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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检查过渡鸦的脉搏,强劲有力。他看起来非常健康。我迟疑半晌,终于说:“您能替其他人弄一下吗?趁咱们等人的工夫?”
他瞥了我一眼。我只觉血液为之凝固。但他还是干了。
“怎么回事?你们在这儿干吗?”渡鸦冲我皱起眉头,随即幡然醒悟。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朱亚蒂”
“你已经昏迷两天了。他们像对付肥鹅似地把你开肠破肚。我们还以为你醒不过来呢。”
他摸摸自己的伤口,“出什么事了,碎嘴?我应该已经死了。”
“搜魂派了个朋友过来,化身。他把你修理好了。”他把所有人都治好了。面对救活了那么多兄弟的家伙,你很难再觉得他恐怖骇人。
渡鸦站起身来,有点头重脚轻地晃了两下,“该死的科涅,他给我们下了套。”一柄刀出现在他手中,“见鬼,我虚得像只小奶猫。”
我早就觉得奇怪,科涅怎么会如此了解那些袭击者。“那边的人不是科涅,渡鸦。科涅已经死了。那是化身在练习变成科涅。”其实他不需要练习,这副样子足以蒙过科涅的老娘。
渡鸦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现在什么情况?”
我给他讲了最近的局势,“化身想利用科涅的身份混进去。他们现在也许信任他了。”
“那我要跟他一块去。”
“他也许不喜欢这点子。”
“我才不管他喜不喜欢。朱亚蒂这次别想逃了。这可是血海深仇。”他脸色忽然变得柔和忧伤,“宝贝儿怎么样?她听说弗力克的事了吗?”
“我想还没有吧。还没人回迪尔报信。老艾觉得,只要在此事结束之前不用被迫回去面对团长,他在这儿就能为所欲为。”
“很好。在这个问题上,我赞成他的观点。”
“城里的劫将不光是化身。”我提醒他说。化身说过他感应到了瘸子。渡鸦耸耸肩。瘸子对他毫无意义。
科涅的幻影朝这边走来。我俩站起身。我直打哆嗦,同时发现渡鸦脸色略微发白。很好。他也并非永远坚如磐石。
“你跟我一块去,”他对渡鸦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还有你和那队长。”
“他们认识老艾。”我提出异议。但怪人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装成叛军的样子。只有盟会里的法师能识破伪装,但他们都不在木桨城。这里的叛军喜欢单打独斗。我们就要占他们无法召唤支援的便宜。”叛军跟我们一样饱受政治纷争的困扰。
化身唤来独眼,“朱亚蒂上校的情况如何?”
“他还在硬撑着,没垮掉。”
“是个狠角色。”渡鸦不得不承认。
“你记下什么名字了吗?”老艾问我。
我手里已经有了一份漂亮的名单。老艾心满意足。
“咱们最好上路,”化身说,“要赶在瘸子动手之前。”
独眼把口令告诉我们。我心头惴惴,相信自己还没做好准备;但更相信自己不敢反对化身的决定,只得步伐沉重地跟在劫将身后。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只是扭头一看,发现身边都是陌生人,忍不住冲走在前面的化身叫了两声。
渡鸦哈哈大笑。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化身把他的魔力施加在了我们身上。我们现在是叛军将领。“我们是谁?”
化身指指渡鸦,“铁汉,盟会成员之一,耙子的妹夫。他们彼此恨之入骨,就跟搜魂和瘸子一样。”他又指着老艾说,“瑞夫少校,铁汉的参谋长。你,铁汉的侄子,莫崔哈宁,有史以来最狠毒的刺客。”
这些人我们都没听说过,但化身保证,他们的出现不会引起猜疑。铁汉经常到福斯博格来,给耙子找点麻烦,添些堵。
好吧,我想。上等计划。但是瘸子呢?如果他出现,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很快到达关押朱亚蒂的酒馆。当科涅宣布铁汉驾临时,那些人不光感到好奇,更是局促不安。他们并未接受盟会领导,但也没有问东问西。真正的铁汉肯定脾气暴躁,点火就着。
“把犯人给他们看看。”化身说。
一名叛军瞅了化身一眼,然后说:“你等会儿,科涅。”
这里被叛军塞得满满当当,我几乎能听见老艾在思考进攻计划。
他们把我们带进地下室,经过一扇巧妙掩饰的房门,又往下走了一层,进入第二层密室。四壁都是土墙,天花板由梁柱和木料支撑。室内装潢就像按照恶魔的幻想打造的。
行刑室当然存在,只是大部分人无福得见,所以他们从来不会完全相信。我以前也没见过。
我扫视那些器具,又看了一眼被捆在古怪大座椅上的朱亚蒂。那些叛军自称是好人,为自由、民权和人类灵魂的尊严而战,但他们的手段跟瘸子一样恶毒。
化身冲渡鸦低语两句。渡鸦点点头。我琢磨着我们如何能够知道动手的暗号,化身没给彩排过。我们必须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铁汉及其爪牙的派头。
我们依次落座,观看审讯过程。当着大人物的面,行刑人审得更加带劲。我忍不住闭上眼睛。渡鸦和老艾还比较平静。
几分钟后,“铁汉”命令“瑞夫少校”去处理几件公务。我心头烦乱,也不记得他用的什么借口。总之是要把老艾派回街上,准备展开围捕。
化身在即兴表演。我们的任务是老老实实坐好,直到他给我们暗号。根据我的理解,等老艾领人把这儿围住,恐慌开始从楼上渗透,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在此期间,我们只要观赏朱亚蒂上校的覆灭就好。
上校本来还算看得过去,但行刑人已经玩了好长时间。我估计任谁经过这番款待,都会变得失魂落魄畏畏缩缩。
我们坐在那儿,活像三尊神像。我心里催促老艾快跑。我是名医师,惯于从治疗肉体中获得乐趣,而不是毁坏。
就连渡鸦都不太开心。他肯定幻想过对朱亚蒂施以酷刑,但真到了这时候,他的正派本能又占了上风。渡鸦的风格是一刀捅进敌人胸膛,新仇旧账一笔勾销。
大地突然震动,好似一只巨足猛然踩下。泥土从四壁和头顶掉落。空中尘土飞扬。“地震!”有人叫嚷起来,叛军都手忙脚乱地冲向楼梯。化身稳坐不动,露出微笑。
大地再次震动。我抑制住从众心理,坐在椅子上没动。化身都不在乎,我操什么心?
他指了指朱亚蒂。渡鸦点点头,站起身走了过去。上校神志清醒,被震动吓得够呛。渡鸦替他松绑时,朱亚蒂显得感激不尽。
巨足再度踩下。泥土崩落。墙角一根承重柱应声倒塌。一股土灌进地下室。其他几根柱子也吱嘎作响,摇摇欲坠。我勉强控制住自己。
在震动过程中,渡鸦不再是铁汉,化身不再是科涅。朱亚蒂看到他们,立时醒悟过来。他面色一凛,进而变得煞白;似乎相比叛军,他更害怕渡鸦和化身。
“没错,”渡鸦说,“报应来了。”
地面猛震。头顶传来一阵砖石掉落的隆隆声响。灯盏歪倒熄灭。空中尘灰弥漫,几乎无法呼吸。叛军们从楼上跌跌撞撞跑了下来,还不时回头张望。
“瘸子来了。”化身说道。他站起身面对楼梯,似乎并不着急。劫将又变回科涅的模样,渡鸦也换上了铁汉的皮囊。
叛军们推推搡搡挤进地下室。由于人潮汹涌灯光昏暗,我看不到渡鸦的踪影。有人封死了通往楼上的暗门。叛军们安静得像一群老鼠。他们盯着楼梯,忐忑不安地揣测秘密通道是否足够隐蔽;你几乎可以听到这些人的心怦怦乱跳。
尽管有几码厚的泥土阻隔,我还是听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地窖上面移动。一拖,一跺。一拖,一跺。正是跛脚之人走路的节奏。我也死死盯住密门。
大地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震动。密门向内爆开。后半截地下室陡然坍陷。人们刚刚惊叫出声,就被泥土吞没。人潮四下奔涌,寻找着并不存在的出口。只有化身和我不为所动,站在平静的孤岛上扫视四周。
所有油灯都灭了。唯一的光亮来自楼梯顶端的孔洞。一条人影绕到门口,光看那站姿就让人觉得狠辣恶毒。我直冒冷汗,身上又黏又湿,抖得厉害。这不光是因为我听说过很多有关瘸子的故事,也是因为他散发出的某种气氛,让我觉得就像个被关进壁橱的幽闭恐惧症患者。
我瞥了化身一眼。他是科涅,普普通通的叛军成员。他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想被瘸子认出来吗?
化身比画了几个手势。
一道夺目光芒在地窖里爆开。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梁柱吱嘎作响,纷纷垮掉。这次我没再迟疑,纵身挤进冲向楼梯的人流。
我估计地窖里最惊讶的人还要数瘸子。他没承想会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化身的小花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劫将还没来得及保护自己,就被人潮淹没。
化身和我是最后上楼的人。我从瘸子身上跳了过去。那棕衣棕裤的瘦小男人蜷缩在地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吓人。我寻找着通向地面的楼梯。化身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将我牢牢扯住,“帮我一把。”他说着抬脚踩住瘸子的肋腹,把他往第二层密室的入口滚去。
地窖里哭爹喊娘,惨叫连连。我们这层的地板正在崩塌下陷。我现在倒不在乎是否能给瘸子找点麻烦,更主要是害怕如果拖拖拉拉会被困在里面,所以忙不迭帮化身把那劫将推进下层地窖。
化身露齿一笑,冲我竖起拇指。他又打了几个手势,崩塌速度加快。劫将拉住我的胳膊,直奔楼梯口跑去。我们拥到街上,正好赶上木桨城这几年来最盛大的骚乱。
狐狸进了鸡窝。人们四散奔逃,语无伦次地叫嚷。老艾带领人马把他们团团围住,往中间驱赶,砍瓜切菜般大肆屠杀。叛军都晕头转向,难以组织有效抵抗。
我估计要不是跟在化身旁边,我肯定难逃此劫。他使了些手段,把刀锋箭镞拨转方向。狡猾如我者,当然知道紧跟在他身后,直到安全抵达佣兵团阵线后方。
对夫人来说,这是一场辉煌胜利,远远超出老艾最贪婪的希望。在尘埃落定之前,肃清行动有效清除了木桨城所有立场坚定的叛军。战斗正酣时,化身留了下来。他给予我们莫大帮助,也兴高采烈地砸烂了不少东西,就像个玩火的小娃娃。
战斗结束后,劫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至于我们,则像一条条懒惰的蜥蜴,拖着疲惫身躯蹭到科涅的马厩门前。老艾点了名。
所有人都在,只缺一个。“渡鸦在哪儿?”老艾问道。
我对他说:“我想酒馆倒塌时,他被埋在里面了。他和朱亚蒂都是。”
独眼评说道:“也算合适。虽说有点讽刺,但也算合适。真不想看他归西。他是把玩通吃的好手。”
“瘸子也被埋在底下了?”老艾问。
我坏笑着说:“是我帮着埋的。”
“化身也走了。”
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种不祥的猜测。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臆想,便趁着大家准备返回迪尔要塞时,提出了这个问题:“你们看,只有咱们的人看到过化身。叛军和瘸子只看见了咱们。特别是你。还有我和渡鸦。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