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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香-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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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世时,对溥情同母子,临终前将遗诏交给臣保管,为的是防止高祖违誓,然臣因一己私心隐瞒至此,累皇上蒙受百姓非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宣德帝半晌无言,在场的大臣们也都惊呆了,唯有宰相徐巍,心都沉到脚底去了。皇上登基后最大的心病是什么?就是因为没有高祖皇帝的传位诏书,兄终弟及,名不正言不顺,现在赵溥这个老狐狸献了一份太后遗诏出来,一举解决了皇上的心腹大患,皇上能不重用赵溥?

    念头刚落,就见宣德帝突然离席,双手将跪在那儿的赵溥给扶了起来,曾经水火不容的君臣,转眼就变成了同姓兄弟,一个自陈有罪,一个宽宏大量地表示过去的都过去了,从今以后还要指望贤臣帮他治理江山。

    赵溥是贤臣,他算什么?

    徐巍心如死灰。

    秦王心也有点灰,看着不远处的皇兄与赵溥,他只觉得一把剑突然从天而降,悬在了他头上。皇兄登基前,确实暗示他将来他们兄弟俩也兄终弟及。秦王飘了几年,直到皇兄早早安排大侄子进中书省观政,秦王才琢磨过来了。当年皇兄那么说,不过是初登帝位要拉拢他,免得他带头闹事,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要传帝位给他。

    看透了,秦王也没有太失望,只想安分守己当个闲王,去年武安郡王自尽后,秦王恨不得缩在自己的王府再不出门。今日赵溥的所谓遗诏算是解决了皇兄的忧虑,但同时也把他架在油锅上了啊!想到因为皇兄猜忌而死的武安郡王,秦王暗暗攥紧了手。

    大皇子楚王手里握着酒樽,狠狠瞪了赵溥几眼,都怪这个老杂毛,他要是早点把太后的遗诏拿出来公之于众,父皇就不会被百姓怀疑,北伐战败军中大乱之际,武安郡王也不会被将军们拥戴为帝继而自尽丧命不过,楚王钦佩赵溥的丰功伟绩,瞪了几眼就不再计较了。

    二皇子睿王垂眸看着桌子,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以父皇对大哥的看重,他多半是没机会的,现在皇位要落到皇叔头上了,他当不上大哥也捞不着,他有点窃喜,可,亲爹的皇位要交给皇叔,总是心有不甘。

    郭伯言将三位王爷的神色看在眼中,却是另有思量,当晚歇下,他对妻子道:“京中恐要生变,明日你带茂哥儿去王府走一趟,提醒安安一声。”寿王不在,女儿身边怕是没有明白人,岑嬷嬷等人,顶多帮女儿打理王府,看不透朝堂。

    林氏早听丈夫说过赵溥与皇上、宰相徐巍的恩怨了,此时一点就透,万幸皇位如何都牵扯不到女婿,自家不用太担心。一夜安眠,翌日用过早饭不久,林氏便牵着茂哥儿去了隔壁寿王府。

145() 
昭昭五个月大了;躺着躺着就骨碌翻个身;翻完定要先瞅瞅娘亲;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盼望娘亲夸她似的。女儿又漂亮又可爱;宋嘉宁天天陪着女儿也不觉得腻;白日精力被女儿占据;只有到了晚上,女儿睡着了,宋嘉宁默默地躺着;万籁俱寂,思念的酸涩才会袭上心头。

    王爷这会儿走到黄河哪里了?桃花早开了,黄河春汛;水势大不大?

    睡前老是惦记着;晚上宋嘉宁做过几次噩梦,梦见她的王爷站在堤坝上;远处突然洪水袭来;她尖叫着要王爷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被洪水淹没;滔天的浪潮转瞬涌到她面前宋嘉宁猛地惊醒;耳边是女儿哼唧的哭声,她伸手一摸;小丫头又尿了

    乳母就睡在床下,闻声而醒;熟练地帮小郡主换上干净的里衣;收拾好了,宋嘉宁将女儿抱到怀里喂。昭昭闭着眼睛狼吞虎咽,宋嘉宁无意识地拍着女儿,不知不觉又开始想王爷。王爷二月初离京,二月底来了一封家书,下封,大概要等到这个月底了吧?

    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林氏母子过来的时候,宋嘉宁刚推着女儿逛到百果园的樱桃林前。三月中旬,树梢的樱桃已经有泛红的了,宋嘉宁每天都要过来逛逛,今日发现那些樱桃更红了,宋嘉宁心中一喜,吩咐刘喜道:“叫人把树梢全红的樱桃都摘下来。”

    刘喜笑着点头,立即去安排。

    宋嘉宁抱出女儿,去得趣亭中坐着,低头逗女儿:“樱桃熟了,咱们给父王送去,让父王尝尝鲜。”

    昭昭眨着大眼睛盯着娘亲的唇,虽然不懂娘亲在说什么,但娘亲笑了,她也就笑了。

    那一瞬,宋嘉宁隐约在女儿酷似她的脸蛋上看到了一丝王爷的影子,再仔细瞧,又说不出哪里像。她低头亲女儿,娘俩正亲着玩,听说母亲弟弟来了,宋嘉宁喜出望外,立即将女儿放回推车,去正院见母亲了。

    看出母亲有事情要说,宋嘉宁让乳母弟弟在院子里陪女儿玩,她单独将母亲请到内室。

    林氏觉得吧,女儿作为一个王妃,不用搀和朝堂上的大事,但该知道的都得知道,因此先从赵溥回京一事讲起,给女儿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两朝元勋赵溥的功绩,其中略掉了赵溥与宣德帝的恩怨,只提赵溥与当朝宰相徐巍的仇。

    一个是前宰相,一个是现在的宰相,宋嘉宁如今虽然贵为王妃,却依然觉得宰相这样的大官离她很遥远,都像戏台上的人,所以母亲说的细致,她全当故事听了,反正都与她无关。直到母亲提到赵溥献给宣德帝的遗诏,宋嘉宁才心中一惊。

    太后遗诏,皇上驾崩后该把帝位传给皇叔秦王?

    可是,上辈子当皇帝的,是她的寿王爷啊。

    “安安在想什么?”女儿神色变化太明显,林氏压抑着惊喜问。她一直都觉得女儿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喝睡觉,去年女儿反驳睿王妃让林氏刮目相看了一次,难道女儿居然也看得懂皇位后的各种名堂?

    她能懂,还是因为郭伯言暗示的呢。

    “太后,为何要下这样的遗诏?”既然母亲问了,宋嘉宁就挑她最想不通的一点问道。

    林氏沉默,遗诏本身牵扯太大,她问郭伯言,郭伯言都没说,还叫她不用多想。林氏信任郭伯言,便也同样敷衍女儿道:“太后自有她的道理,总之那些都与咱们无关,娘今日来看你,主要是叮嘱你两件事。第一,你去王府或进宫了,听别人议论这些,你心里有数就行,别插嘴,第二,王爷下次送家书过来,你回信时,简单提句赵大人与遗诏,无需多说,家常为主。”

    宋嘉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母亲走后,宋嘉宁一边陪女儿玩一边走神,思绪又回到了上辈子王爷究竟如何坐上龙椅的谜题上,左思右想,想的头都大了也没什么结果。最后宋嘉宁干脆放弃了,那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他当皇上,她就跟着沾光当皇后,他只是王爷,她就安心给他当王妃,只要王爷对她好对女儿好,他对旁人如何,她不在乎。

    “王妃,樱桃摘好了。”刘喜抱着一篮红樱桃进来,笑着道。

    宋嘉宁看着那篮樱桃,想到母亲的话,便觉得这个时候送樱桃不太合适,昨日宫里刚出遗诏,她今日就给王爷送樱桃,容易叫人怀疑她心急通风报信儿。有了决定,宋嘉宁让刘喜按照旧例将樱桃分成三份,皇宫、楚王府、太夫人那儿分别送一份,这是王爷定下的规矩。

    到了月底,宋嘉宁先收到了王爷的家书。

    一页宣纸写了半满,简单介绍了他这一个月的行程,宋嘉宁铺平舆图,对着黄河一带的州县,目光沿着王爷的足迹移动,最后定在了距离京城三百里的澶州。说完行程,信也到了结尾:“这边一切安好,你与昭昭如何?勿念。”

    王爷口中只能说四个字,写信就没有顾忌了。

    宋嘉宁瞅瞅床上睡得甜甜的女儿,她铺纸研墨,写回信。

    因为要送樱桃这样的鲜果,送信的王府侍卫天未亮就出发了,快马加鞭,半路换了一匹马,终于两个多时辰后赶到了两位王爷下榻的驿馆。恰逢今日澶州百姓在黄河岸边祭河神,知府请寿王、恭王观礼,赵恒正要出发,已经走到前院了,迎面撞见送信的侍卫,连带着一篮子鲜红欲滴的樱桃。

    赵恒捏捏那鼓鼓囊囊的信封,目光柔和下来,重新回到堂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信。

    宋嘉宁的信,一半是家书,一半是她画的画。赵恒先看画,五幅画,画的全是女儿。自家王妃作画的水平,赵恒若是夸赞,定是哄她的,但看着画上白白胖胖的小丫头,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的漂亮女儿,可想象女儿穿着绣有梅花的小衣裳仰面躺在床上,想象女儿乖乖地坐在榻上,想象女儿趴在那儿回头朝他笑

    赵恒便归心似箭。

    五幅画赵恒从头到尾看了三遍,顾忌要出发了,他才暂且收好,然后拾起她的家书。她写的都是哄女儿的日常小事,若是幕僚呈递这样的文章,赵恒可以一目十行,但她写的哪怕再琐碎,赵恒都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了。

    看到她提及赵溥与太后的遗诏,赵恒心中因为妻子女儿而起的温情,顿时化为无形。

    家书、画像全部装进信封,赵恒亲自将信封放到书房,神色如常地出发了。四皇子恭王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从侍奉的驿丞那儿得知三嫂送了家书来,恭王笑着打趣道:“三哥,嫂子是不是送樱桃来了?那你得分我一半,别自己吃独食。”

    宋嘉宁在信中特意献殷勤,说那些樱桃都是她摘的,赵恒不想将王妃的心意分给旁人,随口道:“路途遥远,樱桃已烂。”

    恭王不太信,刚要质疑,福公公弯腰笑道:“殿下想吃樱桃,小的这就命人去买些新鲜的。”

    恭王瞅瞅福公公笑眯眯的样子,笃定三哥小肚鸡肠不想给他吃,但男人大丈夫,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计较,只是想到温柔貌美的三嫂,对比自家与温柔毫不沾边的李木兰,恭王忍不住暗暗地羡慕三哥。

    兄弟俩分别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赵恒端坐在窄榻上,对着微微晃动的窗帘陷入了沉思。她在信中提到的朝堂变动,他早已知晓,还知道赵溥进京不久,副相陆询便告病回府休养,紧接着徐巍主动上奏将宰相之位让贤给赵溥,父皇当朝应允,赵溥再度拜相,徐巍暂代副相。

    太后遗诏

    遗诏一出,皇叔秦王成了公认的储君,确实对父皇不利,但高祖在位时,赵溥有底气与父皇作对,现在父皇是君,赵溥讨好父皇还来不及,怎会继续跟父皇对着干,明目张胆地支持皇叔秦王?何况赵溥能进京,能有机会献出遗诏,肯定是先得了父皇的默许。

    所以那封遗诏,根本目的应是为了堵住百姓对父皇的猜忌,是赵溥对父皇的投诚,而非支持皇叔。但如此一来,皇叔成了百姓与朝臣们心目中的未来帝王,父皇既接受了遗诏,就得承认皇叔的储君身份。想到这里,赵恒眉头再一次皱了眉。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绝不会心甘情愿将皇位送给他人,那么,父皇准备如何收回皇叔继承帝位的资格?

    自幼孤僻,赵恒与秦王没什么叔侄感情,他担心的不是皇叔,他只怕他那位亲近皇叔的兄长

    赵恒闭上眼睛,面沉如水。早知会出这等变故,便是黄河决堤,他也不会主动揽这差事,眼下他人不在京,一旦出事,谁能劝兄长?巡河事关重大,赵恒无法半途而废无诏回京,唯能寄希望于父皇晚些出手。

    思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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