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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
终究是……辜负了他……骗了他……
靖榕在心中这样想着,那恍惚的眼神,连自己都骗不过了,何谈骗过别人……
可那郝连城深的眼眸,却半分不减炙热……
靖榕心中一震,不知为何,竟是鬼使神差地将头上玉花拿下一朵,塞进郝连城深手中——那玉花雕琢的栩栩如生,玉质无一丝瑕疵,乃是用雕琢御玺剩下的边角料做成,天然无垢,玉质天成。
“你且将此花拿着……或是三年,或是五载,我……我等你回来……”这句话,她本不应该说。
我只是在骗他。靖榕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她又是明白,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变了,那种透彻的转变,让她始料未及,琢磨不定。
只是第一次,她不再用脑子思考,不再用理性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做,必须怎么做,而是义无反顾地顺从了自己的心……
那玉花被郝连城深紧紧抓在手心里。
他此时不说一语,却又胜过了千言万语。
“你快走吧。”靖榕说道,“早走一日,便早回来一日。”
郝连城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便穿上了那件撕的不成样子的夜行衣,打开大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不知何时,靖榕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竟满是泪痕……
“我竟哭了……为一个异国的男人……真是不可思议啊……”靖榕喃喃自语,却是一下子便把门关上了。
第九十六章、掴()
她失魂落魄将门关上,可当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却是突然起了一阵风,那风呼啸,一下子便将窗门紧紧吹上。
门窗皆闭,屋子里唯余火盆上的红火袅袅。
此时乃是深夜,外面寂静无声,仿若死寂,而那样的沉寂之中,靖榕却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只听到“呲啦”一声,似是有无数活水浇灌在那火盆之上,顿时,那火盆里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一下子便熄灭了。只有零星炭火,还顽强地在空气中闪烁着一点几不可见的光芒。
靖榕心中因见郝连城深,本是火热的,可此时,却仿佛如被一盆凉水冲刷一下,片刻之间便沉静下来,只余那零星热度,在胸腔之中不肯磨灭。
——他来了。
靖榕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就在这里。
她又这样对自己说。
——可……刚刚那一切,他到底看到了哪里,看到了什么……他又会如何处理这一情况……是放任,还是,杀……
靖榕的呼吸,越发的凝重起来,黑暗中,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也感知不到,只有自己那躁动不安的心,在猛烈地跳动着。
可终究,靖榕是陆廉贞一手教出来的人,她的所想所做,便是陆廉贞亲传的手段——事若发生,追悔无用,便一想那解决方法。
——只是,对手是陆廉贞。
那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陆廉贞。
如何能想出一个万全的方法,去应对陆廉贞的怒火呢……
就在靖榕难耐之时,只听到“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在了靖榕脸上,那耳光极重,打的靖榕左边的脸颊都麻木了,口中传来一丝剧痛,甚至有一些零星的咸味液体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啪!”又一个耳光,以同样精准的角度甩在了靖榕脸颊上同样的位子,只是力气,比上一个更大一些,靖榕一下子便被那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了地上。
脑子里有着的,是“嗡嗡”的轰鸣声,仿佛有千万只蚊子趁着自己虚弱的时候,一下子端进了耳朵里,搅得自己不得安宁。
她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口腔内的伤口,更多的血液从那伤口里流了出来,可她却并不在意,微微吮吸了一下伤口上的液体后,她淡淡地将那液体吐了出来。
靖榕并不急于站起……哪怕此时站起,也不过是徒增对方怒气而已。
况且……
靖榕在心中微微笑着,若是此时对方打了他,那便是对方将怒气发泄出来了。
她太了解他了,若是他笑着,那便是心里已经将对方恨到了骨子里,往后挫骨扬灰或生不如死亦未可知,若是他怒了,动了手,或是此时报复了你,那便是往后相安无事,各走阳关独木桥。
所以此时对方打了她两记重重的耳光,她却心中欣喜,并无一丝埋怨。
只是不知为何,对方从进来之后,便不发一语,倒是让靖榕猜不透对方想法。
可……陆廉贞心中想法,靖榕从一开始认识到现在,便从未有猜透过……
第九十七章、问()
“没用的东西!”黑暗中,传来了对方的声音,其中所含怒气,不言而喻,只是靖榕却是心中疑惑——自己认识他多年,自小到大,都未见他如此生气过。
靖榕感到有一只手,精准而又蛮横地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又摔在了床上,一只大手摁住了她的脖颈,微微用力,让她不能呼吸……
“你可知道,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谈情说爱的……”片刻之后,他那本来激烈的语气,又恢复到往日平常,虽是语气淡泊,可字字句句见蕴含着的怒意,却是不言而喻。
靖榕几乎不能呼吸,却又半点不能反抗。
一来这陆廉贞武艺高超,便是反抗也绝无一丝赢的胜算,二来,这陆廉贞自小便是教导靖榕,明白“分寸”二字,这不能反抗陆廉贞,也便是“分寸”之一。
——仿佛一头从小被圈养的小象,年幼之时被铁链绑住,无论如何不能挣脱开,哪怕长大之后,有了力气,那铁链决不能再绑住自己,便也不会想去挣脱铁链,那便是惯性,那便是,怕……
靖榕从心底敬畏着陆廉贞,又怎么敢反抗对方一丝一毫。
“不……”过了许久,靖榕才从喉咙里憋出一个这样的字来,可这一个字,也已经费尽了她的力气。
“不?哼……你有什么不的,今日里送玉花,明日,是否就要送给对方为父的人头了?据说为父在胡国也是恶名远扬,想来你那小情朗拿着为父的人头去往胡国,必然会被当做大英雄吧?此时你再一去,便是英雄的妻,想来也是一桩美名!”陆廉贞所说之事,字字句句皆是靖榕从未想过的。
只是靖榕想要反驳,也无法开口——那陆廉贞手劲极大,虽是只用一只手,但那扼住靖榕脖子的手劲,却是恰当好处——既不让靖榕开口,又能让她痛苦难当,却又恰好不是能扼杀她的那个力道。
“你可还记得为父所说?如这宫中,便是帝君的女人,我要你往东,你绝不往西,要你往南,你绝不往北,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你可还记得?”他分明说着靖榕是帝君的女人,可到最后,却又变成他的命令。
靖榕脸色先是因憋气而红,而现在,却是因为缺少空气而白,陆廉贞手掌下的脉动先是激烈跳动,到最后,却开始愈发平缓,而到最后,几弱似无。
——他这才轻笑一声,放开了那只手。
靖榕躺在床上,眼角都是泪水。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那微含暖意的空气如刀子一样搜刮着靖榕的喉道,可靖榕却不甚在意……
终于,那窒息的感觉略微减轻了些,脑子中的嗡嗡声渐渐消失,靖榕跪在床前,对着眼前黑暗深拜一躬,恭顺说道:“哥哥,可有何事吩咐?”
这一次,陆廉贞却未开口。
许久,才听到陆廉贞说上一句:“阿靖,你可是爱上那臭小子了?”
语气清淡,可语气之中所蕴含雷厉风行,却让人极难忽视。
靖榕低下头,许久之后,却又摇摇头——她甚至忘了,这黑暗之中无法视物,她哪怕真的做了这个动作,对方也未必能看到她。
“我要你说出来。”可陆廉贞,仿佛看到了阿竟摇头的动作,如此回答道。
“……”
“说!”
“我与那郝连城深,无半分情谊,我赠那玉花给他,不过是为了将其驱赶出皇宫,不坏我大事而已,且这玉花送出,他觉知我感情,便不再刺杀帝君,解了帝君危难,此等一箭双雕之事,若是义父,也必然会如此选择的吧。”靖榕冷冷说出,无半分情谊,仿佛置身事外,她不过是一个看戏之人而已,亦或是将自己当做那戏剧中的一个角色,不带一丝情感。
“原来如此……”陆廉贞唇间溢出一丝轻笑,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片刻之后,他便说道,“阿靖可知这杀手刺客,最要不得什么?”
这一问,仿佛将靖榕思绪拉回到多年之前——那时年幼无依,得陆廉贞庇佑,求得一席之地,受陆廉贞命令,联系武功,那陆廉贞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她依凭着多年前的记忆,如当时陆廉贞所将答案一样,缓缓说出:“杀手刺客,做到顶尖,靠的不是刀剑之利,武功之巧,而是因他无一丝牵挂。因无牵挂,所以敢杀敢刺,敢将自己当做一柄利器,两人拼杀之间,往往是那不要命的人胜过那要命的人,原因无他,不过人怕死了,便弱了。”
“所以这杀手刺客,最要不得的,乃是感情……”说到最后一句,靖榕眸子里的最后一点亮光,也如那火盆里最后一丝星火一般,完全消去了。
黑暗中,一丝亮光也没有,只余下陆廉贞那一丝轻微的、戏谑的、满意的笑声……
————————————我是大变态陆廉贞退场的分割线——————————
临到夏天刚刚开了一个头的时候,本来在等死的帝君处,竟是传来了一丝好消息,那一丝好消息传来,却未必是喜多忧少,有多少人等着帝君死,又有多少人窥伺着他的皇位——他若不死,那帝位,又怎么能传给下一位帝君呢?虽然那下一位帝君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在临夏阁,也确实有了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靖榕的“病”,终于完全治愈了。
一年之期已过,血液中的雪虫已经被完全排出,虽然靖榕在几月之前已经完全好了,却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所以靖榕“真正的”病好,便是在这个夏天。
“也算是上天庇佑,陆贵人的病竟可以痊愈……只是帝君……”话未说完,丽妃便擦起了眼泪,她本就是个娇弱女子,比之柔妃,多了一丝飘逸清雅,便是落泪,也落得悄无声息,美轮美奂。
“帝君必是吉人天相……”靖榕安慰,未见有人能中雪虫三年,竟还能活的,想来这吉人天相三个字,用在这里,竟是半分也无差错。
“也是陆贵人幸运,竟得陆阁主相救,拿来一粒救命丹丸,这才解了陆贵人厄运,只可惜帝君……”丽妃欲言又止,又是抹了抹眼泪,便不再说下去了。
她哪里知道,靖榕并非因陆廉贞丹药治愈,而帝君之病,亦非病而是毒,且是有人二次中下雪虫才造的孽根。
只是听丽妃语气,似乎将帝君重病不治的怨气撒在了靖榕身上,只是她在深宫多年,哪怕心中怨极,说出来的话,也是滴水不漏,让人听不出什么假来,这靖榕虽是听的明白,却也只能权当不知。
这丽妃哭够了,便是以娟帕擦了擦眼角,其下妆容半分不乱,只是眼角微红,倒也恰当好处。
“陆贵人久病,我倒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