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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姐,你真的肯定那人是得了麻风吗?”
晓星又拿来几只残烛坐在我对面。
“虽是不能肯定,但是不得不防,如果真如我预料,整个雀城的百姓都将陷入危难。”
“有那么严重?”
“麻风传染的程度你无法想象,也不是谁能控制的,如果蔓延,首先是那个村子,雀城离得这么近,来往的人流又这么大,到时候再想控制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我略显烦躁的靠向椅背,毫无头绪让我困苦不堪,以我一人的力量怎么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灾劫。
“那我们走吧,现在就走,到哪里都能讨口饭吃。”
“一走了之?如果蔓延,这天下就没有安全之地,宫中的雪娃,不知何地的玄歌雪凌,仙人村的金伯青山,弃他们于不顾,就算躲过了灾劫,又能躲的过良心的谴责吗?”
我安慰的拍拍他的手:“你暂且不用担心,那个大叔发病的时间尚短,幸好,村子的人也所剩无几,而且都不曾接触,我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控制的办法,祈求上天怜悯天下苍生,降福无辜百姓。”
“你是准备还要去那个村子?绝对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我用冷静淡然的微笑嘱咐他:“放心,姐姐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如果医者忌病,我会看不起自己的这里有些银两,我写个药方,你去抓几副药,等你青山大哥来了交给他带回去给金伯,这些日子我就不回来了,我会时刻留意,如果事有突变,我会上报官府,也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离开雀城,如果能控制疫情,也算功德一件,我不会让自己涉险的,我还等着让你见见玄歌和我那宝贝小狐狸呢。”
当晚一夜没睡,一直忙乎至天亮,打包了几件衣物,将所有采来的草药放满药筐。
天际破晓,再过几个时辰,易千绝便会走出城门,我们终将背道而驰,或许他会驻足瞭望,或许期盼落空便能轻松上路。不管如何,太多的困扰促使我不能站在他身旁,只愿不复再见,各自相忘。
大婶大概是早早就守在门口,我见她不时的踮起脚眺望,看见我时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眼睛红肿想必也是一夜未眠,没有过多的客套话,我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支起火堆将艾草焚烧,浓烈的烟雾蔓延,炙热的草药气顿时四处飘散,我又将柳枝、桃枝、桑枝、苦参、防风熬成浓汤倒入大缸中,转身对大婶说:“去把大叔扶出来让他浸浴。”
大婶点头应到,我便在大门处支起药炉,两个稚子乖觉懂事的不去吵闹,静静的守在我身旁看我忙碌,这时屋内响起盆碗的摔打声和暴怒的嘶吼。
我只得停了手中的忙碌,慢慢朝屋子走去,传来的怒骂让人感到无奈:“我没病,不用你们假好心,都给我滚!害怕就永远别回来”
听到大婶嘤嘤的饮泣,我不再犹豫戴上面罩,刚至房门口,一个水碗正巧砸过来,幸好我躲避及时。
“不是我想多管闲事,大叔想必也清楚自己有可能患上了麻风,若不治疗,用不了多久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即使你死意已决,别忘了大婶还有两个孩子,你死了不打紧,如若传染给他们,乃至全村人,最后甚至全城百姓都要陪你无端枉死,试问妻儿何辜?百姓何辜?我虽无必胜的把握,至少你要给我尝试的机会,官府一旦得知,整个村子都会被圈禁,更坏的后果你不会想不到吧。”
我的话虽说狠戾,却是肺腑之言,看着他渐渐放下防备,我便接着说道:“人说蝼蚁尚且偷生,你可以无视大婶的不离不弃,我的冒险相助,如果你真的厌世,就早应自裁弃生,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是这样拉着你的亲人坐以待毙,还是求一线生存。”
不再看他,转身出门,继续熬煮内服的汤药,不久便见他扶着大婶慢慢踱出门口,我掩饰了欣慰对两个孩子低语:“小松乖,带妹妹去西屋玩,你爹病了,姐姐给他治病,不要吵爹爹好不好?”
小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拉起小花回到西屋,窗棂的缝隙只露出两双清澈的眼睛看着院中忙碌的大人们。
几日下来大叔的病情虽未见好转,却也不见恶化,我坚持让他每天浸药浴,得空便上山采些草药,每日都忙碌到深夜,累了困了就在门外的草垛上打个盹,虽然辛苦,却终是看见一丝曙光。
第68章 事败东宫()
一场暴雨过后,天气变得透彻晴朗,柔风吹开了花蕾,转眼春天渐行渐远,又过了十几日,大叔的病情开始缓慢的好转,这让我们欣喜若狂,笑容逐渐回到每个人的脸上。
一个晴朗的午后,大婶带两个孩子去田里割菜,大叔拄着拐杖走出来晒太阳,他慢慢移至东窗下的长椅上坐下招呼我:“玄姑娘”
我戴上面罩含笑走过去,他示意我坐在不远处的脚凳上,黝黑的脸上浑浊的目光有些闪烁,我耐着性子倾听,他有些结巴,最终还是缓缓开口:“玄姑娘是不是还有一个姊妹你们曾经住在仙人村”
他这一问让我震惊不已,攥了两手冷汗,措手不及的疑问让我浑身惊惧战栗,他像是得到了肯定,将头深深垂下,一脸的愧疚难言。
“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你了,这些年为了生计我在雀城做过不少泯灭良知的勾当,太子大婚前几日,一个女子托人找到我们老大,交给我们两幅画像和一些银子,其中一幅正是玄姑娘的,那时候我身子还算硬朗,恰巧也跟在老大身边,她只说要将你们姐妹二人送走,不可伤了性命,太子大婚当日,我们便计划掳劫,由于我突发高热,这次任务没能参加”
我猛地站起身子,声嘶力竭的向他喊道:“那玄歌如今身在何处?”
我的愤怒震惊使得他一颤,怯懦的偷瞄我一眼:“事后,听弟兄们说,他们成功的掳走你姐姐,见她模样标志便打算卖到外县的青楼,和她一起被掳的还有几个姑娘,结果还没行至外县就被一队人马救走,慌乱之中还措手杀死一个叫林依的女子,两个兄弟也死在那些人手里,至于掳劫你的四人皆都命丧黄泉”
所有细节分毫不差,我无力的闭上双眼,跌坐在脚蹬上,浑身瘫软无力,口中喃喃自语:“还好,还好,她还活着。”
“至那日起,我便开始高热不断,一月前开始出现病症,他们便把我遣回乡来想必这些年我做的坏事终于让老天发现,报应不爽,可是我的妻儿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同我一道承担,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我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向你坦白,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当我为妻儿积些阴德吧。”
的确是报应不爽,我现在的愤怒足以烧掉所有理智,我真想亲手了结他罪恶的生命,可是想起大婶和两个无辜的孩子,我始终做不到草菅人命。
我用冰冷的语气询问:“给钱的女子长什么模样?”
他的描述再次让我战栗,丑恶的人性毫无顾忌的摊在面前,让人不敢相信,内心像是被刀子硬生生的划出口子,鲜血直流。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纯洁静美的小山村会滋生出这样令人不堪面对的肮脏。
原谅他的话我说不出口,我不是圣人,在得知一切真相还能做到无怨无恨,命运的安排有时候真是可笑,可笑的让我亲手救了害我和玄歌饱尝分离之苦的元凶,而我无法放弃对他的救赎显得更为可悲。
我需要冷静,我需要认真想清楚接下来到底还能做些什么,我拖着麻木的身体向远山走去,树叶沙沙作响,衣角猎猎飘扬,当信任惨遭践踏,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现实的悲凉不禁让我在暖意融融的暮春打起寒颤,太阳快要落山,夕阳虽美,却近黄昏。
当我拖着空虚的躯壳,返回村子预备重新面对,我并不想面对的一切,远远就看见大队人马手持火把将整个村子团团围住。
我大惊失色,凭空出现这么多官兵,难道官府已经知晓?该来的始终还是躲不过,我快步向前,被两个官兵迎面擒住,押至一个马上人面前,我抬头一看,对上一双震惊而熟悉的幽瞳。
“是你?!”
他的惊讶不亚于我,我慌忙附身:“参见太子。”
他在马背上俯视我:“你为何在此?!莫非治疗病患的医者是你?”
我不敢直视,更无从措词,心中的恐慌早已将我的思绪打乱。
“本宫在问你!”南宫彧的声音带着愤怒的斥责变得响亮。
“回太子,确是民女,民女与这家人是偶遇相识,恰逢大叔患病,民女近日都在为他治病。”
南宫彧跳下马,用马鞭敲打着掌心,一步步靠近已簌簌发抖的我:“他所患何病?”
“只是,像是,普通的伤寒民女医术尚浅,还未能确诊。”
“你还敢说谎?”
他声色俱厉,吓得我跪在地上。
“村民将患病之人的症状,还有你们日常倒掉的药渣呈给官府,官府也已上报朝廷,宫中的御医已经查验过,你所有用药都是针对麻风的治疗,你还有何话好说?”
我猛然抬头,对上一张怒极呲目的俊脸:“太子明鉴,民女确曾怀疑他所患之症便是麻风,可民女从未见过麻风病症,只循医书所云针对用药。”
“本宫早知道你胆识过人,不曾想竟会胆大至此,你可知道让人闻风丧胆的麻风足可毁掉一城一池,甚至有可能殃及整个寒晏,你又可知道,知情不报,擅作主张,诛你整个灵烟都不为过,朝野动荡,皇上震怒,玄非鱼,这次任谁都保不住你,保不住灵烟。”
我大惊骇然,从未料到事态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真的要牵连到灵烟,我便万死难辞其咎,正想开口求情,门内传来稚嫩的呼唤:“小鱼姐姐。”
那声稚嫩颤抖的呼喊唤回我的游离,也撕扯了我的心房,被紧锁里面的小松小花双手把着门柱,睁大无辜的双眼向我求助,我激动的站起身子:“殿下预备如何处置他们?”
他狠狠的嘲笑我,笑我的不自量力,笑我的自身难保。
“如何处置?你心里应该有数,事到如今,只能焚毁整个村子。”
我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仿佛他正要结束的不是生命,惨烈的画面让我心悸愤怒:“他们是人,是你们寒晏的子民,而殿下是预备亲手杀死自己的子民吗?”
“本宫这么做正是为了我的子民。”
他丝毫不退让,怒火将我们的理智烧成灰烬。
第69章 重楼夜话()
忘记尊卑,忘记身份,我掌控不了心底渐升的寒凉,冷冷的耻笑:“别说的冠冕堂皇,殿下口口声声为了子民,一旦他们稍有危及便会弃之不顾”
用手指向门内的一家老少,不给他半点插嘴的余地:“那里都是无辜的百姓,是手无寸铁的良民,还有没来得及领略世间美好的稚子孩童。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任你鱼肉,任你这个他们信仰服从的天,摧毁他们的生命,你就是个刽子手,满手杀戮,枉为人君。”
“说得真是好听,你是圣洁的白莲花,本宫即为那血腥杀戮的刽子手,只可惜,决定命运的生杀大权在本宫的手里,而你能阻止的了什么?本宫容忍你是因为灵烟对我的恩情,我一而再的退让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