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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的双手一层层不断的拨开尸骨,染了变色的脏血,沾了腐烂的肉屑,唯独不见玄歌,雨下的没完没了,天色越来越暗,空中回荡着鸟兽刺耳的嘶鸣,我连半点恐惧都没有,就这样机械不停的翻寻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尸体。
在我越来越颓唐的时候,忽然间眼前一亮,我半伸直了腰,半眯着眼睛看向亮处。
哦!又是那个人,还是一身黑色的锦袍狐裘,坐在马上,独自撑着伞,像降临地狱的神祗看着我上演狼狈的独角戏。
一队侍从举着火把站在离我数尺开外,他目不转睛的注视我,眼里的愤怒让我疑惑,他在生气吗?和谁?总该不会是我脚下这些没了生命的残尸腐肉吧?我懒得理会继续低头翻寻,火把的亮光倒是带给我不小的便利。
“把她给我带下来!”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愕然的看着下马走近我的侍从,他们一把拽住我便往下拉,我从未有过的狂怒,抵死挣扎。
“放开我!”
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蛮力,竟让我挣脱他们的挟制。
“主子?”
侍从们被我的举动惊在原地无计可施,茫然的望向那人等待指示,只见他怒翻下马大步朝我走来,一手握紧我单薄的手臂,二话不说的拉起便走。
第62章 温热掌心()
我手脚并用撕打他全身,他都不为所动,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恶,总是可恶的出现,总是可恶的插手我的闲事。
我拼尽全力照他拉我的手上就是一口,一丝甜腥串进我的喉咙,似乎想把所有的悲愤都发泄在这一口上,他终于停止了动作转身看我,看似有些吃惊,在他迟疑的片刻我转身就跑。
只感觉奔跑的身体再次被强制的用力拉回,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换成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等反应过来,我已经卧在他的肩头,就这样扛着我走向一辆马车。
几乎是把我摔在地上的,又从侍从手里接过一堆衣物,重重的扔在我怀里。
“上车换衣服。”
他的表情毋庸置疑,我觉得有些可笑,心力交瘁强撑着站起来:“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我欠你的只是一条命而已,你要是喜欢,现在便拿去。”
我一字一句对他说,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和他争执纠缠,我只想尽快找到玄歌,即便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不想也不能任她暴死荒野。
不知道我的冷漠和决绝刺痛了他哪根神经,不确定的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猩红的锐利,随即我听见一声嘶吼:“都转过身去。”
只感觉掌风袭来,带起我长发翻飞,我缓缓闭上眼睛,也好!就这样死了也好,不用每天带着一颗悲痛破碎的心苟延残喘,黄泉路上也好让玄歌有个伴。
预知的一掌并没落在我的身上,断木的劈裂,马儿的哀鸣却轰天惊响,我遂睁了眼睛向身后看去,马车已变成零落碎片,马也倒在血泊当中不停的抽搐身体。
闻够了刺鼻的血腥,像点燃我怒火的稻草,我迅速转回头怒目相视,他依旧面不改色,慢慢靠近我一步,微微低下身子,双手卡在腰上,字字清晰缓慢的对我说道:“我不介意亲手为你换上,还是你不介意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不是畜生,而是他们其中一个。”
他连头都没回,只是伸出手指,指向身后那些侍从,我清楚的看见侍从们突然僵直的身体,我像斗败的公鸡,放下全身戒备,我放弃了,我认输了,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他一定会这么做。
我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无奈的用手势示意他转身,他对我暗暗一笑,站直身体转身。
即便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下,我居然感觉他的笑还是如此的撩人心魄,从中衣长裙到披风无一遗漏,除了披肩是银黑色,中衣和长裙皆是纯白色,我想他的眼里,天地间大概也只有这两种颜色了,更不知道他是如何会备下这些衣物。
没有挂衣的木架,随手将所有的衣物抛在背对着我的他头上,我看见他挺直了身板,却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报复的快感略微让我有些宽慰,待一件件换好,我将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中。
他转过身来,抽走我怀里的衣服随手一抛,满意的冲我笑笑,一个侍从为我们撑起伞,另一个跑过来跪地禀报:“回主子,已将送尸人带来,正带着人翻查。”
“有消息再来回。”
“是。”
我从侧面看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
他慢慢的侧过头,似笑非笑:“不然你以为我是来找某一个亡灵共话夜雨的?”
我有些茫然无措:“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不过是你的恩人,不记得我说过,我喜欢你欠我的。”
他拉长声音回我,我不解的注视他,只听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柔:“只有你欠我的,我才有机会向你讨回”
我震惊的神情大概让他觉得有趣,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回望我,我们就这样互视着,这种互视并不陌生,一如在他府里那次,只是现在相较之前更让人困惑。
他直接把身子转过来,双手卡在腰上,微微眯了眼睛:“不过,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是这副狼狈不堪的肮脏样子?”
“大概是你的运气不好吧。”我轻笑回他,他大笑出声。
“主子,尸首已经寻获。”
我顿时笑意全无,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这么寒冷的雨夜,我居然感到一丝汗意。
紧握双拳貌似能驱散自己的狼狈脆弱,我的手忽然滑进一个温热的大掌里面,那里传来的温度让人贪恋,我没去挣脱,他再次温柔握紧,我呆呆的侧眼看他,他却始终注视前方,随着他的脚步坚定前行,我竟少了些许恐惧。
我紧紧盯着越来越近,被白布遮盖住全身的那小堆微微隆起的地面,从来没有哪刻我是这么的想逃离,不知道白布蒙盖下,那个已经没了体温没了热血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更不确定掀起的那瞬间,我要怎么面对曾经会对我微笑,生气,心疼,一张张过往鲜活的脸孔。
算了,不要看了,这样仍可以抱着一线希望,我转身便走,后面传来他的声音:“你如果想这辈子都被心魔蛊惑,你现在便走,我绝不拦你。”
我站定,仍未回头,他踱近我眼前:“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在你生命中只做短暂的停留,如果停留的回忆是美好的,那就流传一世吧,可是逃避只会让你囚心成锁,困顿终了,何不尝试面对,或许会痛不欲生,可终将有放下的一天,不再自责,不再抱怨,生者释然,逝者安息。”
他说的我何尝不懂,毕竟说和做终究是两码事,脸上点点滴滴的雨水冰凉彻骨,他再次牵我的手,异常温柔,我如同被他下咒的木偶亦步亦趋。
“掀开。”
就两个字,我怯懦的轻颤,手在他掌中成拳,当白布像云朵被扯开,一张年轻娇嫩的脸浮现眼前,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化,还清晰可辨那是个正值花季的少女,本该拥有最让人艳羡的人生,如今却要葬在没有棺柩冰冷的土壤里。
身体里的力量瞬息间被全部抽干,身旁的人轻轻将重心失衡的我拉入怀内,而我连一丝挣扎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第63章 忻南王爷()
“不是?”
看着那具陌生的尸体,我只是轻微点下头,放松紧绷的神经,只觉乏累,想要昏昏睡去。
“回府。”
他一声令下,我又一次坐上他的马,他执起缰绳轻轻将我圈在臂弯当中。
马行的缓慢,雨停了,风却更加寒凉,不住发抖的身体仅靠他传来的一点温度取暖,他了然的打开狐裘,将我瘦弱的身体裹紧其中,此时我却不想再去挣脱,迫切的需要他的温度。
行了一段路,他的声音又轻飘飘的响在耳边:“累了就闭会眼睛,还有一段路才能到。”
我没回应,他继续自言自语:“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坐在马车里的,但是马车都被你毁了,只能将就将就。”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回他:“明明是你毁的,别赖在我头上。”
“反正你欠我那么多,也不在乎多添一样。”
他的语气也带着笑意,龙涎香的气味凌冽好闻。
“欠你的是命,我可没有银子,上次你说,下次再见我时便向我讨回,你想到要我还什么了吗?”
后脑时不时的碰触到他的下额,我尴尬的略微直了下腰,他一手又把我拉回去。
“还没,易千绝,我的名字,你可要记清楚了,我是你的债主,玄非鱼。”
他魅惑低沉的嗓音响起,没料到他还会记得我的名字,在一个残冬的雨夜,一个不是战场却尸横遍野的诡异郊外,我所有的温暖安心来自于这个陌生好看又极度危险的男人。
脑子里与他相识的片段重复回放,雪山之上他的一个“杀”字,陋巷之中他带血的剑尖,府邸之内他披在我身上的衣角,荒野之丘他果断有力的掌心。
不知不觉我竟极其安稳的在这个我还并不熟悉的男人怀中沉睡,忽然感觉马儿停止了步伐,我睡眼朦腥回头看看他,又跟随他的视线瞧向前方。
我以为自己眼花产生了错觉,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景象丝毫未变,南宫彧端坐马上在我们对面傲然而立,猎猎扬起的衣袂飘飘,无处不彰显着他的俊朗与高贵。
只见他唇畔含笑:“没想到会在此遇见忻南王。”
我震惊的转头,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注视他,易千绝同样含笑瞄了我一眼,我不敢相信我身后的这个男人就是楚夏的忻南王,那个传说中杀伐决断,英明果敢却毅然决然拒受太子之位的神秘王爷。
“想必是我与南宫太子的缘分匪浅。”他话语间带过的清香让我不得不转回头去。
“咱们的缘分可不单单是深夜相遇这么清浅,更巧的是你怀中之人正是本宫府中的医者。”
“哦?”
他拉长了尾音,牵动了下嘴角,俯下身暧昧的在我耳边说了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我在他的马背上如坐针毡,进退维谷,对面太子眼里放射出寒冷的光芒让我不敢直视,悄然躲避,只得低着头听他二人你来我往。
“本宫不知晓忻南王还在雀城,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太子有心,本王一向闲云野鹤,况且这雀城风景秀美引人入胜,便多耽搁些时日,改日定当诚邀,以贺太子新婚。”
他那句引人入胜说的极具深意不禁让我背部僵直。
“忻南王客套,改日送上拜帖一尽地主之谊。”
“玄姑娘既是太子府的人,本王自当完璧奉还。”
易千绝用极其低微的声音对我说了句:“有缘再见。”
我懵然不动,南宫彧对内侍使了个眼色,我便被接下马去,看着一队人马在我眼前扬长而去。
没有过多的盘问和责备,他命人备了热水让我清洗,可眼里始终盛不下疑虑和疏远的冷漠。
第二日天刚刚亮,我便收拾好包裹向他辞行,我俯着身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投来的审视目光,我终究连一眼都不曾与他对视,自己都搞不清为何会心虚至此。
良久他淡漠冰冷的声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