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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了很久,日落了,此刻的屋子里面又没有开灯,所以几乎是一片昏暗的。
她思想踟躇了片刻,随后当机立断冲出了房门。
这枚血玉她不会再戴了,不管有没有方才芦寒沙那炫耀的摇曳生姿的耳坠子,她都不会再带。
这是她本来就想好的。
只不过接连出现了富国渊去世的事情,所以她一直没有时间处理。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无关刻意,早该随风消散。
查旋当日在玉器店砸指环的时候,其实是怕伤到了手指,或许真的因为那位大师傅的话,让她觉得这枚血玉真的太过难遇和贵重,所以,她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什么秒缘,珍贵,被大师傅说的神乎其神。
查旋有时都在想那家店铺里面的人都是毕良野给买通了的。
否则他后来为什么问她去没去过玉器店?他还骗她说他不知道会摘不下来,根本就是借口。
从古至今的男人,哄骗女人的手段也未必没有用过玄学。
搞不好,他哪天真的找来个算命的忽悠她。
可现在,她今天哪怕不要这根手指,也要把这枚指环砸下来!
她冲到工具房的时候,佣人们正在吃饭,见她神色严厉,有几个甚至吓掉了筷子。
工具房的佣人大都是收拾园子外面的,吃饭也不跟伺候正厅里面的佣人一起。
黎西以前管理,男女佣人分开吃饭,不能混淆。
而工具房内又都是男随从,这地儿也不需要太过精细的打扫,自然也就都凑在一堆儿吃。
查旋面无表情说:“给我找把锤子。”
她哭过了,谁都能看的出来。
她哭的急的时候,白皙粉嫩的面上就会起些红色的小点点。
若是放在旁人脸上定是不好看的,可放在查旋的面上还挺可爱的。
像是偏偏樱花洒落在她的面上一样,更添了几抹艳丽。
但她此刻脸色不好看,多了很多愤怒。
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气,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儿的佣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自然查旋说什么,他们就照做什么,连问都不敢问。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工闷声儿利落起身,动作很麻利的拿出来一个木头匣子捧着。
查旋用眼神示意桌子:“放上去。”
小工很听话的点头,将木头匣子放在了桌子上面。
查旋说:“打开它。”
小工又听话的打开盖子,里面排列的是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锤子。
佣人也都不明所以,只能在一旁观看。
没人知道查旋好端端的拿锤子做什么,要想做什么活,完全可以吩咐下人,她自己是不必动手的。
查旋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也没看他们,直接走到桌边儿,将佣人吃法的饭碗扒拉到一边儿,空出了一块地方。
她挑了一把不算小的锤子拿了起来,很认真的看了看,似乎是在判断这把锤子的大小够不够力度。
她记得上次玉器店的那把锤子很小,所以说也可能是因为太小了所以砸不碎,重力不够,而且那日掌柜的非要给她垫上丝帕,恐怕也有原因。
今儿,她挑了把大的,而且没有垫丝帕,就不信了。
佣人眼见的她不对劲儿,都不敢呼吸,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她,好似她会随时朝别人抡锤子一样。
毕竟,她太过喜怒无常,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恐怕哪天查旋真的这样做,佣人也觉得是正常的。
正在大家伙儿人人自危的时候,猝不及防间,查旋举锤重落,空中立刻出现一道“唰”似的风声儿。
每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能看到所有佣人的嘴和眼睛几乎都是同一个动作,张开的大大的。
因为她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没给别人思考的时间,几乎是眨眼之间完成的动作。
而且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自己砸自己的手指,都还在人人自保呢,以为她要抡锤子出气,大家伙还在想该怎么躲,结果就看见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当锤落的声音戛然而止,静止的空气中出现了一声儿突兀的清脆,指环瞬间碎成了均匀的两半。
两半指环好像一开始并没有想分开,除了听见声音,可指环并没有碎开。
还是查旋不自觉间轻轻的晃动了身体,指环才很缓慢的朝着各自身后徐徐倒下,随后静静的躺在桌子上面。
丝丝入扣的嫣红和这张坑坑洼洼的老榆木桌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犹如从悬崖之上坠落的两位生死恋人,依依不舍的随着无可奈何的重力倒了下去,跌落在万丈深渊之下的平地上。
凄美,安静,但了无生气。
查旋的手指,便是那道切断了这对恋人聚合的悬崖。
满屋子的众人倒吸凉气,全部傻眼,有一个小工嘴里面的饭粒没来得及咽下去,可能呼吸期间呛到了鼻子,剧烈的咳嗽个不停。
查旋随着小工的这声咳嗽感受到了手指剧烈的疼痛。
她想要动,却发现手指动不了了。
她扔掉锤子,痛的抓住胳膊,疼的撕心裂肺。
这种疼痛似锥心,查旋的额头上面瞬间出了一层细细的密汗。
可手指又没有出血,八成是骨折了。
佣人吓的赶紧扶着她,好在何掌柜就在家里。
她疼的直拧巴身体,出门的瞬间,查旋回头对佣人说:“包起来送到我房间。”
她的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要争的。
这枚指环不是她的,她不要。
留在她这里就是糟心,除了能提醒她自己曾经多么荒唐,多么可耻,丝毫起不到别的作用。
所以,她不要,碎不碎的她都要物归原主。
查旋觉得想当初毕良野留下这枚扳指,一定就是为了跟自己日后有机会联系,如今,他既然已经说明了话语,那么这枚指环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否则不一定会在成为少帅大人的什么借口,那样就会剪不断就会理还乱。
查旋的这股劲儿,上来以后,便是十头牛也来不回来,犟着呢。
再加上芦寒沙有了对血玉耳坠子,让查旋感到恶心。
记得以前富少歇曾经送给过她一只白玉手镯,价值不菲。
但查旋有一次听一起打牌的太太提起过,富少歇曾经出高价,以一只白玉手镯拿下了当时慧园的一个名角儿。
那位名角清高的很,饶是富少歇的样貌身家,也被那位名角吊胃口足足掉了一个月。
那位名角儿是个雏儿,第一次嘛,总要选个差不多点的人。
可知道对方是富少歇,那么名角儿的心思开始动了。
那个时候的富少歇还没有成家,也就是单身,是整个润城女人的如意郎君首选。
富少歇哪是惯她毛病的人,就坚持这一个月,还有多半个月时间是叫手下人去捧的场呢。
到最后,富少歇直接问她“不愿意直说,不勉强。”
名角儿一看没戏了,还是别抻着了,便同意了。
查旋知道后,回家当着富少歇的面,从窗户里将白玉手镯扔了出去,摔了个粉碎。
她对富少歇说:如果你给别人的跟给我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以后你在送我东西,要是和送给别人是一样的,我通通扔出去。
她是霸道的,可也是可爱的,也是忠贞的,更是独一无二的。
查旋对于某些事情的执着无关常理,无关道德,只要是她认定的,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她也在所不惜。
富少歇当时被她的这种执着也给惊到了。
要知道,在富少歇的世界中,女人都是往他身上扑的。
即便是有清高傲慢的,可也都会让富少歇给征服,且时间都不长。
查旋带给他的所有一切,可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霸道占有欲来的和别的女人的争风吃醋不同,她虽然不讲理,可她会让富少歇体验到一种“在乎。”
而不是单纯的争风吃醋,从而达到什么目地。
查旋在乎他,他是高兴的。
她的骚浪,每次扑倒富少歇的时候也跟别的女人不同。
别的女人到了那个份上大抵还要欲拒还迎些,希望富少歇主动些,亦或者伺候起来,没半点新鲜感,奴役的叫人乏味。
查旋不同,她不做作,要就是要,而且要到最好。
变幻莫测,追寻没有到达过的顶峰,山川河流没有去过的地方也都要走一遭看看。
所谓食髓知味的探讨,大抵说的就是他们两人。
她的热忱是富少歇纵容她的理由,也是喜欢她矫情的理由。
所以查旋的独一无二就从来没有遭到过阻止。
可想而知她看到芦寒沙耳朵上血玉耳坠子的心情。
佣人扶着查旋经过正厅准备上楼找何掌柜的时候,富少歇回来了,刚进门。
一身黑衣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他看见查旋被人扶着还举着胳膊,满脸急色问:“怎么了?”
佣人大概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在他们看来会把查旋的这番行径归结于“犯了病。”
一般像查旋犯病的时候,佣人是不会多嘴的,也不敢多嘴。
怎么说?跟富少歇说查夫人自己拿锤子砸自己的手指吗?
那绝对是找事情。
佣人都精着呢。
查旋看了看富少歇,忍着疼痛咬牙坚持说:“不小心砸到了手指。”
她疼的直抽抽,说话的声音也小。
富少歇上前一把给她抱在怀里,低眸心疼的埋怨她:“有病啊,砸什么东西能砸到手指,怎么那么笨啊?”
富少歇的疼爱来的从来都这样直白又不温柔,以前查旋会希望他能够更加解解风情。
如今听来,这份熟悉且真挚的猖獗倒是让查旋莫名的流下了眼泪。
她的少歇啊,她的少歇多好啊。
哪怕是他骂人时候的语气,他都是在关心她的。
想到这些,查旋将小脸埋在富少歇的胸膛里,闷声的哭着不说话。
富少歇以为又把她说哭了,也不再做声儿,问佣人:“请大夫了吗?”
佣人回答何掌柜在楼上。
富少歇便抱着查旋朝楼上走:“很疼是不是?再忍忍,骨头折了,可是要疼,看你还作不作了?”
他这番话说的很轻,混着他暗沉沉的深邃嗓音回荡在走廊中,空旷的叫人心悸。
查旋的眼泪顷刻间便止不住了。
她就是再没有多心,富少歇的最后一句话也会让她多心了。
她有今天,可不就是自己作的吗?
温泉那日,她若是不去,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即便毕良野耍尽法宝,查旋要是不看,是不是就没有如今这般境况了?
她没心思在想富少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总归,都结束了。
查旋静静的听着富少歇的心跳声,强健而有力,喷薄而炙热。
这是她的爱人,她真正爱的人。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让别人有一点机会伤害到她和富少歇了。
何掌柜看到富少歇抱着查旋的时候,显然有一些意外,但老头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片刻恢复常态为查旋诊治。
雁过无痕,说的就是何掌柜。
他问查旋:“能动吗?”
查旋咬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