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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陛下,大捷!”
张凤翼忍不住激动起来,连连叩首道:“我大明洪福齐天,仰仗陛下之威,游击营与广鹿、双岛合兵与皮岛沿海冰面设伏,一举围歼奴酋豪格左翼兵马,斩首一千八百余级,其中甲喇章京,牛录等若干。”
崇祯帝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奏疏呢?快拿上来”
一个宦官手忙脚乱的抢过张凤翼手里的奏疏,恭敬的呈了上去。
崇祯帝连给老迈体弱的张凤翼赐座的事都忘了,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奏疏细细看了起来。
“登莱巡抚严坤之急报陛下御前,一月十五日,旅顺游击杨波率本部兵马并广鹿谭应华等救援皮岛,航行到石城岛之际突遇岛上逃难之百姓,俱云副将沈志祥兵败,派人联络东江叛将孔有德等,似有投鞑迹象,杨波与谭应华不敢擅处,又恐机不容失,便登陆上岛查看,酒席间沈志祥语言慌张,神色可疑,杨波心中惊疑不定,欲扣押沈志祥对峙当堂,不料……”
崇祯帝看到这里,抬头望了一眼张凤翼,压制心里的异样继续看下去
“……不料沈志祥以为事败,召集家丁心腹挣扎反抗,杨波谭应华见沈志祥叛迹已露,又忧心皮岛战况,便格杀沈志祥及心腹家丁数十名,事后从沈志祥卧室内搜出与鞑奴往来书信几十封。二人平定石城岛后并未多留,继续前往救援皮岛,二将虽无钦命,但事急从权,迫于形势便宜正法,并附沈志祥往来书信等证据若干仰听圣裁。”
崇祯帝再次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张凤翼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心里开始打起了鼓,他接到大捷后便赶紧跑来邀功。没想到崇祯帝似乎对平定石城岛很不满?
崇祯帝冷笑一声,继续看下去:“……鞑奴二十日起与皮岛沈世奎等激战数次,各有胜负,随着冰面封冻严实。皮岛开始日渐不支,杨波等到达后并未上岛,而是潜伏与皮岛三十里处的小和岛待机,次日鞑奴果然开始登陆围攻皮岛,杨波谭应华见时机已至,亲率兵马从鞑奴身后杀出。截断其退路,几番苦战之后,幸赖陛下天恩,大获全胜!此役击溃鞑奴左翼纳格部三千余人。斩首真夷一千二百级,包衣辅兵六百名颗,鞑奴溃散落海者不计其数,缴获……”
崇祯帝没有再看下去,问道:“那杨波和谭应华的自辩奏疏呢,为何朕没有看到?”
张凤翼张口结舌,一时愣住了。
“朕问你!!杨波和谭应华的自辩奏疏在哪里,嗯?”崇祯帝狠狠的一拍桌子。把御案上的一个笔架都震落了下来。周围太监宫女吓得全部跪了下来,张凤翼低着头,不明白崇祯帝为何突然大怒。
看到崇祯帝困兽一般喘着粗气。张凤翼吓呆了,他结结巴巴的道:“兵情紧急,怕,怕是一时来不及上自辩奏疏,还,还请陛,陛下明察啊……”
崇祯帝走了几步,心里慢慢恢复了平静,身边伺候的太监王承恩挥了挥手,那些太监宫女都退了下去。
“杀了石城岛副将,连个自辩奏疏都不上,迫于形势?便宜正法?谁给他们这个胆子的?嗯?”崇祯帝尖声大骂道。
张凤翼连连磕头,不敢回答。
“你先退下吧……”崇祯帝无力的坐回龙椅上,朝着张凤翼挥了挥手。
张凤翼吓得屁滚尿流的退了出去,他怀里还揣着杨波请增粮草,器械,火炮,硝石等物质的奏疏不敢拿出来,心里却是彷徨无比,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杨波大捷不断,他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愈加稳固,但现在问题是陛下态度如此的明显,他该如何选择才好?
张凤翼一路跌跌撞撞,连路上温体仁叫他都没有听见……
第二天廷议气氛诡异,满朝文武听得歼灭鞑奴千余级后无不面色振奋,然而心细的官员却发现崇祯帝面色铁青,温体仁双目微张,如同老憎入定般不言不语,换做平日,奸相肯会抢先贺喜陛下,最奇怪的是兵部张凤翼也是哭丧着脸,全然没有之前那种大捷后为自己和本部吹嘘的丑态,今日的气氛的确让他们看不透。
于是有几个御史出列,大着胆子弹劾杨波谭应华目无王法,擅杀石城岛守将事宜,崇祯帝却沉默不语。机灵点的心里越发雪亮,怕是崇祯帝对杨波作为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连续几日,雪片一般的弹劾不断,连皮岛大捷都被众人刻意淡忘了,众人目光的焦点转移到石城岛上,许多给事中纷纷上疏,要求朝廷派出锦衣卫,彻查东江副将沈志祥投鞑之事,众人惊疑不定,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杨波杀了沈志祥,他难道不怕东江总兵沈世奎的怒火?两人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共御外敌吗?
毫不意外,崇祯把所有弹劾全部留中,派遣锦衣卫的提议也是石沉大海,似乎朝廷默然了一般,但很多人心里清楚,崇祯帝是在观望事态的后续发展,许多与杨波有仇隙的人开始收集他的罪证,准备在合适的时机给他来一记狠的。
过了五天,皮岛各路奏报纷至沓来,监军宗元方,旅顺游击杨波,广鹿参将谭应华,登州副总兵尚可喜,獐子岛副将王延瑞,皮岛指挥使,都司,所有奏疏都是一个意思,皮岛总兵沈世奎囚禁监军宗元方,又与鞑奴暗通曲款,商议献岛以换富贵等等不法之事。杨波、尚可喜、谭应华等闻讯后一起出手,解救了监军,又擒住沈世奎,没想到最后沈世奎羞愧自刎……
这件事引发了朝廷上的轩然大波,这些奏疏不亚于听到鞑奴兵临京师的震撼,又一个东江总兵被杀!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了?他们怎么就敢如此肆意妄为?
震惊之后,众人开始考虑这件事幕后隐藏的涵义,虽然证据很充分,但有资格站立在朝堂上参政议政的人哪个不是见惯了风浪的?谁会相信表面上的那些糊弄鬼的证据?
很快,温体仁作为幕后黑手就被众人揪了出来。除了他还有谁?把旅顺从东江划分出来,献三方制衡策,图谋皮岛,这一切都是温体仁捣鼓出来的东西。试问除了温体仁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开始打叠精神,准备弹劾温体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崇祯帝的态度如何?
“朕要杀了杨波!朕杀了谭应华!”
退朝之后,崇祯帝发狂一般把御案上摆设全部砸碎,砸碎了还不解恨。连御案都被踢翻了,他面色涨得血红,嘴里疯狂的叱责着。
王承恩咕咚跪了下来,哭泣着连连磕头:“皇爷爷息怒啊。千万莫急坏了身子骨儿,皇爷爷息怒啊……”
崇祯帝猛的转过身,望着王承恩:“竖子肆无忌惮,竟至如此,将朕当做三岁小儿般糊弄?”
王承恩一面哭泣一面道:“皇爷爷,或许,或许沈世奎……”
“够了!”崇祯帝大声斥骂,王承恩不敢多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崇祯帝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走了数圈。等发泄完毕后才指着满脸惨白的王承恩道;“去请张凤翼,毕自严,温体仁。周士朴(工部),张延登(左都御史)文华殿议事,把这里扫干净,若是有管不住自己嘴巴的,朕让他脑袋搬家!”
等崇祯帝收拾好心情摆驾文华殿,温体仁等已经等待许久了,崇祯帝等众人礼毕,方才冷冷的说道:“皮岛目前局势不稳,鞑奴大军虎视眈眈,众卿可有良策?”
众人沉默不语,目光聚集在温体仁身上,温体仁知道该表态了,便上前一步道:“关于皮岛沈世奎事,老臣有话要说!”
崇祯帝扫了他一眼,点头道:“先生但讲不妨。”
温体仁轻声道:“陛下,罪督擅杀毛帅以来,皮岛几乎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多有阁臣上疏,请弃辽南各岛,遣散岛众,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崇祯帝听到“擅杀”二字,抑制不住怒火便要发作,但听到温体仁把“擅杀”二字咬得极重,知道温体仁在为自己开脱,当下随意挥挥手,道:“哦?朕不明白先生所指,还请明言才是。”
温体仁所谓的弃岛不过是个话头罢了,他并不想真的弃岛,当下又道:“皮岛沈世奎昏庸无能,以致前有铁山大败,退守孤岛后依然不思进取,却悍然纵兵作乱,囚禁监军,此为大乱之由也,若是不闻不问,皮岛南连登莱,西至津门,鞑奴若有水师相助,则纵横驰骋,不可制也……”
温体仁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先定下了基调,见到崇祯帝不言不语,又道:“陛下,无论杨波等用何理由,亦不该听任沈世奎自刎,以致死无对证,朝堂惊恐,若是处置不当,皮岛辽民投靠鞑奴,反成我心腹之患矣”
崇祯帝微微点头,没有说话,温体仁意思很明白,大明现在内忧外患,这里湖广,四川的流寇大起,那边鞑奴还在岫岩,皮岛虎视眈眈,若是死揪住宗元方等擅杀大将这件事不放,很有可能皮岛出问题,连带着金州、旅顺、甚至沿海一带的东江各岛都糜烂下去。
“为今最为急迫的有二,其一安抚人心,老臣闻沈世奎死后,皮岛军民人心振奋,此为朝廷收复人心之契机也。其二,严令杨波等戴罪立功,早日解了皮岛之围……”
崇祯突然笑着打断了温体仁的话道:“先生糊涂了,杨波等何罪之有,又何须戴罪立功?”
温体仁愣了片刻,点头道:“陛下宽怀大量,不过杨波等处置不当,罪也是有的。”
崇祯长身而起,走下龙椅侃侃而谈道:“游击营自从登陆旅顺以来,斩杀数千鞑奴精锐,牛录章京以上俘获不计其数,杨波等每战不落于后,金州,复州,长生,皮岛,游击营威震四方,忠义无双,何罪之有?先生,还是说说目前皮岛解围方略罢”
温体仁心里暗叹一声,道:“鞑奴势大,奴酋豪格引兵出义州,目前围困铁山,威慑皮岛,不顾杨波上疏称,只需坚守数日,静待冰面化冻,则反击可期。”
崇祯望着张凤翼道:“杨波所部还有什么困难没有?粮草器械可曾缺乏?”
张凤翼不知道崇祯帝说这话什么意思,便摸出杨波的塘报道:“据登莱巡抚严坤之回报,皮岛鞑奴越过冰面围攻皮岛不断,鞑奴多有红夷大炮数十门,每日轰击不停,岛上守军损失惨重,但各部兵马战意高昂,定下了防守反击之策,尚可喜、谭应华、杨波等请拨红夷炮,甲杖,米粮,船只等,其余火药,硝石,铁料,弓弩等若干……”
崇祯帝叹了口气道:“旅顺游击杨波凭一支无饷军马东征西讨,立功无数,殊为不易,更难的是其人一片拳拳报国之心,这些东西朕准了,请本兵大人与户部,工部协商,克期补充完毕,其余各部将领报功之议,务必从优!”
众人都是躬身道:“是!”
崇祯帝目光闪动,又道:“但终究不能让游击营太过艰辛,旅顺,金州,长生岛,皮岛,鞑奴四处入寇,朕恐游击营独木难支,是以,朕意已决,在莱州再设立一总兵,归属山东巡抚治下,设三营兵马,若是辽南危急时可就近支援,此乃两便之设也。”
除了张凤翼,其余人心里雪亮,什么两便,怕是一举三得吧?崇祯帝终于明白无误的传达了他的意思,当下毕自严起身道:“陛下,莱州残败,不易多设军马,依臣之见,不如设在相对富泽的青州府”
崇祯帝听到后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