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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雄二人来到村头,远远地便看到村口聚集了很多村民,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来,大家让一下,我们是二狗的老师。”张正明走在前面,拨开人群。
村民们见到大雄的到来,纷纷让去一条道路。在村子里,大雄也有着一定的名望,毕竟他让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有学上,有书读。
远远的,林大雄听到二狗惨痛的哭喊声,心头一酸,走上前一看,四下一片狼藉!
灵堂里,供奉的食物散落一地,牌位也掉在了地上,用于遮掩遗体的那块白布,不知被谁扯了下来,把二狗的母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唯独床尾的“引魂灯”还亮着。
遗体旁边,二狗一只手攥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攥着一旁坐着的刘老先生的手,正放声痛哭着。
林大雄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牌位,拍了拍灰,放在了灵堂正中央的桌子上,上前问二狗道:“二狗,发生什么事?”
二狗闻声一阵抽泣,缓缓抬起颤抖着的右手,顺带拉起了刘老先生的手。
林大雄侧头一看,刘老先生安详地端坐在遗体旁的座椅上,双目紧闭,脸上竟已无血色。
难道是又添一桩白事?大雄走上前,用手探了探鼻息,又垂了下去,连连摇头。
转念一想,定是刘老先生年时已大,不堪守灵熬夜的重负,才会意外猝死。
“听村民们说,刘老先生走之前,生性温文的他突然大发雷霆,打翻了贡品,指着围观的村民张嘴就骂。”张正明凑上来,贴耳小声道。
林大雄神色一滞,看了一眼围观的村民,正言道:“也难怪,刘老已年迈,村子上这么多游手好闲的人不帮忙办葬礼,反倒让他一个老头子担这丧事,搁谁身上受的了?”
围观的村民闻言,远远地看着,无动于衷。
大雄连连摇头,别人家白事当头,新礼未结,又添一桩,却连一个上来查看的都没有,一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架势。
“这丧事,我办。”大雄说着,上前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安慰道:“二狗,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一旁的张正明也连番叹气,这二狗是个苦命的孩子,恐怕以后的路只能他一个人去走。
二狗突然止住了哭声,撒开了母亲的手,走到门沿上,背过身去。
“这孩子怎么不听老师话,我去劝劝他。”张正明啧啧道,正欲上前,却被林大雄一把拉住。
只见,二狗走到灵堂中央,突然开口说道:“我刘某穷尽一生在大牛村助教,归于白鬓之际,家门冷清,这死后便得门庭若市?”
村民们闻言,顷刻间浑身汗毛竖了起来,脸色刷的一下全变了。
二狗这番话,不但是刘老的语气,连声音都变了!
二狗大手一挥,冲着村民们嘶吼道:“我死了,你们就这么看着?!”
这一嗓子,吓坏了围观的村民,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刘老先生附身了!”
紧接着,村民们混乱成一团,跑的跑,溜的溜,还有几个吓得连跑都不跑,呆立当场!
此时饱读教科书的张正明也吓得冲着二狗的背影,连连作揖,嘴里念叨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不知刘老先生此番前来,有何事交待?”林大雄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沉声道。
二狗缓缓转过身,脸色如死人般苍白,指着刘老先生坐着的遗体,对着大雄说道:“林先生,世态炎凉,莫要有同情心作祟,你看这些村民,有的年轻时还是我的学生,我死了,连个过来扶一把的都没有!”
“我来此助教,并不图回报,只求那群善良的孩子们有朝一日出头,记得我是谁那就行了。”林大雄一笑,上前说道。
“哈哈哈哈……”
二狗浑身颤抖着发出笑声,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良久,他双手背后,沉声说道:“林大雄,下面有人托我告诉你,三年之期已至,他会上来报仇。”
“谁?谁要报仇?”林大雄闻声本来临危不乱的表情,突然变了色。
还未答话,二狗顿时如触电般全身抖得厉害,眼皮底下泛着眼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别走!告诉我是谁要报仇!”大雄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二狗的身子,急声道。
此时二狗的嘴里不住地往外吐着泡沫星子,几个抽搐之下,便昏死过去。
见刘老先生的魂魄已走,林大雄神色暗淡下来,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张正明,抱着二狗瘦小的身子向灵堂外走去。
灵堂里只剩张正明一人,他不知哪来的勇气,颤巍地走到刘老先生座前,连番磕了几个响头,连忙转身跟上林大雄的步伐。
灵堂外,村民该散的也已散去,天还下着大雪,厚厚的一层积雪挡不住林大雄即将沸腾的心,他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第22章 殡葬()
头七过后,按照大牛村的习俗,是要入棺送葬的。
由于地处偏远,虽说民政局明令禁止土葬,但相对大牛村来说,还是比较流行土葬。
林大雄请人从城里连夜运了一口柳木棺材,并订制了一套较为体面的寿衣,又准备了一些下葬时必备的物品,礼数尽到,也好让老太太在那头过得安稳些。
清早,兴许是害怕刘老先生找上门,送葬的村民老早地便来到大雄的住处,在雪中来回踱着步。
屋内,大雄把接下来入葬的东西准备妥当,正准备走,此时二狗却醒了。
这小家伙自昨晚之后,便一直昏睡不醒,也难怪,成年人被上身一次都费神,更何况他年纪才不过十二三岁。
“林老师,我也要去。”二狗强撑着身子,也不管大雄愿不愿意,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了棉衣。
林大雄摇头道:“不行,你的身子还很虚。”
“老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二狗带着哭腔说道。
大雄心中一酸,上前拍了拍二狗的肩膀,正言道:“二狗,有些事并不是你闭上眼它就不会发生,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勇敢地去面对。”
“外面雪下的很大,等你睡醒了,一切都结束了。”林大雄叹着气,随手掐了个法诀,在二狗眼前一绕,顿时二狗的眼皮沉了下去。
见状,大雄为其盖好被,转身背上一个鼓囔囔的背包,推开了房门。
“林先生,不知道这刘老先生的葬礼可安排妥当?”一个裹着围脖的老妇人凑上来,问道。
“我已经通知他的子嗣,这会儿应该来了,我只负责二狗母亲的葬礼。”林大雄如实道。
老妇人又问道:“那引魂鸡、引魂炮竹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吧?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大雄闻声心里一阵鄙夷,听这老妇人的话,敢情替二狗母亲料理后事,是他分内之事一般,嘴上却回应道:“都好了,不用你们忙活,改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绕过众人,张正明和其余几位老师早已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等候,见大雄走来,张正明开口道:“八仙已经在灵堂候着了,棺材也运了过去,什么时候换衣服,起灵?”
“先去灵堂。”林大雄点头道。
所谓八仙,便是那抬棺材的八个人。这其中也有讲究,首先要是男性,力气大的,不然抬不动半路跌倒是为大不吉,其次这八个人要同姓同族,除抬棺外,还负责为死者穿寿衣。
到了村口,八仙们背倚着棺材,正悠闲地抽着烟,旁边几名衣着光鲜的人在灵堂门口走来走去。
“他们是?”林大雄问道。
张正明回应道:“他们是刘老先生的子嗣。”
大雄点了点头,埋头走进了灵堂,八仙们见状也纷纷涌了上来。
一进门,一只大公鸡站在靠近床尾的位置上打起了鸡鸣。
由于大牛村只有这一个简陋的灵堂,昨晚,林大雄只好派人把刘老先生的遗体,暂时安置在二狗的母亲旁边,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生过移动。
见灵堂右侧上放着几个花圈,花圈上均写有“郭老夫人节哀”的字样,林大雄不觉皱眉,张正明指了指身后的其他几名老师,示意是他们送的。
“几位有心了。”大雄说着,将随身带的背包卸下,拉开拉链,把里面的鞭炮分发给了几名老师,示意一会随行时,沿路每至一个路口,便放一串鞭炮。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在灵堂门口停下,刘老的子嗣走上前与司机交谈了一番,几人转身进了灵堂。
“几位辛苦了,来,抽根烟。”一个戴着眼镜,大约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上前挨个递烟,接着身后的其他人开始去抬动刘老先生的遗体。
“别碰!”大雄出言制止道。
几人闻言,用敌意的目光扫了一眼大雄,先前递烟的中年男人走上来,说道:“这位朋友是什么意思?”
“这样不妥。”林大雄摇着头,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大红色的伞,随后撑开伞,去遮刘老先生的面部,解释道:“纵使行事匆忙,该有的,不能少。”
能上二狗的身,说明刘老生前积怨已久,死后聚集了些许怨气,倘若礼数不到,大雄担心再生变数,但他没把话说透,是因为他看到身旁的张正明一直不敢看刘老,显然昨天发生的事,他还惦记着。
“多谢兄弟了,来,抽烟。”中年男人递着烟说道。
大雄推开了他的手,回绝道:“不用了,上了车把伞拿回来,这边要用。另外打个电话给殡仪馆那边的人,让他们备好红伞,下车就遮。”
中年男人闻声眼中闪过一丝蔑视,显然大雄不接他的烟,让他很不舒服,而后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接过红伞,遮着刘老的面部,将其送上了车。
目送众人离去后,林大雄连连摇头,他看的出,自己的话对方压根没放在心上。
“可以开始了吧?八仙们都等急了。”张正明探头道。
林大雄看了一眼屋外,此时大雪一直在下,天色阴沉,道路泥泞不堪,但吉时已到,切不可耽误。
“好,开始吧。”大雄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小瓶酒精,一盒棉球放在床头,缓缓拉开了布帘。
二狗的母亲是患心脑疾病去世的,去得很偶然,表情没有痛苦很安详,像是静静地睡着了。由于是贫困山区,村子里的人没什么讲究,此时她还穿着生前的衣服,是一件普通的灰色棉服,并未更换寿衣。
张正明表情沉重地道:“八仙们备好衣服,准备更衣。”
一旁待势许久的八仙连忙上前,几人分工细致,四人负责褪去上衣,另外四人则负责下装。待衣服完全褪下后,一块块乌紫的片状尸斑从露出的皮肤上显现出来,由于是冬季,并无异味。
很快,八仙们便为郭老夫人换好了天蓝色的寿衣,看上去仪容端庄,不失温雅。
按照规矩,起灵前应有阴阳先生为死者开光,随后才能入棺、引魂、下葬。而这阴阳先生,便由大雄代任。
大雄将事先准备好的棉球蘸了些许棉球,揩拭郭老妇人的面部,先是双眼,然后是鼻梁、双颊,这一切做完后,算是开好了光,八人联手托着床的四端,架起了郭老的遗体,张正明则在一旁帮忙打伞。
此时墙角的大公鸡打鸣打得更欢了,声声扣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