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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招拆招,等对方掌力将尽,顾虑立时全消,朗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且待晚辈也试试神君的功力,究竟达到何等境界?”
不等他劈空掌式用老,双掌已满布溯玉真气,猱身荡空击出,那老头面色立变,身形倏然拔地掠起,箭一般地倒纵出去,轻喝道:“拦住出口,主人立时便到!”
我吐出口浊气,听他方才呼喝,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怯意,不等站稳身形,铁骨折扇已自腰间反手擎出,尚未来得及执稳,徒见一抹阴影自半空兜头倾落,我眼角仓惶一挑,点足飘退而出,乍听“砰啪”几声爆响,但见眼前石屑纷飞,火星喷溅,适才那光滑平整的数级石阶上,竟被硬生生抽出数百道犁刨似的浅痕。
顺着散落在地上的三两根麦秆向前看去,但觉阵阵苎麻似的气息缭绕鼻端,久久未绝。来人头绾高髻,凤目长髯,身披水蓝色织锦道袍,足登白鳞逍遥履,掌中握着一条竹枝扫帚。除了着装截然不同,瞧眉眼,竟赫然又是那看门的六旬老头。
不过眨眼的当儿,乍见此人去而复返,我心中愈发诧然,饶是平素里小聪明多多,脑筋也兀自纠结了半天。
院中死寂沉沉,一切仿佛趋于静止,我眉心倏敛,迎向诸人纷纷投来的错愕目光,须臾间柔风一缕,激起墨痕万千,逸态盛放的夜风中,流溢的尽是衔烟似的粉蒸熏潮。隐隐中,觉得颈窝似有微凉曳动,我侧过脸,看到月白色的花絮斜在香肩,柔婉青丝低垂,顺泽含香,与黑夜里,如瀑般的乌发映着炬焰的荧红,隐隐的,竟像是要沁出光来。
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我无意中看到那老头手中的包头紫巾,立时怔在当场,蓦然间,听那老头长长叹了口气,喟然叹道:“果然是你。”
我定了定神,索性直接以女声相询:“前辈认得我?”
那老道兀自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睑微微垂落,“贫道多年潜居山庄,数番下山,多半亦是为了武林中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我竟将隐居于关外西海,马因山口的无名怪叟,认做是多年前故人的唯一血亲骨肉。”他一声嗟叹,字字苍凉,句句悲悼,“我一时误查,心急之下,借洞庭杀手的名号诱出此人,岂料途中受尽离间挑唆,却浑然不觉,等她一一提出那怪叟所具疑点,我竟误其心怀鬼胎,失手将其错杀!此后贫道辗转中原,才查出那怪叟的身份,竟当真是昔年‘雪域飞虹’之后!她费心放出消息,便是想借我之手斩草除根,已绝后患!”
第131章 各怀鬼胎()
言及此处,双眼倏然一翻,两道神光利刃般地落在我脸上,“此刻你虽未显露真容,我却记得你的声音,你我之间虽有私仇,但此刻已然完全变成正邪之争,纵算贫道能不计前嫌能饶你一命,也得先问问此间的各路英雄!”
我暗自防备,扭头瞧向始终守在身侧的那抹淡影。
柯玥仿佛了悟一切因由,冲宁澄澈的眸光在短暂的激颤过后,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世间容貌,声音,甚至习惯相似之人可谓数不胜数,道长仅凭声音便料定我是洞庭杀手,岂非可笑?”
他似乎早已猜到我会如此作答,笑意携着浓浓的讥诮,令人胆寒,“那人身怀绝技,年方二八,身长六尺七寸有余,擅以阴柔掌力擒杀江湖高手,易容术更是天下无双,普天之下除了你,只怕再也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我故作凛然地往前迈出两步,正准备放手一搏,忽听人群中传来三两下短促的冷笑,那声音仿佛自齿缝中挣扎着迸出,纵是聋子,只怕也能感受到一股弥天般的森冷杀意。
秦中天站在前排,唇畔绽出一抹扭曲的冷笑,凤目早因了愤怒和怨毒变得血红,“难怪你们能不露破绽,潜伏至今,好一个抽梁换柱的妙计!这二人易容潜入我丹霞派,又在各派宗师掌门密谈之际暗中窥探,一身本领可谓高深难测,必是大有来历之人,但凭一双耳朵,有几人能从谈话之中辨出来人身份?”
群豪听他发话,露出好奇神色的同时,几百道视线不约而同纷纷落在枯叶神君身上。
秦中天环顾众人,朗声道:“数日之前,敝派弟子曾亲眼见过司徒霜的成名暗器——紫霞噬魂散,在下纵不详述,想必各位也早有耳闻,我丹霞派二十年来未曾参与武林纷争,御笔南麗,又属深山僻壤之所,奸贼不惜翻山越岭,单走捷径,混迹在我丹霞弟子之中,无非只是为了方便混进此番中秋大会,借机生事,听适才神君所言,亦有提到‘洞庭’二字,是以在下认为,这二人,定是司徒霜派出的爪牙!”
群豪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扬声附和,间或传来一两声嚣狂的低喝:“妖女速速报上名来,我等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眼看此战已然避无可避,我懒得再同他们废话,信口胡诌道:“叶惠美。”
群豪闻言齐齐一怔,小院里登时安静地诡异,“她又叫林雪若!江湖人称惊羽仙子,玉面君子暮雨剑莫风的红颜知己,剑法卓绝,内力精湛,于洛阳弑雨轩寿宴后艳名远播,甚至在西北数省中也小有美誉。”突如其来的喉音,兼以口吻阴冷,我心头不觉一震,抬眸望去,赫然发现院门遮蔽的阴影中,倚着个又高又瘦的黑衣男子,那人脸如玉瓷,浓眉秀雅,森冷狭长的细目中蓄着一缕近乎嫉恨的邪芒,乍一瞧,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惊羽仙子!”人群中有人诧声惊呼。
“林雪若早已失踪数月,此女与传闻中大不相同,又怎会是她?”
我心中惊疑不定,竭力将恐惧的感觉驱出脑海,那男子却浑无表情,斜睨着一双寒眸,只阴阴的盯着我笑。
南宫海秀挺的眉梢略略斜扬,似有几许痛色逸入瞳眸,竟罕有地露出迟疑的神色,颦眉深蹙,沉吟不绝。
柯玥似有所觉,有意无意地挡住她的视线,顺势将贴身的短剑悄悄塞入我手中。
秦中天脸庞冷如石塑,不带一丝起伏,衬与刀兵交鸣般的嗓音,让人几乎不寒而栗,“惊羽仙子的名号,不过是你为了方便行走江湖的第二重身份,此刻正邪决战在即,我等同你一般俱都肩负大责,那便只好牺牲一些,是以今宵之战,你二人怕是非接不可!”
“想来必定如此。”枯叶神君颔首赞同,将扫帚随手一撂,自袖袍里擎出把山玉拂尘,绕臂轻轻一挥,竟不由分说便向我攻来。
我不敢大意,看他掌中尘丝形如铁锥,呼呼生风,心中暗自得意,哪知拂尘方至眼前,尘尾立时逸散开来,万缕玄丝竟有如钢须一般,齐齐刺向我面目十几处要穴。我点足晃出半步,惊愕中忙提运真气,下意识地用力一吹,那万根尘尾经真气穿拂,立时有如碧海迭浪,轰然迸散开来。
对方微玻У南改恐杏兴朴幸荒ㄒ觳首布词牛探鸬某颈段璋敕乔Ц坑指锤穑鋈缫慌钫胗甑蓖菲孟隆N医粢а拦兀探N奚銮剩鲆坏酪克。比∷舅课惨恚笳普凵热ㄗ雠泄俦剩断蛩雒糯搪洹
枯叶神君拧腰错腕,内劲稍松,剑光所及之处,几绺尘丝立时被脊刃削落,转而被剑气一荡,瞬间碎成无数粉屑。赫见他张口一吹,漫天的尘丝碎砾,便有如激尘般悉数涌进剑网层中!
我心头蓦地一跳,缩腕屏息,左手折扇倏张,扇骨竖立,荡空挥出,乍听枯叶神君厉叱道:“着!”掌中拂尘反转,柄尖轻颤,趁隙冲我左臂肩窝疾刺而至。那尘柄仿佛是精钢合金所铸,尖端锋利,寒芒璀然,倘若被扎实,只怕后果难以逆料。我冷笑不已,身形后仰,宛如燕子掠波,贴地回旋,剑锋当胸平递而出,明晃晃的尖毫径挑他腰眼,折扇顺势反削,横砍足踝,徒听枯叶神君一声清啸,身形倏然拔高三丈,拂尘兜头虚落,信手拦下我反击剑路,周遭三丈之内,俱被他掌劲晕胧,声势尤为骇人。仓惶中不及闪躲,我撒手抛开铁骨折扇,举掌相迎,两股劲风堪堪触到,掌心俱未落实,猛听一阵金铁铿鸣声荡空而来,那其薄如纸的铁骨折扇,竟被掌风迫得骤然变向,六尾扇骨钉入门板,几逾数寸,显见此人内力之强,端的骇人听闻。
双掌蓦然相抵,胶着不动,枯叶神君目中神光倏盛,杀气却敛了几分,我转目一瞥,见柯玥谨慎的神情略微放松,益发不明他何故如此。
视线越过神君的肩头,正巧看到一抹黑影懒洋洋斜倚在院门前,唇角斜扬,眼中笑意恣肆狷野,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漠然以对,刹那间寒意遍袭全身,不禁又加重了几分掌力。
顷刻间,耳边忽而传来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贫道此刻运功传音,他人无法窥伺,你自管听着。”
未想到枯叶老头会选择这种方式说话,我惊疑之余,本能地生出了几分戒心。
“贫道也懒得和你们两个娃儿家动手,只要你们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那司徒霜同失窃宝物究竟在什么地方,贫道非但不伤你们性命,还可以遣人护送你们离开江陵,不过在沿江百里之内,仍散布着很多高手,仅凭你们两个娃娃,决计无法逃脱,此刻要生要死,随你们自择一条?”
“不管前辈信或不信,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
他面上淡定如初,口吻却变冷了不少,“未曾见过宝物兴许还是实话,不过司徒霜连夜离庄,却是千真万确之事,你又岂能不知?”
我听出几分蹊跷,正要接话,又听他续道:“那贫道便先将你二人活捉住作为人质,再叫你师父以物换人。”一眼未尽,掌力倏然爆增,我应变不及,险些被沛然迸出的气劲震飞,方自站稳身形,看到枯叶神君眯着凤目,盯紧柯玥的视线中有一丝异色稍现即隐,密如蛛网的眼尾透出几许笑意,也不知是欣赏抑或其他。
自始至终,柯玥的目光都未离左右,回过头,发现她单掌正抵在我肩后,眸中杀机隐现,温声道:“羽儿,你受了伤么?”
我摇了摇头,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手心,温黏的液体随着清醒的刺痛一起渗出,无声地嘲弄着自己的幼稚。方才如不被他的问话扰乱心神,柯玥又岂会出手,此刻她武功路数暴露无遗,功力较我亦不曾多让,枯叶老儿主持大局,纵算我能私下妥协,他也未必见得会轻信,两张王牌在手,他又怎会轻易错过挟制神宫的唯一机会?
转念之间,后院简陋破败的茅草棚后,蓦然响起声暴叱,一条瘦长的人影,飘萍般飞掠而至,目光死死锁住台前的柯玥,一双菱角眼,血丝密布,填满着噬骨般的恨意,被满院火光一映,愤怒、不甘和怨毒扭曲成一副丑恶的画面,越发让人打心里觉得悚栗,“老五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