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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云微微扯了扯大衣的衣角,双手自然交叠在胸前,望着徐国山笑而不语。这笑是礼貌的,含蓄的,也是一种有求于人的姿态。徐国山这样的老狐狸,自然早就瞧出来了,不过就是假意不知罢了。
出人意料的,徐国山初时倒是刻意表现的有礼极了,他伸出一只手来,身子向前一倾,请静云在对面沙发上落了座。然后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肚子,眯着眼,朝着静云笑着。这是他平日常有的动作,多是因着心底下琢磨着什么事情了。
徐国山的副官帮着上了两杯毛尖,徐国山举起了茶杯啜了一口,而后开口道:“听闻你从小不是随着润之在北平长大的罢?”
静云也不正面答他,只是笑了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我的一口沪腔教您听着别扭了?”
第401章 迢迢千里(九)()
徐国山拍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许久没有听到吴侬软语,这乍一听世侄女说话,那可真是软绵极了,听得我这心都跟着酥了。”
静云不动声色地端坐着,面色依旧是波澜不惊道:“徐伯伯惯会说笑的。”
静云这话不卑不亢,倒是叫徐国山领略了她的气度,心下不禁想着,这裴静云并非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花瓶角色,外表是清丽极了,里头可是一点也不简单呢。也难怪外界传闻,张书言当年为了把这裴静云给弄到手,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徐国山总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见静云如此,他索性就直起身来,把办公室的窗户、门都给开的大大的,这外头来往的人,一眼就能瞧见里头的光景,可谓将自个撇的一干二净了。
静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徐国山终究还是混得资历深了,静云的一举一动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为自己此举而觉得异常的兴奋,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快感。
徐国山捧起了手边那盅热毛尖茶,暖了一暖手,而后吹开浮面的茶叶,大口的咽下一口,才算是略略舒了一口气,他面色和悦道:“不如让我来猜一猜罢,静云你此番来找我,可是为了那张书言做说客来的?”
静云猜不透,徐国山这装设弄鬼,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仍旧低笑了一声道:“世伯这样说,我倒是真当有些不好意思了。您看,能不能把门窗掩上一些,有些话,怕是不好予外人道呢。”
徐国山粗眉一挑:“虽说罢,你是我世侄女,可是总归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向来都是很洁身自好的,不好做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情的,万一被人瞧见了,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听罢,静云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就是从手包里头取了一叠银票出来,轻轻地放置到茶几上,然后推到了徐国山跟前道:“这里是六千大洋,我晓得,书言这事罢,各方各面都关注着,若是不出一点活动的经费,怕是哪儿也走不通的。徐伯伯呢,自是清廉光正之人,静云久有耳闻,如今不过就是想请您帮帮忙,在上头,也为书言说几句话便是了。”
徐国山先是闷头笑了一声,而后就是仰面大笑:“静云啊静云,你可把你徐伯伯瞧成什么样的人了?”
静云并不为他的话所动,不过是随手拣了银票,绕过茶几,亲自塞到了徐国山手中:“如今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望世伯帮帮忙。”
静云的手无意间划过了徐国山的手心,那一刹那,徐国山肥圆的身子禁不住一抖,整个眼神就有些暧昧了起来,他直直盯着静云,简直好似能把她活活吞了一般。
静云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只是低头笑道:“您本事大着呢,但凡是您亲自过问的事情,想来多还是有转机的,真是拜托您,帮帮忙好么?”
第402章 迢迢千里(十)()
徐国山的目的非常明显,他儿子徐光在南京保卫战之前畏战潜逃,如今裴克文下落不明,自然只好找张书言这个替死鬼来转移国民委员会那帮人的视线了。
这张世宗生前树敌颇多,这委员会里头几个老顽固,个个都与他有过嫌隙,自然都是趁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了。因而这徐国山一检举,这事态一下就闹大了,更何况还有蔡国仁的隐晦意思在里头。
这个时候,徐国山一下就回过神来,不过将这银票左右折叠了一番,然后整叠帮着塞回到了静云手上道:“我徐国山混了这么些年,倒是还不缺这六千块大洋。这书言吧,他犯的事儿可是里通外敌,叛国的罪,可是不比寻常的罪名。我若是轻易应了你罢,只怕是这脑袋都要保不住了。你说说,是我性命要紧呀,还是你那六千块大洋要紧?”
话一说完,这徐国山立马就恢复了一派光正的神色,整个好似正人君子一般。静云心下冷笑了一声,这个徐国山,闹了半天,不过就是为了戏弄她罢了,只怕最想置书言于死地的人也还有他一份了。
静云虽是恼怒,可是面上仍旧不得表现出任何情绪来,不过就是柔弱腔调道:“诶,徐伯伯,你是晓得的,我家里头如今两个孩子年岁尚小,我的父亲呢,身子又不大好,家里头当真是一个出主意的人也没有呢。我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哪里有您这样见多识广。不过就是想着,您这样的善人,总是会跟菩萨似得,救人于危难之时”
静云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倒是不好叫徐国山再一味地拒绝下去,他便顺着梯子往下爬道:“瞧瞧,还是你会说话,是了,我也总觉得自个是有些心软呢,这见死不救嘛我也是于心不忍的,你看你,如今也是好不容易来重庆一趟罢”
说到这里,徐国山的语调特意顿了顿,一双眼睛就放肆地在静云脸上打量着:“这银票的事嘛,咱们也不好再提了的,钱倒是小事,性命攸关的时候,这真是逼急了,可不也得舍命相救么不是?”
徐国山这话,那是话里有话的。静云心下琢磨着,却一时又猜不透他的意思。说他准备放过书言一马罢,好似又留了尾音的;说他不帮忙罢,又好似没有这样绝对。这猜人心思的事情,倒是叫静云头疼的很。
静云笑了笑:“您的意思是?我这人愚钝,怕是一时半会,猜不好,还要误错了意思。”
徐国山将手交叠于身后,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菊花笑道:“我这话,你可以回去慢慢琢磨,这事儿倒是也不急的。不过你既然来了,那这事情我就算是晓得了的。若是你想到了什么,咱们可以再谈一谈啊。”
出了徐国山的官邸,静云的步子略有些沉,她实在是拿捏不准徐国山的意思,她一向聪慧,如今却觉得徐国山的话跟烫手的山芋似得,想抓住,又烫手的很。
第403章 计中计(一)()
静云心下总觉得如同悬了千斤铁石一般,沉甸甸的走不动路了,一路寻思着没多久,就听见后头有人喊道:“裴小姐,请留步。”
静云回身一看,原来是徐国山身边的副官,一路陪笑着跑了过来。静云心下略略警惕了几分,看样子,徐国山是要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裴小姐,长官说了,您初来重庆,人生地不熟的,还得一尽地主之谊才好。明儿个晚上,我来公馆接您一个人,长官说是要为您接风洗尘呢。”徐国山的副官阐述道。
静云应付地笑了一声,暗暗捏紧了手里头的手包,并没有急着答话。
那副官一看,忙又说道:“裴小姐,您看我还得回去跟长官复命呢。”
静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回去禀报你们长官,就说我知道了。”
等了一会,也没听到那副官离去的声音,静云只觉得周遭好似一下就沉寂了下来,她心里头有些纳闷,于是便转过身去,这一看,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国山的副官一时呆愣在地,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忙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见过委员长!”
蔡国仁将身上的堆着花青缎面的马褂扔下,扔给了一旁的贴身副官朱景夫。身上就单单穿着一件墨色丝绒质地的长袍。他的袖口微微卷起,只露出里头的墨绿稠面来。他的左手勒着缰绳,右手拿着一根马鞭,只是俯下身来,凝视着静云,而后将目光转向了徐国山的副官,沉声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徐国山的副官忙道:“报告委员长,裴小姐方才来访,长官不过是怕她认生,不识得回去的路,因而才遣了我来相送。”
蔡国仁下了马,而后将鞭子亦交到了朱景夫手上。朱景夫会意,将马给签到一旁栓上了马缰。随后,蔡国仁就朝着徐国山的人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这一声话,听在这副官耳中,可真当如大赦一般,忙不迭地又敬了个礼,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静云抬起头来,她的素颜在自然光线下瞧着,似是也跟着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倒当真是有些许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意境了。冷风一过,她卷长的睫毛就在风中微微颤着,眼波流转间,早已叫蔡国仁瞧得心神洋溢了起来。
静云不经意地瞥了蔡国仁一眼,几年不见,他仍旧是一副恰到好处的斯文样子,只不过眼眸里头多了一份幽沉,以及迫人的冷意。
“我原是听金公说,你是到了重庆的,原来还想着,什么时候来府上拜访你一趟,没聊着倒是在这里遇着你了。”
静云垂下了眼眸,微微笑道:“委员长言重了,如今身份有别,您如此客气,倒是当真叫我不知所措了。”
“从前你不是唤我国仁兄的么?如今倒是当真与我生分了。”蔡国仁面上的笑意渐笼,口气很是平淡地说道。
第404章 计中计(二)()
如今的蔡国仁,今时不同往日,说话虽是客气的,静云自然也不好当真,不过就是略略颔首,恭谨道:“从前是从前,现下是现下,这规矩还是不能坏的,这一声委员长,也该是我要唤的。”
蔡国仁笑了笑,他知晓,这是静云推脱之词,心下多半是对他有些芥蒂,因而便道:“你现下若是方便,择日不如撞日,我倒是想与你好好叙叙旧的。”
静云轻抿着下唇:“既是委员长有请,自是不好推诿的,您不觉得叨扰就成。”
一辆黑色的官家轿车,开到了山顶,而后慢慢停了下来。静云随着蔡国仁下了车子,公馆里头的老侍从一面将黑色的铁栅门给开了出来,一面恭谨地迎了出来:“委员长回来了。”
老侍从习惯地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两手贴在腿侧上,可是他的背却仍旧佝偻着,总是有些伸不直了。
静云跟着蔡国仁,慢慢步入宅子深处。这一路的紫竹,如今因着已是入冬,早已经飘满了脱落的叶箨。静云低下了头看着,一下就瞧见了石板路两边的郁金香。这隆冬时节,竟然还能瞧见郁金香花开,静云倒是略略有些诧异。显然,这些花都是得到了特殊的照料的。
蔡国仁在前头停下了步子,眼见着静云望着这些郁金香出了神,方才说道:“这些花,是荷兰王室亲自送来的,我怕是这花娇贵,不好养活,于是便亲自照料着。如今天冷,一般都是置于温室里头的,今儿个不过是拿出来透透气,赶巧了,倒是叫你给瞧见了。”
蔡国仁说话的口气平淡极了,好似在说着不先关的事情,可是他的模样,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