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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若令杨同知为副使。”道衍和尚说道,“贫僧徒弟身子不好,恐会拖延行程。何况有侯显在,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无妨。”
“大和尚,孤记得这个徒弟你还没收到吧?”
“阿弥陀佛,贫僧也曾回与王爷,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如王爷当年。贫僧有信心!”
道衍握拳,一脸的佛光普照,光头都在闪闪发亮。
燕王很是无语。
敢同燕王这么抬杠的,除了道衍再没第二个。哪怕是一向以豪爽著称的朱能都不敢同朱棣这么说话。和动不动就剥皮填草的朱元璋他儿子抬杠,不要命了?
偏偏朱棣就吃道衍的这一套。
难倒是被这个和尚在耳朵边嗡嗡了十多年,彻底麻木了?
很有可能。
不过,孟清和的确是个人才,几番献策,行事看似缺少章法,细想却有可取之处,与道衍有不少相似之处,合了大和尚的脾胃,倒也不奇怪。
下次出征,还是带上吧。
孟十二郎回到王府,查验过腰牌,见过王府典宝之后,快步回了厢房。
解下大氅,长随送来热水,温热的布巾扑在脸上,孟清和舒服的喟叹一声。
“佥事可要用饭?”
“不必了。”放下布巾,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我不饿。”
“是。”
长随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吱嘎一声,室内变得寂静下来。
孟清和坐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水,一点一点滋润着有些干涩的喉咙。
族内的事情暂时解决了,病假也不能继续休下去了。转眼就到三月,德州的朝廷大军肯定会有行动,燕王出征,燕山后卫不是前锋也要拱卫中军。沈瑄说过,他还缺少战功,这次,他必须随行。
德州一行,免了孟氏一族的杀身之祸,接下来,他就要为自己努力了。
不劳而获是不可能的,想升官发财就要冒险。
想通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甭管是有人算计也好,怎样也罢,就算踩进坑里,谁知不会是个机会?
放下茶杯,孟清和解开武官服,打算休息一会。
明日开始,他又要在存心殿前轮值,出了王府就要准备的打仗,这么悠闲的时候恐怕再没有了。
刚躺下没一会,房门就被敲响。
孟清和不得不起身,整理好衣服,系上腰带。哪怕包得再严实,也没有穿着里衣见人的道理,武官也不会如此的豪迈。
房门拉开,赵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孟佥事尚未休息?老夫来得正是时候。”
“赵大夫上门,睡死了也要爬起来。”
赵大夫捻着胡须的手一顿,目光从孟佥事脸上移到打开的药箱,停在包裹银针的布袋上良久,似在斟酌,又似在衡量。
扎,还是不扎?
孟清和一缩脖子,嘴快果然要不得。起床气也要看人,有些人绝对不能迁怒,例如赵大夫。
幸好赵大夫仁心仁德,不屑同孟十二郎一般计较。表情淡然的见礼,寒暄两句,落座。
孟十二郎识趣的伸出手腕,诊脉,用药。
赵大夫表示,孟佥事恢复尚可,还要继续努力。
“佥事仍是心思过重了。”
孟十二郎连声说道,一定谨遵医嘱,听赵大夫的话,注意休息,按时吃药、
“如此才好。”赵大夫盖上药箱,“老夫近日要为王妃诊脉,佥事若身体不适,可遣人去请刘大夫。”
“赵大夫费心了。”
送走赵大夫,孟清和重新躺回床上。
为王妃诊脉?莫非是王妃身体不好?
虽然奉命守卫王府,对燕王妃,却一直是只闻七名未见其人。
据说燕王妃很有学识,武力值很高,燕王对她相当爱重。北平城交给世子守卫,实际也是交给了王妃。
巾帼英雄四个字,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历史上,徐皇后去世之后,永乐帝再未立后。
想着想着,孟清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却睡得很不踏实。
梦中,他独自走在一座桥上,桥下就是万丈深渊,黑蒙蒙的一片。
每迈出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一脚踩空就是万劫不复。
他很小心,以龟速移动。
坑人的是,即将达到对岸时,咔嚓一声,桥突然断了!
自由落体过程中,孟十二郎愤怒的比起了两根…中…指。
做梦也不能这么坑人!
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
一片黑暗之中,声音发不出来,踩不到底,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只能不停的下落。
恍惚中,手腕突然被钳住,力气大得挣脱不开。
孟清和猛然间睁开眼,一头的冷汗,脸色十分苍白。
沈瑄正站在床边,俯身,一手托着他的颈后,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眉头微拧。
抓住他的,是沈瑄?
“沈指挥?”
“魇着了?”沈瑄放开孟清和的手,回身取来布巾,擦过孟清和的脸颊和颈侧。
布巾是温热的,力道有些大,却让人感到踏实。
孟清和闭上双眼,到底是在梦中受惊了,呼吸有些急,浑身没有力气。
额头上布巾移开,耳边传来水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长随说你休息了。”沈瑄坐在床边,手覆上孟清和的额头,声音有些低沉,“在门外听到声响,进来却看到你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
孟清和连忙确认五官,万幸,应该不是脸着地。
沈瑄奇怪的看着他的举动,“幸好裹着被子摔得不重,抱你起来却不老实。”
说到这里,声音一停,修长白皙的右手举到孟清和眼前,缓缓的收拢四根手指,只留下一根中指。
孟清和震惊了,万分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
沈瑄一脸平静,问道:“此为何意?”
“”
“抱你起身时,双手都是如此。”
“没有意义。”绝对没有!
“恩?”
“卑职睡糊涂了。”孟清和嘴角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哦。”
沈瑄点头,没有继续在手指的问题上纠缠。在孟清和刚要松口气的时,突然掀起了被子的一角,手探进去,很是自然的摸了一把。
孟清和;“”
他该如何反应?
主动一点,还是摆出严肃的表…情…欲…拒还迎一下?
“果然。”沈瑄收回手,“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被褥都要换。”
“”好吧,是他不…纯……洁。
“自己能换吗?”
“能。”
“还是算了。”沈瑄摇头,“不能再受凉,我帮你。”
帮他?
一阵轰鸣,孟清和头又开始晕。
沈瑄的手已经搭上了孟清和的领口,指尖有些凉。下一刻,他的下巴突然被抬了起来,额头被迫后仰,一块布巾瞬间捂上了他的鼻子。
孟清和眨眨眼,先是不解,然后顿悟。
情绪起伏过大,流鼻血了这不是丢人可以形容的了。
窝在被子里,孟十二郎彻底石化。
至于吗?至于吗?!
穿越一回,一世英名全都碎成了渣渣。
孟十二郎自怨自艾,自我厌恶中,丝毫没有发现,背对他的沈指挥勾起了嘴角,怎么看,怎么有点“纨绔”的味道。
对大明朝的侯二代,孟十二郎还是了解得太少。
最后,衣服是孟清和自己换的,被褥是长随抱来的,赵大夫背着药箱又跑一趟,开了一副汤药,熬好送来,险些苦得孟十二郎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没扎他,原来在这里等着吗?
捏着鼻子把药喝下去,孟清和的额头又冒出一层细汗。身体却轻松许多,睡意很快涌上。
沈瑄一直没有离开,靠坐在孟清和身边,将他连人带被的揽进怀中,轻轻拍了两下。
“睡吧,我陪着你。”
声音很低,带着安抚的味道。想起赵大夫的话,表情微凝。
“孟佥事思虑过重,难以放开。这样多折腾几次,老夫也无法保证不留下病根。”
思虑过重吗?
手指抚过有些汗湿的额角,该如何开解?
黑色的眼眸微合,掩去了几许复杂的思绪。
这一觉,孟清和睡得很沉。
醒来时天已大亮,沈瑄也已离开。
候在门外的长随一直小心听着室内的动静,昨夜,沈指挥冰冷得似要杀人的目光,想起来就让他全身发寒。
“孟佥事可是醒了?”
“进来吧。”
孟清和起身时并没感到头晕,赵大夫的医术当真是厉害。
“佥事先洗漱,早饭马上送到。”
“麻烦了。”
长随表现得比往日周到许多,孟清和洗漱之后,一碗小米粥,几个饼子和两碟小菜已经送到。食物的香气引得肚子咕噜噜叫,捧起粥碗,几口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辰时正,孟清和出现在存心殿外,巡视之后顺便鼓励了两句,转道去见朱高炽。
为了探亲假和宝钞,也该去谢一回。
来的时间却有些不巧,朱高炽正在忙。
燕王回到了北平,需要朱高炽处理的政务仍是不少,车马粮秣的调派是重中之重。
德州的朝廷大军秣马厉兵,随着武定侯,安陆侯和都督平安的队伍先后抵达,从德州传递消息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吴杰从真定城下败退,损失了足足三万人马,但对德州此时的兵力来说,着实不算什么。
南京送来的消息,朝廷下令召集的军队足有六十万,号称百万。不断从南方调派的卫军还携带有大量的火器,立刻引起了燕王的警惕。
三十万对六十万,燕军人数只是朝廷军队的一半。论粮马辎重,燕军也不占据优势。
朝廷大军主帅虽是李景隆,平安郭英等人却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即将从南京出发的徐辉祖,朱棣比以往更加重视此次战斗。
这会是一场苦战。
得胜,则更进一步,顺势打出河北。
战败,积攒的家底保不住,连命都要丢掉。
道衍和尚表示,王爷不必多虑,如往常一般冲上去砍人就是了。
燕王眉毛一竖,虎目一瞪,敢情要和人搏命的不是你这秃驴!
道衍拈花一笑,佛态十足,王爷不用担忧,皇帝已有命令,不得让他背负杀亲之名。就算话是对耿炳文说的,其他的朝廷将领也不能当做不知道。
“王爷龙威,必登大宝!”
道衍的劝说很有效,燕王不焦躁了,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周密准备。
侯显和杨铎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向北元出发了。
根据侯显的要求,从燕王辖下的守御千户所中…抽…掉少数归附蒙古骑兵,与燕山卫共同负责此行的安全工作,遇上草原部落,有这些蒙古人现身说法,必定更有说服力。对北元的了解程度,又有谁比得过他们?
“大善。”
燕王同意了侯显的建议,亲自送他出了北平城。
侯显万分感动,哭得不能自已,表示一定完成王爷交代的工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郑和低头撇嘴,抬起头也象征性的抹了几滴眼泪。
同行业的竞争上岗机制,果然锻炼人。
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