨人。
他微微起身,手探入被中,察觉她身子一僵了,动作也不止,就径自揽过她的肩背,搂着她让她挨着床头坐起。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檀香,一缕一缕地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她呼吸一滞,咳得更厉害了。
他转身给她倒了杯温茶,也不管她伸过来要接的手,就直接递到她的唇边,盯着她,等着她来喝。
梓鸢一咬牙,没忍住抬眼看他,就见他眉梢一挑,一脸赤裸裸的“你敢不喝?”,气得她心尖发疼,牙根发软。
不情不愿地触上杯沿,茶水润了唇,她才发现自己的唇干燥得过分,一时很是疑惑自己睡了多久。
那端着杯的人仿若能听见她心中所想,放下一滴水不剩的杯,悠悠问道:“想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她看向他,就见他一脸认真,然而下一秒,一听他的话,她就怀疑他是否在糊弄她。
“不久,不过就一天。”
见梓鸢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妫珩干脆走到窗边,回头看她:“不信就自己过来看吧。”
男子立在窗前,笑意盎然。还未点灯的房内有些昏暗,他就远远地看着她,桃花眼里的波光粼粼,连笑意也盖不住一丝一毫的深沉。
静静地看着妫珩,梓鸢最后还是没有下床。睡了多久又有什么意义?她还宁愿一直睡下去。
“下来。”就在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时,妫珩的声音忽然冷冷地响起。那声音里里的彻骨寒意,冰得她浑身一抖。他平日说话虽说没有多暖煦,却也不曾在她面前有过如此冰凉的时候。
她回头看他。两人真正认识,不过数日。自认识他以来,每次见面他都笑着,不管是真是假,那笑都挂在他脸上,好像扯都扯不下来。
可如今,他一脸沉静,脸上不见一丝笑意,眼中如结了冰,逼着人去敲碎。见她依旧呆呆地不动,他干脆就直接迈步向她走来。她本能地往后一缩。而他已经走到了床边,一俯身,握住她紧紧握着的双手,拉开,攥紧。
“怎么?这样就退缩了?”他眼里的冰薄似纱,一层层笼着她,直要她生生白了脸色。
这是生气了?
她不晓得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扛得住他的怒气,自嘲地一笑,她没被抓着的手拉开锦被,一个转身双脚便落在了地上。本以为这样他该松手了,谁知,那手上一阵疼,却被攥得越发地紧。
她疑惑地抬头望他,不知他在干什么,要干什么,也不知他想让她干什么。
只是连妫珩也不知道,他想要她干什么。
他看她连质疑他、怀疑他、起身验证他的话的欲望都没有,看她被他强迫着下床也不反抗,看她失去希望、不再争取,如断了线抽了骨的玩偶一般,他的心就憋得慌。
他知道自己不希望她变成这样。
他松了手,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席地而坐,缓了口气。
“不反抗不争执不纠结了?就这么相信我,打算依靠我了?”
他眼尾上挑,嘴角点了笑意,盛满在两个小小的酒窝中,一副轻佻模样。
“之前不是还防着我吗?怎么现在就这么放心了?”他一派要跟她谈心的姿态,倒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我日夜不休息照料你,终于发现我的好了?”他斜眼看她,柔情多得溢出,坠在眼角,将落未落。
梓鸢脸也没红上一分,若是之前,只怕早已羞得玉颈都漫上几分颜色。她赤脚走至桌前,给妫珩斟了杯茶,双手给妫珩奉上:“公子说笑了,梓鸢便是想防,也防不住的。”
她弓着身子,巴掌大的小脸还一片苍白,一双凤眼如被捆了翅膀的凤,眼尾耷拉着,无精打采。
“你在府中也这么懦弱?”他忽然就这么问道。
“在府中自然有府中的做派。”待妫珩接过茶,梓鸢收回手,捏了捏眉心,“梓鸢没有什么好反抗,没有什么好争执,也没有什么好纠结,公子想多了。”
“我看你写的那些资料,少了个姑娘,是怎么回事?”看梓鸢拐着弯也不回答他的话,妫珩也不追着问了,干脆转移了话题。
梓鸢清楚,丛画肯定有跟他解释,偏偏他又还要来问她。她也懒得去拆穿:“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公子可以让丛画姑娘问问。那些请柬也是她让人送去的。”
他瞥她一眼:“这不是你负责的吗?怎么还要我去问?”
“是梓鸢能力不足。”梓鸢失笑,原来是来逼她示弱的,“事情没做好,反倒麻烦了公子和丛画姑娘。”
“入朝为官前,我曾和夏相下过一盘棋。”他靠在床边,目光就落到书架上的那盒棋上,“在我走出第一步前,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落子无悔。”虽是疑问,却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
“‘落子无悔’什么意思,”他回头看她,眼中有着温和的笑意,“你知道的对吧?”
第13章 论错悔()
梓鸢只觉心中被人一锤,一沉一坠。她别过头去,丝毫不愿再和妫珩对视。
的确,当初让她鼓起勇气的,不过是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安危。独身在外,身为北秦左相的千金,性命反不是最重要的,不给家族带来任何负面的影响才是她最该细细筹谋争取的。
安身自保,容不得她孤身绝外,她自然要寻找可以一同谋划的人。而这本就是危急时刻自保的办法,又哪里容得了她因自己的骄傲畏惧而迟疑犹豫?她做的每一步,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这一路不至太过艰难。毕竟,对手不一定真的心怀恶意,却是真的拥有至她于死地,甚至伤及她家人的能力。
只是如今看来,自己做的所有的一切,都起不了任何明显的作用,回首望去,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不自量力,自以为高明地请缨,做出来的事却是乱了章法、毫不稳妥。怕是那些看清她的路数的人,早已经在背后放声大笑。
口口声声说着要打好和各位姑娘的关系以防万一,可如今却是莫名树了敌,而这一步棋的意图在妫珩面前恐怕早已恍若透明,一眼看透。
口口声声说着要看清看透眼前的男子,恐怕如今被人看清看透才是真。眼前的男子心细如发,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他身边的人,又哪是些容易对付的?
但是她知道,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对妫珩放心。这一出发点自然是没错的。
再想想,这几步走来,又有几次是得了珉玉的提点的?这般浮躁的作风,这般错漏百出的举措,让她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读过那么几年的兵法谋略,是否还是京城那个沉稳端庄的夏府千金。
现下妫珩问她识不识得“落子无悔”四字,她却觉得,识得又如何,她纵然不后悔,却没有信心收拾残局,落好这下一步的子。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她做不到得即高歌失亦休。但是,是否她默默无为,低调无争,就能少了些危机?是否她韬光养晦、假意消沉,就能得一步先机?
从她被安排至上等厢房开始,她就应该想到的,这样的与众不同只怕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是高傲讨嫌。
只是她却一无所觉,依然以一种不自知的高傲姿态在各位姑娘面前张扬,自以为谦卑厚道。
她不知这是不是妫珩的故意为之。她一次次细问丛画,一次次刺探妫珩,一次次地揣测猜度。然而,他们答的话、他们行的事、他们布的局,她却始终无法明察秋毫、辨清真伪,只怕一不小心栽了跟头,被人当枪使了,也无知无觉。
论谋略,论心眼,现下她根本比不上妫珩。那些宅子里的小手段,不说是否管用,她也不愿用在此处。
没有能力,没有帮手,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
真真是束手无策。
不管是悔,抑或不悔,这几天的经历都让她难以抬头。如今让妫珩看到了她这幅丧家之犬的模样,更是难堪不已,她只希望他出门离开,忘记这几日他眼见的一切,他看清看透的一切,好让她好好地重新开始。
终究是不能释怀,想得越细小,她的心中就越是难受。她回头看向妫珩,努力在唇角抿出一抹笑:“不管悔不悔,总归是因为错了,才会有这般的忧虑。”
那嘴角的笑,也不知有多难看。
而妫珩眉一挑,似是有些不赞同:“世上之事并不全是对或错。悔,也可能不是因为错了,而是因为发现了更正确的。人总不会一开始就能纵观全局,更不可能在下棋前就洞悉对手所有意图。待时机成熟了,就能发现之前看不到的蛛丝马迹;道行更高了,自然能更稳妥地把握棋局。这个悔,有时说的不过是一种策略的转换罢了。”
“时过境迁,人既无法改天命,就要因时制宜,随时而变通。”
江上的寒风透过窗隙吹来,不至于凉了人心,但也能赠人一份清醒。
只是,悔不悔又如何?还可以如何挽救。沉吟片刻,梓鸢淡然:“即便是不以对错论悔,人事终究不如对弈。正如公子所言,时过境迁。这一盘时间的棋,哪是人想悔就能悔的?”
妫珩踱回窗边,把窗一把推开。瑟瑟江风缠着寒气扑面而来,给他的双眸也染上一笼水汽。
“能不能悔棋倒没有那么重要,”他笑得潇洒,“心悔不悔才是我在意的。”
“鸢儿这般聪慧,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一笼水汽似是明镜,让他的瞳多了几分犀利和清明,“何必要和自己兜圈子呢?”
眼前的男子,言语间还有笑意,如初见时一般带着六七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