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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吟啸-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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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要为炳叔报仇的话就要杀死梦天娇,而梦天娇又是多多的亲娘,只要一想到梦天娇是多多的亲娘,梦天娇似乎也没那么十恶不赦了。

    老天,田原一时觉得这整个天都要塌下来,多多,多多,我怎么能杀了她的亲娘呢,而不杀她的娘,炳叔岂不白白死了?

    田原头疼得就像要炸开一样,但愿帅独缺的判断是错的,炳叔所中的毒是出自天道教陆乘金凤之手。

    对陆乘金凤,自己手下可不会留情,即使没有炳叔这笔账,他和天道教的家仇也是要清算的。

    田原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也忒看得起自己了,杀这杀那,你能杀得过谁?以你的武功,恐怕能不被依依那个小丫头欺负就不错了,还要杀落花门主?

    他还有一事不明,怎么连丐帮帮主莫无闻也终于出现了?

    他记得这个莫无闻,连爹爹都没见过他,爹爹常说这任丐帮帮主,是神龙见不了尾,也见不了首,怎么他还亲自安排丐帮弟子追杀自己?

    现在看来,公孙望在威远镖局的一番胡闹,祸闯大了,自己就是跳进前面的富春江里也洗不清。

    丐帮弟子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要躲开他们的耳目,比躲过天道教还难,这桐庐县境已不可久留,得赶快离开才是。

    田原绕过桐庐县城,又来到了桐君山下,月已中天,虽说早已过了三个月的期限,他还是带着侥幸的心理,想上山看看。

    即使大哥不在,他会不会在这里给自己留下什么记号。

    他在山脚坐着稍事休息,然后沿着上山的台阶一步步跌跌撞撞往上爬。

    经过一天的激斗,田原早已疲惫不堪,右肩的伤口又疼得你厉害,他勉强支撑着踩不至于倒下。

    到了半山腰,田原精神突然一震,脚下也有劲许多。

    他听到从山顶的桐君阁里,隐隐传来肃杀的琴声,这时候,除了大哥,还有谁会到这荒僻的地方来?

    他加快脚步上了山顶,推开阁门,不由得大喜,背对着大门弹琴的正是大哥。

    大哥席地而坐,借着药王像前昏黄的烛火,面前是一张古琴,田原看到有三根琴弦已经断了,大哥神情专注,用剩下的四根琴弦继续弹着。

    他左手按弦,右手在琴弦上托、擘、剔、勾,琴声越来越高亢,如山巅孤松撕裂飓风,然后在最高亢出,琴声突然停止。

    过了良久,才在万籁俱寂中响起一个呜咽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右手一根琴弦“铮”地断裂。

    汗水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信手拨出一串散漫的声音,散漫的声音渐渐铺延成一段悲怆的节奏沉缓的旋律。

    这一段乐曲,即便在田原这样完全不谙音律的人,也听出了萧瑟的寒风和如同弥天大雾般充塞着天地之间的雪霁。

    在悲怆沉缓的旋律中时常跳出一串零零落落的粗犷的声音,仿佛一个人走走停停,他的身影在纷飞的雪中忽隐忽现。

    琴声渐渐停了下来,大哥微仰着头苦苦想着,想了一会就低头弹出一段,又想了很长时间。

    他用左手在琴额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手指按弦,右手手指顺着琴弦往外滑动,直到快接近龙龈处才停住,拇指有力地一挑,古琴发出一声沉闷而嘶哑的音响。

    手指边弹边向中间的琴徵滑动,田原看到他的双肩尽力地往上耸着,身子猛然一震。

    结结巴巴的琴声开始变得流畅,右手的手指越来越快,琴声却越来越低沉,如泣如诉、凄恻婉转,他的身子在乐曲声中,如同残留在树梢的一张树叶,在秋风里不停地颤动。

    这悲凉的乐曲叩击着田原的心扉,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往事一幕一幕如同烟云,从他的脑海里袅袅飘过,他沉浸在这乐曲声中,黯然神伤,一时竟难以自拔。

    “铮、铮”两声刺耳的声音把琴声突然打断,田原只觉得气血翻涌,摇晃了两下才站稳了。

    大哥的身子几乎在弦绷断的同时往前一冲,差点摔在琴上。

    此刻琴徵上只剩一根弦了。

    田原听到大哥的踹息很急快,他挪了挪身子,退到离琴一尺远处,挺直腰板,把两手放在膝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

    悬息良久,才慢慢吐出来。

    等到呼吸回复均匀时,他又往前挪挪身子,伸出左手放在琴头的岳山上,停了一下才伸出右手,用食指试探地轻抹唯一的琴弦,紧接着五个手指绚烂地飞动,发出一阵节奏很快的声响,没过多久,最后一根琴弦也“铮”地断了。

    他的双手软绵无力地搭在桐木制作的琴身上,正襟危坐,仿佛一口罩在地上的大钟,久久地一动不动。

第77章 久别重逢() 
田原往前迈了一步,正欲开口,大哥却突然问道:

    “小原,是你吗?”

    “大哥,你”

    大哥的头动了一下,打断了田原的问话:“我一直自诩音律第一、书法第二、武功第三,没想到这一首曲子,我竟然半首也弹不了。山外青山楼外楼,我倒成井底之蛙了!”

    田原听到大哥的声音甚是悲切,神情落寞,不由得暗自心惊。

    以大哥的功力修为都弹不完,作这曲子的定是前辈高人,说不定连他自己也弹不了。

    田原虽然不懂音律,却也听出,这曲子里包含的大苦大悲,绝非一般人所能体会,作这曲子的人,说不定比自己的遭际还要悲惨。

    念及于此,他自然而然对这曲子有了好感,虽说这曲子在他听来,有许多地方朦朦胧胧不甚了解,而且还透着一种古怪。

    田原道:“这是什么曲子?”

    大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半年多前,听一位少年朋友用埙吹奏,我暗记在心的。”

    田原一听这话,就更是吃惊。

    这怎么可能呢,大哥只能弹奏一半的乐曲在这世上,居然有人完整地吹出,而且还是一位少年,这少年又是谁呢?

    田原此时也同样有了山外青山楼外楼的感觉,心底油然而生一份渴慕之情。

    这人弹奏的正是宇文燕自创的寒江独钓。

    乐为心声,大凡一个人编写一首乐曲,都是从自己的胸臆间抒发出来的,以自己的经历、情感、性格和体质为条件,是甚么样的人,就能创作出甚么样的乐曲。

    宇文燕体格羸弱,多愁善感,在感情上锱铢必较,时常黯然伤怀,是以他创作出的乐曲落寞肃杀,寒气逼人。

    仿佛一个远遁山林的人,却又挂念着山外的世界,无可奈何而长吁短叹,从临渊羡鱼到退而结网,在孤寂中抱着一个残破的心情,郁郁寡欢地行走。

    莫非深谙其中隐情的人,断难理解进而演奏他的乐曲,这好比你无法让一个身强体健的汉子,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流露奄奄一息的哀容。

    而眼下这人心无挂碍豁达大度,他又怎么弹奏得了宇文燕的乐曲呢?

    反过来宇文燕也能很难吹奏他的琴曲,两个人正因为彼此性情截然不同才互生渴慕,他们都从对方的乐曲里听到了自己陌生的一面。

    再则,埙为土,土音大而和,琴为木,木音调而直,两者虽可以互相补充互相融合,但毕竟还是各有各的秉性和差异,欲定要求得一致,也是勉为其难。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田原满身血污,吃了一惊。

    连忙招呼田原在烛台前坐下,剥去他肩上的布和草,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倒在田原的伤口,包扎停当,这才轻轻地嘘了口气。

    两个人简略地互道了别后的情景。

    大哥三个月期满找到陈记当铺,拿出一幅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当赎金,想赎回田原,这才知道田原到陈记当铺的当天,就被也非仙挟走,倪道周追他们去了,并说一去已有三个多月。

    大哥当时听了满腹狐疑,以也非仙的武功,想来远不及倪道周,倪道周要从他手里夺回田原,该是易如反掌,怎会一去竟这么久呢?

    大哥知道阿炳这人说话从不打诳语,这其中定有古怪,绝没想到,倪道周和田原会被一个小女孩困在井里。

    大哥笑道:“依依这丫头怕是长得老高了吧?”

    言语间似乎和师父一家很熟,田原听了又大为惊异。及至田原说到天道教来袭,依依被人挟走,炳叔命丧他人之手时,大哥喟然长叹:

    “我原本以为陈记当铺是最保险的,武林中人对他所知甚少,即使天道教,也难以获知我将你藏在那里。没想到也非仙这个狗贼,偷觑到了你,又有意把消息在江湖散播,搞得尽人皆知,反倒给倪兄带来了一场大祸,这真是我的不是了,唉!”

    他更悲痛自己因为怕被阿炳认出,去当和赎田原的时候,自己都乔装打扮成一个陌人,和阿炳几乎没什么言语交流。

    而现在,去赎田原那次的见面,竟成了两个人的永别,念及此,真让人心痛连连。

    大哥站起身,躲到墙壁前背手而立,田原看到墙上整篇经文已经写完,笔势必先前写得更加飘逸洒脱,显见大哥在此逗留亦非一日两日,他等待的似乎不仅仅只是田原。

    他沉默良久,低语道:“倪兄倪兄,一别六年,你可还好?”

    声音竟有些哽咽。

    他转过身,目光停留在田原腰间的笔上,笑道:

    “看样子倪兄已教你悬书功法了?”

    田原的脸一红,结结巴巴把自己在井里,怎么拜师怎么习武说了一遍,大哥哈哈大笑,他说:

    “好好,你没来由就让我矮了一辈,哈哈。”

    田原一想,是啊,大哥和师父本来是兄弟,自己和大哥也是兄弟,自己拜了大哥的兄弟为师父,师父如父,这样大哥跟着自己,岂不也白白矮了一辈。

    这个,真有点乱,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大哥却似乎并不介意,一笑了之之后,问道:

    “你学的怎样了?大敌当前,可使过?”

    田原忸怩道:“小弟,小弟只是胡乱学了一些,不入人眼,不过倒真使过。”

    他把自己怎么习功法,那天和天道教金凤对阵时,又怎样施展的说了一遍,听得大哥又是哈哈大笑。

    他说:“好,好,你使出来给我瞧瞧。”

    田原也不推辞,抽笔在手,眼睛看着墙上的经文,悬空书写起来。

    他很快就进入那种氛围,气势酣畅,痛快淋漓,许多笔划虽然不知道怎么写法,也不管写的对错,就依着大哥在墙上的字迹依样画葫芦。

    只觉得手臂有些发热,腕间如悬一个大水壶,汩汩地冒着热气。

    大哥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不住地叫好,有时又叫住田原,纠正了他的一些笔法,田原点点头,接着再书写下去。

    田原一气写完,站在那里微微有些气喘,刚刚站稳的身影突然闪动,右手激扬,手中的笔直直地射了出去。

    一根细线连在田原手中,田原以气御笔,笔尖在墙上书写起来,虽说田原的这招“河汉遥寄”练得还只有六、七成火候,写起来笔杆微微有些摇晃,若是与敌对阵,蘧然间直点对手的穴道,也足以令对手心惊肉跳,绝难逃脱这如影随形的一杆笔。

    大哥忍不住大叫一声:“好!”

    田原收势立定,身子晃了一下,软绵绵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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