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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又吼了几声。我试图打断宝贝儿,但她一门心思要给我讲玩偶的服装。有些人可能觉得宝贝儿迟钝蠢笨,而且年纪尚小,见到个好玩意儿就美上天了。其实不然。宝贝儿的头脑快似剃刀。她爬上飞毯时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是真想上天。
“宝宝,”我大声说道,同时打着手语,“你必须下去。我们就要”
狼嚎已经升起了飞毯,渡鸦怒不可遏地大吼大叫。独眼、地精和沉默都瞪着他。他又嚷了几句。飞毯继续攀升。
“坐好。”我对宝贝儿说。她坐在飞羽身旁,早把玩偶忘在脑后,只问了问我们这趟冒险情况如何。我跟她讲了一路。宝贝儿的精力大都花在俯瞰大地、而不是听我说话上,但她没有漏掉半点细节。等我讲完后,女孩看了看飞羽和陌路,脸上露出成年人才有的怜悯。宝贝儿并不关心我跟夫人的约会,但告别时抱了抱我以示安慰。
狼嚎的飞毯从塔顶飘走,我没精打采地跟他们挥手告别。宝贝儿送了我一个飞吻。地精拍拍胸口,我摸了摸他在王侯城送给我的护身符。好歹算个小小安慰。
几名禁军卫兵把飞羽和陌路捆在担架上。“那我呢?”我心里毛毛地问。
一位队长说:“你就在这儿等着。”其他人离开后,他留在我身边,试图闲聊两句,但我实在没心情。
我走到高塔边缘,眺望夫人麾下大军正在建造的宏大防御工事。
当年建造这座高塔时,从别处运来了大量玄武岩石材。它们先被统一切割,进而堆砌成正方体巨塔。废料、碎片、切割时破损的石块、不合用的石材,以及多余的材料都扔在高塔周围,形成一道比任何壕沟都有效的乱石岗,宽将近两里。
但在北面留出了一角缺口,像切下来的一牙馅饼。这里没有堆放任何杂物,它是通向高塔的唯一陆路通道。夫人的军队正在这条弧形战线上做着战前准备。
彗星仍旧高挂天空。下面干活的人都不会认为自己的劳作能够改变战斗结果,但每个人都在卖力干活,因为劳动可以缓解恐惧。
凹槽两侧逐渐升高,与乱石岗接壤。一道木栅栏堵在外围入口处。我们的营地就在栅栏后面。而营地后方则是一条三十尺深、三十尺宽的壕沟,往后一百码是另一条,再往后一百码则是正在挖掘的第三条。
挖出的土方都被运向内环,倒在十二尺高的圆木护墙后面。敌人和我军步卒在下方交战时,将遭到土墙上的弓手打击。
第27章 (卷一):(27)()
往后一百码是第二道护墙,以及另一座十二尺高台。夫人打算把部队分成三股大军,每层安排一支,迫使叛军连续进行三场战斗。
最后一道护墙后方两百尺左右,矗立着一座土制金字塔。它现在已经有七十尺高,四面斜坡大约三十五度。
所有这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地面有些部分被挖空了几尺,但总的来看还是平得好似桌面。地上种着草,茎叶基本被我们的牲畜吃光,看上去像是精心修剪的草坪。石质道路纵横交错,但未得命令便随便乱逛的人绝没好果子吃。
在中部阵地上,弓手们正向后面两道壕沟间的空地射箭。他们练习时,几名军官调整箭矢架的位置,方便弓手拿取。
在最上面的阵地中,不少禁军围着弩机忙忙碌碌,计算弹道和杀伤力,用它们攻击更远处的目标。每台弩机附近都停放着装满弹药的手推车。
跟草地和平整的路面一样,这些准备工作也显露出对秩序的执迷。
在最下层,有些工人正在拆除几小段护墙。真奇怪。
我瞥见一张飞毯朝这边逼近,便扭头看去。它落在塔顶。四名士兵走了下来,他们动作僵硬,步履蹒跚,看来一路上被风吹得不轻。有位下士把他们领走。
东方的军队正朝我们前进,意图赶在叛军总攻之前到达,当然希望实在渺茫。劫将们夜以继日地飞来飞去,尽可能运送更多人力。
下面有人叫喊。我扭头看去慌忙抬起胳膊。砰!冲力把我撞出去十几尺,在空中连打了几个转。替我充当向导的卫兵高叫起来。地板扑面而来。人们吵嚷着冲到我身边。
我翻过身,试图站起来,结果踩在血上滑了一跤。血!我的血!从左大臂内侧直往外喷。我惊讶地瞪着无神的双眼,凝视这道伤口。搞什么鬼?
“躺下,”禁军队长喝令道,“快点,”他狠狠扇了我一巴掌,“赶紧。告诉我该怎么做。”
“止血带,”我嘶哑地说,“在胳膊上绑个东西。先止血。”
他揪下自己的腰带。很好,脑子挺快。这是最好的止血带之一。我试图坐起身,指导他该如何处理。
“把他按住,”队长对几个旁观者说,“福斯特!怎么回事?”
“有个弩机从上层掉下去,结果走了火。他们忙活得像群小鸡崽儿。”
“不是意外,”我喘息着说,“有人想杀我。”恍惚之间,我脑海中只有那根在风中飘摆的黄绿细线,“为什么?”
“你告诉我吧,伙计,这样咱俩就都能知道了。你们,找副担架来。”他把腰带又勒紧了几分,“不会有事的,朋友。我们马上带你去找医师。”
“动脉破裂,”我说,“相当棘手。”我耳朵里嗡嗡直响。整个世界开始缓慢转动,逐渐变冷。我心头一惊,我流了多少血?这位队长办事利索。时间还够。只要那医师不是屠夫
队长揪过一名下士,“去看看下面到底怎么回事。刨根问底,别容他们扯淡。”
担架来了。他们把我弄上去,抬了起来。我失去意识
我在一间小手术室醒来。替我疗伤的人既是医师也是巫师。“比我的手艺强多了。”等他处理完伤口,我评价道。
“疼吗?”
“不疼。”
“过会儿就要疼得钻心了。”
“我知道。”这种话我已经说过多少遍?
禁军队长走了过来,“情况还好吗?”
“搞定了。”医师紧接着又对我说,“别干活,别运动,别跟女人鬼混。这些规矩你都明白。”
“我明白。固定吊带?”
他点点头,“我们还会把你的胳膊绑在身上,固定几天。”
那队长转来转去,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我问。
“还不知道。管弩机的那帮人也说不清楚,它就那么掉出去了。也许算你走运吧。”他想起我刚才说过有人要杀我。
我摸了摸地精那个护身符,“也许。”
“我不想这么做,”他说,“但必须带你去见夫人。”
恐惧袭来。“到底什么事?”
“你比我清楚。”
“我真不知道。”我有种影影绰绰的猜测,但又强迫自己赶紧忘掉。
这里似乎有两座高塔,一层套着一层。外侧是帝国权力中心,夫人的各色官员群集于此。内塔对他们来说充满压迫感,就跟整个高塔对于我们一样。内塔占据了三分之一体积,仅有一个入口。进去过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到达入口时,大门已经敞开。这里没有卫兵。我估计根本不需要。按说我本该吓破了胆,但此刻只觉昏昏沉沉。队长说:“我就在这儿等。”他把我放在一张轮椅上,用力推过门扉。我紧闭双眼,心脏怦怦直跳,就此进入内塔。
大门轰然关闭。轮椅滑过很长距离,又拐了几个弯。我不知道它是靠什么驱动的,也不敢睁眼看。轮椅突然停止运动。我默默等待。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奇心占了上风。我眨眨眼。
她站在高塔中眺望北方,纤细的柔荑交握胸前。一缕微风从窗口悄悄溜进,卷起她黑如午夜的发丝。钻石般的泪珠在线条柔美的面颊上闪烁微光。
我一年多前写下的字句再度出现。眼前这个场景就出自那篇故事,可以说分毫不差,甚至包括我想到但没写出的细节。这段幻想似乎被人从我脑中整个挖出,继而赋予生命。
当然,我连一秒钟都没相信过这个幻象。这里是高塔内部,这令人生畏的建筑没有窗口。
夫人转过身。我看到了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完美无瑕。她不用开口,我已经知道她的声音、她的语调,还有字句间的停顿呼吸。她不用动,我已经知道她举手投足的做派、走路的步态,还有欢笑时会抬手抚在咽喉的细微动作。自打进入青春期,我就认识眼前这个人。
转眼之间,我明白了那些老故事讲到她倾国倾城是什么意思。帝王本人肯定也要为她的风韵倾倒。
我虽然心神荡漾,但理智防线并没被冲垮。尽管我心中充满欲求,但还没忘记与地精和独眼为伍的这些年月。只要有魔法存在,就不能相信事物的表象。漂亮,的确,但都是镜花水月。
她聚精会神地端详着我,正如我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她。
“咱们又见面了。”她的声音完全符合我的想象,甚至更加美妙,还带点幽默感。
“是啊。”我哑着嗓子说。
“你害怕了。”
“当然害怕。”也许白痴会否认这一点。也许吧。
“你受伤了。”她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我点点头,心跳继续加速。“如果不是事关重大,我不会硬要你来。”
我又点点头,怕得说不出话,又感觉一头雾水。眼前这位乃是夫人,千百年来的魔王,化作人形的暗影,守在黑暗罗网中心的毒蜘蛛,邪恶的半神女王。有什么事能重要到让她注意我这种凡夫俗子?
我不敢承认的猜测又涌上心头。我跟大人物们的重要交集屈指可数。
“有人想杀你。是谁?”
“我不知道。”空中的劫将。黄绿色细线。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你知道。即便你不认为自己知道。”美妙声音中擦过一丝火星。
我原本做了最坏打算,但此刻被幻梦迷惑,放下了戒心。
空气嗡嗡作响。一团浅黄光芒在她头顶出现。夫人凑得更近,身影变得模糊——除了那张脸和那团光。娇美的脸庞变得无边无际,赫然逼近。黄光充斥天地。我面前仅剩一只眼睛魔眼!我记起了云雾森林中的魔眼,试图扬起双臂护住脸面,但却动弹不得。我估计自己在尖叫。妈的。我知道自己在尖叫。
那些问题我没有听见,但答案直接从我脑海涌出,伴着各色各样的想法,就如油滴在清澈平静的水面扩散。我再也没有任何秘密。
没有秘密。任何曾经有过的想法都无从藏匿。
恐惧像条惊悸的毒蛇在我心中扭动。我写过那些愚蠢的浪漫故事,这没错,但我也有过猜疑和反感。像她这样黑心烂肺的魔王,肯定会因为这些忤逆念头把我除掉
不对。她在邪恶魔力中固若金汤。她不须要压制部属的疑虑、猜忌和恐惧;反倒会嘲笑我们的良心和道德准则。
这次跟我们在森林中的会面并不完全一样。我没有丧失记忆,只是没听见她提出的问题。不过我回答了自己跟劫将们的关系,所以不难推断出夫人问了什么。
她正调查我在泪雨天梯就开始怀疑的东西。我这下子算是跌进了有史以来最致命的陷阱;一边是劫将,一边是夫人。
黑暗笼罩。然后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