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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香-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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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衣袍去堂屋迎接。郭伯言已经进来了,发上、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他随手弹弹,看着长子问:“还没睡?”

    父子俩目光相对,似乎谁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又仿佛彼此看不透彻。

    “刚吃完饭,准备看两刻钟的书再歇。”郭骁如实道,吩咐阿顺去备茶。

    “上酒。”郭伯言拦住阿顺道。

    阿顺吃惊,下意识看向主子,郭骁点点头,请父亲去次间暖榻上坐,郭伯言却移步到堂屋的主位上,就在外面喝。堂屋的门帘被他进屋时随手挑起搭在了门板上,阿顺没敢放下来,冬夜冷风争先恐后往里吹,转瞬就驱散了原来的暖。

    郭伯言朝门而坐,若有所思。

    郭骁看眼父亲,也望向门外。廊檐下,寒风卷着雪花狂舞,没有方向地撞,杂乱无章,却又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处遁形。雪花落到门内,渐渐堆积了一层,阿顺端着刚刚温好的酒水进来,刹那间在那层薄雪上留了两个脚印。

    “去院中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上房三丈之内。”郭伯言淡淡地道。

    “是。”阿顺点头,神色凝重地退了出去,就停在门口正前方三丈之外,背对这边。

    郭伯言侧身,提起酒壶,将桌子上的两个酒樽都倒了九分满。放下酒壶,郭伯言端起一樽,看着对面的长子道:“这樽,敬咱们郭家的列祖列宗,没有他们在天保佑,就没有咱们父子现在的富贵荣华。”

    郭骁与父亲碰了碰酒樽,正色道:“父亲说的是。”

    父子俩一同将酒水洒在地上。

    郭伯言放下酒樽,郭骁起身,恭敬地再次斟满。

    郭伯言举起酒樽,仰头看儿子,笑道:“这樽为父敬你,庆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父亲。”郭骁双手高举酒樽,一仰而尽。

    这樽喝完,郭伯言抢先一步端起酒壶,倒满酒水后,却没有急着喝,而是低头看着那酒樽,半晌才道:“跪下。”

    郭骁二话不说,撩起衣摆跪在了父亲面前,跪在了那滩祭拜郭家列祖列宗的酒水上。

    郭伯言扭头,平静地看着儿子:“可知为父为何叫你跪?”

    郭骁垂眸道:“儿子知,儿子有错,父亲如何责罚都不为过。”

    二十一岁的他,是上过战场洒过热血的将军,是真正的男人,郭伯言很清楚,他再也无法用父亲的威严强迫儿子做什么,现在他们只是男人对男人,他只能用道理说服儿子。身体纹丝不动,郭伯言沉声问:“还放不下那份执念?”

    郭骁沉默,默认。

    意料之中的回答,郭伯言胸口起伏,片刻之后,他无力般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道:“当日你性命垂危,为父无法坐视不理,故违心许诺你一件事。现在为父并不后悔,只是为父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你祖母,有你母亲弟弟妹妹,还有整个国公府,我不能让郭家三房人被你一人连累,哪怕是一线可能。”

    “儿子明白。”郭骁抬眼,平静地望着座椅上的男人:“父亲能默许儿子对嘉宁的心,儿子便知足了,无需父亲在为我做什么。”他从来没想过不顾一切去抢她,如果得到她的代价是注定要郭家众人受苦,那他宁可罢手。

    郭伯言猜到儿子另有谋划,但他想不出儿子能有什么两全之策,儿子与安安,根本就是死局,儿子没有任何名正言顺迎娶女儿的可能。且不考虑寿王被抢王妃的追查与报复,儿子抢了安安后,一共三条路走。第一条路,将安安藏在国公府,但国公府人多眼杂,消息太容易暴露。第二条路,儿子将安安藏在外面,可只要儿子出门去见安安,就一定会被有心人发觉。第三条路,儿子带安安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但两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容貌,走到哪都会留下线索,除非连夜藏到深山老林一辈子都不再出来。

    非要在一起,郭伯言只能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他先安排儿子假死。儿子毁容隐姓埋名离开后,再等待机会,趁寿王带女儿出门时,靠他一人之力设计一场意外,造成寿王死于意外的假象,除掉最想找出女儿下落的权势之人,同时找具尸首代替女儿假死,然后携女儿去个偏僻之所。

    但这样的代价太惨烈,光是自残容貌,郭伯言就不信儿子下得了手,容貌毁了,儿子如何哄安安心甘情愿跟着他?郭伯言当初强娶林氏,是因为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得到林氏的心,但如果没有这种把握,如果笃定两人最终只能做怨偶,彼此折磨,那郭伯言一定不会出手。

    郭伯言没有告诉长子他想到的办法,他只陈述了儿子抢人计划对国公府的威胁,然后从怀中取出两个狭长的小匣子,将其中一个递给儿子。

    郭骁双手接过,打开匣子,里面是把匕首,刀刃锋利。

    郭伯言盯着长子道:“纵使你计划再周密,只要你有被人抓到的可能,就会给郭家带来灭顶之灾。为父唯一能答应你的,是不干涉你抢人,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自毁容貌,假死离开郭家,从今以后,你做的任何事都与郭家无关。”

    郭骁看着那把匕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如笼中困兽,双眼泛红,在与无形的枷锁争斗。

    “如果你在安安出嫁前向我求她,如果当时你危在旦夕命悬一线,或许你们可以完好无损地隐姓埋名,但现在她是寿王妃,为父不得不出此下策。”郭伯言眼睛盯着儿子,慢慢打开另一个匣子,取出一张帖子,上面写的是长子的生辰八字。

    “倘若你舍不得容貌,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叫你祖母白发送黑发人,那就彻底死了那份心,年前定下婚事,早日大婚。”将生辰八字递到长子面前,郭伯言声音严厉地道,“这两条路,今晚你选一条,选了,便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郭骁仰头,眸中翻江倒海,毫不掩饰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怨恨。

    郭伯言不为所动,只道:“你真能为了安安抛下国公府,就别怪为父为了国公府舍弃你。”

    郭骁狰狞地与眼前的父亲对视,白皙脸庞早已涨红,额头青筋暴露,因为父亲给他的两条路,都是死路。他毁了容貌,她绝无可能将心交给一个丑陋可怖的男人,他不毁容貌,有父亲严加防备,他再无机会出手。

    早知如此,他受伤那日,就不该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

    年轻儿子的神色比门外的风雪还叫人心寒,但郭伯言山岳般坐在儿子面前,耐心地等待着,然后亲眼看着儿子脸庞逐渐恢复苍白,看着儿子缓缓放下匕首,接过了那张生辰八字。一切都如他所料,郭伯言却生不出任何欣慰,只觉得心头像压了一座山,无比沉重。

    他端起两樽酒,一樽递给儿子,疲惫道:“这第三樽,敬我儿即将大喜。”

    如果儿子选择毁容那条路,现在他敬的,便是两人二十一年的父子情。

    郭骁没有接那樽酒,攥紧生辰八字,郭骁苦笑着道:“父亲,儿子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郭伯言盯紧儿子,道:“你说。”

    郭骁松开那皱巴巴的生辰八字,僵硬半晌的肩膀突然放松下来,垂着眼帘,声音沧桑:“儿子娶不了真正想娶的人,但也不想随随便便娶一个,表妹这么多年都痴心于我,我想求皇上赐婚。”

    外甥女端慧公主?

    郭伯言本能地皱眉。端慧公主被皇上、淑妃养得刁蛮任性,绝不是好儿媳人选,嫁过来恐怕会找妻子的麻烦,唯一适合儿子的地方,是端慧公主脾性强硬,绝对能管住儿子,别说嫁出去的安安,便是身边的丫鬟,儿子恐怕都没机会偷。

    犹豫之际,郭伯言想到了管事的回禀,说今日端慧公主跑到颐和轩探望儿子,不顾下人在场,直接扑到了儿子怀里,哭了一通。儿子的心已经给了安安,别的女人想要夺回,必须付出更多,首先就要有颗同样的痴心。

    郭伯言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妻子是个聪明人,有他与太夫人撑腰,应付一个小丫头绰绰有余,只要端慧公主能叫儿子迷途知返,便是有些小毛病,他也不介意了。

    “端慧是你表妹,你若娶她,便要一心一意待她,否则无法向你姑母交代。”郭伯言肃容道。

    郭骁发出一声嗤笑,抬眼看父亲:“父亲不信我?用不用我再发一次誓?”

    郭伯言脸色大变,上次儿子发誓要万箭穿心,誓言说到一半被他打断,最后违誓应验,一箭穿透胸口。这次,郭伯言宁可儿子继续说谎骗他,也不敢拿儿子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去赌。

    五味杂陈,郭伯言扶起儿子,拍拍儿子肩膀,最终摇摇头,离开之前,只留下一声悠长叹息。

135() 
宴席散后;宋嘉宁歇了半个时辰的晌;然后就去沐浴了。

    这一个月月子;宋嘉宁身上好歹擦拭过;头发却一次都没洗;宋嘉宁自己都能闻到点味儿;真难为王爷能忍受与她同。床睡觉。冬日天冷;宋嘉宁特意挑了后半晌沐浴,免得晚上洗完还得晾头发,耽误功夫。

    “王妃生完小郡主;身上好像更嫩了,跟小郡主似的。”双儿一边伺候主子搓澡一边道,看着主子细嫩嫩稍微用点劲儿就能搓红的冰肌雪肤;又羡慕又感慨地道。

    宋嘉宁低头瞅瞅;脑海里却浮现王爷凝视她的眼神,像欣赏字画;正经地叫她都不好意思害羞;然后又因为那份正经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长得确实好;不然王爷怎么会看得那么认真呢?

    六儿在后面帮她洗发;九儿随时往浴桶里添热水,屋里预备了两个大浴桶;这边彻底洗干净了,宋嘉宁披着毯子快步挪到漂着慢慢一层玫瑰干花的另一只浴。桶中;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久违的轻松,全身肌肤好像都在舒服地欢叫。

    泡了一刻钟,宋嘉宁恋恋不舍地跨了出来,双儿、六儿立即用厚厚的巾子裹住她,轻轻地擦拭。宋嘉宁孩子似的被两个丫鬟揉揉。捏捏,对面九儿抱着她的衣裳嘿嘿笑,宋嘉宁脸红红的,竟一点都不觉得冷。

    穿上暖呼呼的中衣,外面再套一件妃红夹袄,等头发也烘得差不多干了,外面天色也暗了。走向内室的路上,想象一会儿王爷看她的眼神,宋嘉宁恍惚回到了刚嫁过来那日,光是一个要与王爷单独相处的念头,都觉得紧张。

    然而当她微红着脸绕过屏风,却见寿王抱着女儿坐在床头,大手握着女儿一只小手,看得全神贯注的,一眼都没往她这边瞥,仿佛不知道她来了似的。宋嘉宁有一点点失望,转念一想,她刚刚沐浴,免不得想入非非,王爷在这儿哄女儿,没那种念头才是正常。

    释然了,宋嘉宁坐到自己的男人身边,低头,就见女儿微微咧着小嘴儿,好像笑了似的。

    “昭昭,想娘了没?”宋嘉宁轻轻握住女儿穿着袜子的小脚丫,柔声道。

    昭昭眼睛一眨,朝娘亲这边望来。

    女儿认得自己的声音,宋嘉宁笑,赵恒顺从女儿的心意,将女儿交给王妃。宋嘉宁抱着小小的女儿,也忘了那些旖旎,捏起女儿胸前的金镶玉长命锁晃了晃,她抬头对丈夫道:“这是我娘送的,昭昭最喜欢。”

    她杏眼明亮,如在水中润过的珍珠,赵恒笑了笑,问:“何以见得?”女儿又不会说话。

    宋嘉宁炫耀般地褪下手腕上的血玉镯子,把女儿放到床上,再拾起女儿胸口的长命锁,两个都举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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