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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骑着马,从正对高塔入口的坡道一路走上金字塔。她胯下的坐骑一看就是纯血良种,生得高大健硕,透着精神,油光水滑的栗色身形像是画家对宝马良驹的完美诠释。夫人装束华贵,红黄相间的锦缎,白丝巾,金银首饰,点缀几条黑带。就像你在猫眼石城街市间看到的贵夫人。她的发丝比夜色还黑,头戴一顶拖着白鸵鸟毛的素色镶边三角帽,用珍珠丝网盘住头发。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夫人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让开道路,犹如一座移动岛屿。我没看出丝毫惊惧的迹象。
夫人的两名随从跟她的形象倒很匹配。都是中等身材,裹着黑衣黑裤,黑纱遮脸,胯下黑马的鞍辔缰绳都是用黑皮革制成。符合人们心中的劫将形象。其中一人手持黑矛,枪头用黑钢打造。另一人带了个很大的银号角。他们守在夫人两旁,严格保持一码距离。
夫人从我面前走过时,冲这边嫣然一笑,目光透出愉悦和诱惑
“她还爱着你哪。”独眼阴阳怪气地说。
我打了个哆嗦,“怕的就是这个。”
夫人闯过佣兵团,直接找到团长,跟他说了半分钟。团长跟那老怪物四目相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只要戴上指挥官的铁面,就不会为任何事所动。
老艾匆匆忙忙走了过来。我问:“你怎么样,伙计?”我已经好些天没看见他了。
“她要见你。”
我发出了个类似“呃”的声音。可真他妈机灵。
“我明白你的意思。受够了就是受够了。但你还能怎么办?去找匹马。”
“马?为什么?上哪儿找?”
“我就传个口信,碎嘴。别问我哦,说来就来。”
第30章 (卷一):(30)()
一名身着狼嚎号衣的年轻士兵从金字塔后缘冒了出来。他牵着一串马。老艾溜达过去。经过简短的交谈,他朝我招了招手。我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你选一匹,碎嘴。”
我选了匹线条优美、看起来比较温顺的栗色母马,翻身上去。坐在马鞍上感觉真好。已经好长时间没体会过了。“祝我好运吧,老艾。”我想让这句话带点轻佻劲儿,不过冒出来的却是耗子声。
“祝你好运。”我正要动身,他又说,“长点记性吧,谁让你写那些傻故事。”
“饶了我吧,行不?”我打马前行,心里还琢磨了一会儿,艺术到底会对生活产生多大影响。这真是我自找的吗?
我走过去时,夫人没有回头,只打了个小小的手势。她右侧的黑衣人躲开几步,给我腾出地方。我会意地走到那里,集中精神观看战场,而不是夫人。我能感到她兴味十足。
就在我离开的这几分钟,局势已然恶化。叛军士兵在第二层取得了几个立脚点。我们最下方的阵线土崩瓦解。狼嚎终于松了口,允许手下人帮底层士兵爬上护墙。第三层的私语部队头一回用上了弓箭。
坡道车几乎开到第三条壕沟。巨大的箭塔停止移动。其中半数没有运作,剩下的一半都站满了人。但这么远的距离,弓手起不到作用。感谢诸神赐下小小福音。
第一层的劫将各展神通,但环境如此危险,他们几乎无法有效施法。
夫人说:“我想让你看看,史官?”
“啥?”
“将要上演的戏码。如此一来,这场战斗至少能在一本书中正确记录下来。”
我偷偷瞧了她一眼。夫人带着揶揄的浅笑。我赶忙转头注视战场。我骑着马,站在世界尽头的怒焰狂涛之中;但夫人给我的感觉,却比战死沙场的结局更可怕。我太老了,没法像个十五岁小色鬼似地沸腾冒泡。
夫人打了个响指。
左侧骑手举起银号角,同时揭开脸上黑纱,好把乐器放到嘴边。飞羽!我猛地扭头看向夫人。她冲我挤了挤眼。
劫将。飞羽和陌路变成了劫将,跟此前的私语一样。他们的本领和力量如今都归夫人差遣我的脑子飞快转动。关联,关联。老劫将倒下,新劫将取代他们
号角鸣响,吹出悦耳的音调,好像天使在召唤天国大军。这声音不大,但却传到四面八方,仿佛真的从天而降。双方愣住不动。所有目光都转向金字塔。
夫人又打了个响指。另一名骑士(我估计是陌路)高高举起长矛,往下一划。
头一道护墙炸开了十二个地方。兽鸣声填满静寂的战场。我还没看到它们,已经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不禁哈哈大笑。“战象!”自打我加入黑色佣兵团以来,还没见过战象,“你从哪儿弄来的?”
夫人双眼放光,但没有回答。
答案很简单。从海外运来的。从她在珍宝诸城的盟友那里。她是如何把战象运到这里,没有被任何人发觉,这才是神秘之处。
叛军眼看就要胜利,却被这意外之喜打懵了。生活在北国的人从没见过战象,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它们。
这些巨大的灰色厚皮巨兽冲入叛军阵营。驭象人过足了瘾,操纵胯下坐骑前后冲杀,踩死成百上千的叛军,彻底打垮了他们的士气。象群扯倒掩体,进而越过栈桥,冲向攻城塔,将其一一推倒。
一共有二十四头战象,它们身披铠甲,骑手也裹得严严实实。但时不时有些投矛飞箭找到缝隙,不是将驭象人射落,就是激怒巨兽。失去骑手的大象对战斗失去了兴趣,而受伤的动物则发起疯来,它们造成的破坏,比有人控制的同类还大。
夫人第三次打起响指。陌路再度发出信号。上层部队放下用来运送物资和伤员的坡道。除了禁军以外,第三层的部队都走到下面,组好队形,向混乱的战场发动攻击。考虑到两军人数,这似乎是疯狂之举;但考虑到场面的急剧变化,现在士气更为重要。
私语在左,搜魂居中,又肥又老的贾雷纳在右。战鼓齐鸣。他们向前推进。只有一个难题拖慢了我军的脚步:怎样才能屠尽万千恐慌的敌军。叛军不敢不跑,又不敢跑向挡在前线和大营之间的狂暴象群。他们几乎没有形成抵抗。
我军推进到第一条战壕。吞月、狼嚎和无面将幸存的部队整顿好,不断恐吓咒骂,强迫他们向前推进,将所有敌军工事付之一炬。
攻击部队来到第一条壕沟,绕过被废弃的箭塔和坡道车,跟着战象踏出的血腥道路继续前进。第一层的部队赶到后,将这些攻城器械也点上大火。攻击部队冲向第三道壕沟。整个战场铺满了敌军尸首。我从没见过这么多死人。
剩下的盟会成员终于从震惊中苏醒过来,用法力对付象群。他们取得了几个战果,但随即便被劫将化解。接下来只能靠战场上的人了。
跟过去一样,叛军拥有人数优势。战象一头头倒下。敌人堆在我军战线前方。我们没有预备队。生力军从叛军大营鱼贯而出,虽然战意不足,但人数足以挡住我方攻势。撤退在所难免。
夫人通过陌路下达了撤退令。
“很好,”我嘟囔道,“真是不错。”我们的人回到各自位置,累得倒在地上。夜幕很快就要降临。我们又撑过了一天。“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彗星还在天上,那些蠢货不会放弃。咱们已经射出最后一支箭。”
夫人笑了笑,“把你看到的都记下来,史官。”她和两名随从拨马离开。
“我该拿这匹马怎么办?”我发着牢骚。
那天晚上又有一场魔法大战,但我没看到,也不知道哪一方损失更大。我们少了吞月、无面和夜游神。只有夜游神死于敌手,剩下那两个都是被劫将之间的仇怨了结。
日落后还不到一小时,一名传令兵来到佣兵团。医疗队刚吃完饭,我正准备带着他们到下面去。老艾又来传话:“高塔,碎嘴。女朋友找你。把弓也带上。”
害怕总也有个极限,哪怕是面对夫人这样的人。我听天由命地问:“干吗带弓?”
他耸耸肩。
“带箭吗?”
“倒是没提。感觉像个蠢问题。”
“你这话有点道理。独眼,都交给你了。”
黑暗中总有一点光明。至少我不用把整个晚上花在切除四肢、缝合伤口、安慰我明知活不过这周的娃娃兵上了。为劫将效力有个好处,受伤后存活的概率比较大,但坏疽和腹膜炎还是要收费扣税。
走下长长的坡道,来到黑暗大门。高塔扑面而来,仿佛从神话中具现,沐浴在银色彗光之中。盟会是否铸成大错?等了太久?开始消隐的彗星还算不算吉兆?
东方军还有多远?至少不够近。但我军战略似乎不是以拖延时间为目的。如果是那样,我们早该退入高塔,紧闭大门。不是吗?
我觉得心慌意乱,有种发自本能的抗拒。我摸了摸地精当初送的护身符,还有独眼最近给我的那个。没多大用。我回头瞅了一眼金字塔,似乎有个健壮人影站在顶端。团长?我扬手示意。人影也挥了挥手。心里踏实了一点,我转过身。
大门仿佛黑夜之口,但刚往前迈了一步,我便进入宽敞明亮的走廊。这里散发着马匹和牛牲的臭气,我感觉它们都是一百年前赶进来的。
一名士兵正在等我。“你是碎嘴?”我点点头。“跟我来。”他并非禁军,只是个狼嚎麾下的年轻步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这一路上,我看见不少他的袍泽,不由心头一动。这几天晚上其他劫将在跟盟会作战,或是自相残杀,而狼嚎则在不断运输部队,这些人都不曾投入战场。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高塔里埋伏了什么奇兵?
我通过上次那个入口进入内塔。士兵留在禁军队长驻足的地方。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祝我好运,我也用老鼠般的嗓音向他道谢。
女王没耍花招,至少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我也没有退化成满脑子肉欲的少年。这次从头到尾都是公事。
她让我坐在一张深色木桌前,将弓放在桌上。夫人开口言道:“我有个问题。”
我看着她,一言不发。
“外边谣言传得到处都是,对吗?关于劫将之间的事情?”
我点点头,“这跟瘸子叛变不一样。他们在自相残杀。伙计们不想被夹在中间。”
“我丈夫没有死。这你很清楚。帝王才是幕后黑手。他正在苏醒。非常缓慢,但足以接触到盟会里的一些人。足以影响劫将中的女性。她们会为他赴汤蹈火,那些婊子。我尽可能监视着她们,但也有闪失。她们会钻空子。这场战斗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叛军是由受我丈夫影响的盟会成员引到这儿来的。蠢货。他们以为可以利用帝王,一来击败我,二来为自己攫取力量。他们现在都完了,悉数被杀,但他们推动的战事继续发展。我不是在跟白玫瑰作战,史官,虽说这场胜利也可以扑灭那个愚蠢的理想。我是在跟老奴隶主作战,跟当年的帝王。如果我输了,就会输掉整个世界。”
狡猾的女人。她没有扮演受难少女的角色,而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更能博取我的同情。她知道我跟所有在世的凡人一样了解帝王。知道两相比较,我肯定更怕帝王。谁会更怕女人,而不是男人?
“我了解你,史官。我曾打开你的心灵之门,窥视过你的灵魂。你为我而战是因为佣兵团许下了血战到底的诺言——因为佣兵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