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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佣兵团-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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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月一次,整个佣兵团会找一天晚上集中起来,让史官朗读前辈们的记录。这种读书会旨在让人们了解这个团队的历史和传统。它已经绵延数百年,跨越上万里。

    我把自己选出的手稿放在简陋的讲台上,按照惯例说起开场白:“晚上好,兄弟们。又到了朗读黑色佣兵团编年史的时间。我们本是卡塔瓦自由兵团的最后一支。今晚的故事来自凯特之书,发生在兵团成立后的第二个世纪早期,由史官李兹、阿格瑞普、豪姆和斯特劳记录。当年佣兵团为晁恩德龙的苦痛之神效力。那时的兵团成员的确都是黑人。

    “今天要读的部分由斯特劳史官记载,讲述了与晁恩德龙沦陷有关的诸多事件中,佣兵团所扮演的角色。”我开始朗读,心中不免暗想佣兵团还真在不少难以挽回的局面中效过力。

    晁恩德龙时代跟我们现在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当时佣兵团人数超过六千,自然容易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完全找不到故事的脉络。老斯特劳字写得像蜘蛛爬。我读了三个小时,像疯子预言家那样胡言乱语,可兄弟们听得倒很入迷,还在最后给我来了个满堂彩。我离开讲台时,感觉人生意义得以实现。

    等我走进营房,讲演中付出的体力和精力开始讨债。我脚步蹒跚地走进自己的卧室——这是我作为准军官享有的小小特权。

    渡鸦在屋里等我。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支箭,正在精雕细琢。箭杆缠了一圈银带。他似乎在银环上刻了什么字。若不是累得精疲力竭,我也许会感到好奇。

    “你很厉害,”渡鸦对我说,“连我都能体会到。”

    “啊?”

    “你让我理解了当年作为一名黑色佣兵团的兄弟意味着什么。”

    “对某些人来说,现在依然如此。”

    “对。而且还不止这些。你再现了他们生活过的地方。”

    “对,没错。你在干什么?”

    “给瘸子准备一支箭,顺便刻上他的真名。搜魂已经告诉我了。”

    “哦。”疲惫让我懒于追问这个话题,“你有事吗?”

    “自打妻子和她的情夫们试图夺走我的性命、权力和头衔之后,我还是头一次觉得有所感触。”他站起身,闭上左眼,低头检查箭矢,“谢了,碎嘴。我刚才又觉得自己像个人了。”他说完这话便走出房门。

    我瘫倒在床铺上,慢慢合上眼帘。我回忆起来了,当初渡鸦掐死自己的妻子、拿走她的婚戒时,连一个字都没说。我们处了这么久,他表露出的全部情感还没刚才那句速射炮似的话里多。真奇怪。

    我睡着之前心里还在想,他已经跟所有人算清旧账,只剩下悲剧的最终来源。瘸子谁都碰不得,因为他是夫人的大将。但现在,再也不是了。

    渡鸦肯定特别期待明天。我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做梦。倘若瘸子死了,他还能剩下什么理想和目标?一个人不能光靠仇恨生存。他明天执行任务时还会考虑自己的性命吗?

    也许他想说的正是这个。

    我害怕了。一个人若是抱有轻生的念头,对周围的人来说,难免有几分难测,几分危险。

    一只手握住我的肩头。“是时候了,碎嘴。”居然是团长本人负责叫早。

    “嗯,醒着呢。”其实我一夜都没睡好。

    “搜魂准备上路了。”

    外面还是一团黑。“几点了?”

    “快四点。他想在破晓前动身。”

    “哦。”

    “碎嘴?这次小心点。我要你活着回来。”

    “当然,团长。你知道我不是赌命的人。团长,到底为什么选我和渡鸦?”没准他现在肯告诉我了。

    “他说夫人把这当成一种奖赏。”

    “不是唬我吧?奖赏?”我伸手胡乱摸索着自己的靴子,团长转身走向门口,“团长,谢了。”

    “没说的。”他知道我的意思是多谢关心。

    渡鸦把头探进来时,我正在系上衣,“准备好了吗?”

    “马上就好。外面冷吗?”

    “钻心。”

    “穿件大衣?”

    “没坏处。链甲衫?”他摸摸我的前胸。

    “对。”我把大衣披好,拿起要用的弓,在手掌上弹了两下。地精的护身符贴在胸骨上透着凉意。但愿它能管用。

    渡鸦露齿一笑,“我也穿了。”

    我报以微笑,“走,去干掉他们。”

    搜魂站在我们练习射术的庭院里默默等待。伙房透出的光亮勾画出他的轮廓。面包师傅们已经忙得热火朝天。搜魂以稍息姿态僵直地站在那里,左臂下夹着一个包袱,目光凝视着云雾森林。他只穿戴了皮衣和头盔。跟某些劫将不同,搜魂很少携带武器,他更依赖自己的魔法神通。

    搜魂正在自言自语,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想亲眼看着他倒下。已经等了四百年。”

    “咱们无法靠近。他会察觉到。”

    “把所有魔力散掉。”

    “哦!那太冒险了!”好几个声音高叫起来。每当多个声音同时说话,总会显得特别诡异。

    渡鸦和我对望一眼。他耸耸肩,搜魂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不过话说回来,他生长在夫人的国度,早见过所有劫将,搜魂应该算是其中最正常的了。

    我们听了几分钟,这段对话并没有变得更为正常。渡鸦最后忍不住说:“大人?我们准备好了。”听他的语气,似乎也有点不安。

    我根本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只有一张弓、一支箭、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我反复设想着开弓、松手、放箭的过程;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地精的礼物。我以后准保没事就摸这玩意儿。

    搜魂像条落水狗似地打了个哆嗦,顿时回过神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冲我们摆摆手,说了声“跟我来”,便朝前走去。

    渡鸦转身叫道:“宝贝儿,你按我说的回屋。快进去。”

    “她怎么能听到你说什么?”我回头看向站在门洞阴影里的女孩,她正目送我们离去。

    “她听不见。但团长可以。走吧。”渡鸦猛一挥手。团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宝贝儿随即消失不见。我们跟上搜魂。渡鸦嘴里嘀嘀咕咕,想来是替孩子担心。

    搜魂快步走出军营,离开王侯城,穿过乡野,一路都没回头。他领着我们走进距离城墙几箭地的大片树林,来到中心空地。一具粗糙的木架立在小溪旁,大约六尺宽、八尺长、一尺高,上面铺着块破旧地毯。搜魂说了句话,地毯猛地一颤,扭动两下,然后逐渐拉直。

    “渡鸦,你坐这儿。”搜魂指着右手边靠近我们的角落说,“碎嘴,你坐那儿。”这次是左侧角落。

    渡鸦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脚踩在地毯上,惊异地发现它没有陷下去。

    “坐好。”搜魂让他走上地毯盘腿坐下,把武器放在靠近边缘的位置,然后示意我也上去。我没想到这毯子居然是硬的,就像铺在桌面上。“你们必须保证不要乱动,”搜魂说着扭身坐在我们前头,距离地毯中心大约一尺,“如果咱们不能保持平衡,就会摔下去。明白吗?”

    我不明白,但还是跟着渡鸦说了声好。

    “准备好了?”

    渡鸦又应了一声。我猜他早知道劫将要干什么。我可是被吓了一跳。

    搜魂双手左右一分,掌心向上摊在身边,说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字眼,慢慢将手抬高。我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把身子往前探。地面正离我们而去。

    “坐好!”渡鸦吼道,“你想把咱们害死吗?”

    毯子距离地面不过六尺。我直起身,动都不敢动。但灌木丛中传出点动静时,我还是勉强扭头看去。

    哦,是宝贝儿,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面冲前方,紧紧握住长弓,感觉快把指纹印上去了。我真希望自己敢摸摸护身符。“渡鸦,你安排好宝贝儿了吗?你知道,以防万一”

    “团长会照顾她。”

    “我忘了把编年史托付给别人。”

    “别那么乐观嘛。”他开起了玩笑。我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搜魂催动飞毯,我们自树梢飞掠,冷风从身边“嗖嗖”拂过。我朝下面看了一眼,现在足有五层楼高,而且还在攀升。

    搜魂掉转方向,前方的星辰随之变化。风势渐强,我们好似迎面闯进一场飓风。我把身子趴得越来越低,生怕被吹下去。下方空无一物,只有几百尺的高度和坚实大地。我紧紧抓住长弓,手指都有点疼。

    我心中暗道,这次好歹弄清了一件事:为什么我们每次联系到搜魂,他似乎总能从千里之外迅速赶来。

    这是一趟静默的旅程。搜魂忙着控制地毯高速飞行。渡鸦想着自己的心事。我也无暇他顾,完全被吓傻了。不知道渡鸦怎么样,反正我肚子里是翻江倒海。

    星辰逐渐黯淡。东方地平线泛起鱼肚白。搜魂闷哼一声,看了看东面,又转回头目视前方。他似乎用心倾听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飞毯微微上扬。我们开始爬升。大地逐渐缩小,最后变得好似一张地图。空气更加寒冷。我的肚子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第19章 (卷一):(19)() 
我朝左瞟了一眼,只见远方森林里有块黑疤,应该是被我们攻克的叛军营地。飞毯随即钻进云雾,搜魂放慢了速度。

    “咱们先飘一会儿,”他说,“瘸子在北方大约三十公里,还在往前跑。不过咱们很快能撵上他。等到我可能被他发觉的时候,咱们就下去。”他用的是那个职业女性的声音。

    我正要开口,搜魂斥道:“别作声,碎嘴。不要打扰我。”

    我们留在那团云中,既不会被外面看到,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搜魂说:“该下去了。抓紧了别松手。可能有点颠簸。”

    我觉得身子下面突然一空。我们就像从悬崖掉落的石头,猛往下坠。飞毯开始缓慢转动,所以下方森林似乎也在旋转。接着它又像飘落的羽毛似地前后摇摆。飞毯每次往左边歪时,我都觉得自己会摔出去。

    一次痛痛快快的尖叫也许有所帮助,但你没法在渡鸦和搜魂面前尖叫。

    森林不断迫近。我很快就能分辨出一株株树木当然要等我敢低头去看。我们要死了。我知道我们肯定会摔过五十尺高的林木天棚,径直砸在地上。

    搜魂说出几个字眼,我没听清,不过反正他是在对飞毯说。摇晃和旋转终于停止。下降速度逐渐放缓。飞毯略微前倾,开始朝前方滑翔。搜魂控制它降到树梢下方,进入一条河流上方的空中走廊。我们在十几尺高的位置掠过水面,把一群小鸟吓得四散飞逃,搜魂哈哈大笑。

    他降落在河边的一处峡谷,“下去伸伸腿吧。”

    我们稍事放松后,搜魂又说:“瘸子在咱们北方四里处。他已经到达会面地点。从这里开始,你们只能自己走。如果我继续靠近,就会被他察觉。把你们的徽章给我。他也能发现这些东西。”

    渡鸦点点头,把徽章交给搜魂,上好弓弦,搭上一支箭,试着拉了两下。我也做着同样的准备,以此放松心情。

    我暗自庆幸自己还能站在土地上,真想趴下猛亲两口地面。

    “那株橡树的树干。”渡鸦指着河对岸说。他开弓放箭,射在距离中心几寸远的位置。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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