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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氏?”贺文瑞微微皱眉,这来头可不小,“这消息真么?”
“应该差不离。”李定国道,“都是把他们分开审问的,绝无串供之嫌,这些土匪也不是什么硬骨头,稍一用刑,就都招了,回答如此一致,应该不会错,而且草民等人还根据他们的口供,从几个头目身上搜到了范氏给他们的所谓订金,数目上虽然差着些,但据交待,这是他们花了部分的缘故。”
分头审讯这一招还是志文教的,为的就是不让这些人听到同伴的口供后串供,李定国觉得还是很好用的。
贺文瑞看看跟在李定国身边的自家长随,见他微微点头,这才信了,他对李定国欣赏归欣赏,但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更信得过。
“这范氏。。。好大的胆子!”贺文瑞恨声道,“竟敢勾结匪徒,袭杀朝廷命官。”
范家虽然财雄势大,在朝堂上也有点靠山,但他与自己的老师又岂会差了,况且范氏一介商人,如此做法,算是赤裸裸地在打士人的脸面,叫贺文瑞这个堂堂两榜进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范家地处张家口,贺文瑞鞭长莫及,保安州只有几个分店,即使把这些店面搞垮,也伤不了范家的筋骨,走着瞧,贺文瑞心里发着狠,等恩师耿如杞坐上宣大总督的高位,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范家。
“贺大人,这范氏此举,恐怕是冲草民而来的。”周承允那是什么脑子,李定国范氏二字才说出口,他就明白了,范永斗之死多半被范家算到了自己头上,贺文瑞这是遭了池鱼之殃。
尽管现在周承允还有涿鹿商社与耿如杞等人算是蜜月期,关系相当不错,但他深知这些人的秉性,要是现在不把事情挑明,任其对范家心怀怨怼,然后上下其手,等事后他们知晓原委,怎么都会生出被利用的感觉,心头难免不爽,为双方的合作埋下钉子,是以急忙出来说明原委。
“哦,这是怎么说的?”贺文瑞问道,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是主要目标,只是个添头而已,倒是对周承允的直爽心生好感。
“在下晋南的商会,与晋北粮商一脉素有矛盾,想必贺大人是知晓的。”周承允道。
贺文瑞点点头,他在晋阳,自然也是知道晋南盐商与晋北粮商之间不对付,只是双方的争斗,多半在商场之上,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地取人性命,却是不曾听说。
“这帮人不但走私朝廷禁品给北虏,听说最近这些年还卖到了建奴那儿去,煞是可恨。”贺文瑞说道,“一帮无君无父,出卖朝廷利益的小人。”
贺文瑞虽然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文人一样,有些臭毛病,诸如看不起除读书人外其他行当的人等等,自身的权谋手段也有相当水准,但受耿如杞的影响,还算有节操的,对范家这种行为也是相当看不惯,相对而言,周承允这种有底线的商人就顺眼多了,这也是他愿意与周承允合作的原因之一。
“大人所言甚是,不瞒大人,就因为我们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这些年一直处于下风,不过,涿鹿商社却是我们的希望所在,范家想必是觉得有了威胁,却又无法正大光明地角逐,这才兵行险招,冲撞了大人。”
真正的缘由自然是不能说的,但周承允此言,却也不能算错,至少他心中笃定,范永斗之死,范家的人是不可能有真凭实据的,那么袭杀他的行为,给范永斗报仇恐怕只是一个很小的理由,更多的,是想把涿鹿商社扼杀在萌芽里。
周承允深知范家现今的掌控者…范轩…的精明可怕,毛衣一事不可能瞒住他多长时间,既然不能得知清洗羊毛的核心机密,那么将自己杀了,不失为一个打击涿鹿商社的好办法。
不过这一点,却是周承允料错了,种种的阴差阳错,导致范轩至今不知涿鹿商社真正的杀手锏。
“周公子此言差矣,你我现今俱为一体,对你不利,与对我不轨又有何区别,更何况,这范氏此举,置朝廷律令于何地。”贺文瑞嘴里说得义正辞严,其实真正的关键,除了之前的三千颗人头,就是俱为一体这四个字。
周承允为了拉拢未来的宣大总督一系人,也是下了大力气,已经给耿如杞、张鸿功和贺文瑞三人,分了各自不等的涿鹿商社干股,虽然没有知会志文,但他相信志文不会反对,而且也在周承允的职权范围内,这是当时说好的。
第433章 祝大人鹏程万里()
在大明,经商若不找个背景强硬的靠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官买行头就是最好的例子,晋南的蒲解商会之所以还能混的走,不过是仗着张四维、王崇古的余荫而已,但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有些镇不住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范家欺负到头上。
周承允此前回晋南,除了处理自家还有商会的事务,在晋南拓展毛衣的销路也是其中一项任务,毕竟晋南富庶,又是自己的地盘,可不能闲着,所以哪怕天气转热,毛衣还是随身带着的。
耿如杞、张鸿功和贺文瑞三人的智商都没问题,见了这等兼具保暖、透气、轻薄的衣物,哪里还会不知道此物的前景,有了涿鹿商社的干股,相当于是送钱给他们,怎会拒绝。
贺文瑞初进官场,对钱财的重要还不太清楚,有些清高,对这干股还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另外两人眉头都不皱地就收了,他要不拿说不过去,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
“多谢大人仗义直言。”周承允拜谢道,他说了这么多,要的就是贺文瑞的这个态度。
“周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放心,这些奸商,且容他们再猖狂几日,等时机成熟,自然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贺文瑞眼里闪着寒光。
周承允适才所言,他已是信了,虽然目标不是他贺文瑞,但也不能忍,今天这是涿鹿商社的护卫实力强,要是不敌土匪呢?贺文瑞想想都不寒而栗,他可不相信土匪们会心慈手软,只杀涿鹿商社中人而不杀他,更不可能一听他的名号就放过他。
“定国!”贺文瑞收拾好心情,转而和颜悦色地问李定国道,“这里完事儿了么?我可是急着赶路啊。”
“大人稍等,再有片刻,也就差不多了。”李定国回答,又接着劝解道,“大人不必如此着急,过了鸡鸣山,就是保安境内,大人算是到任了,我们也算回家了。”
说到这里,低着头的李定国皱了皱眉,挖空心思地想了这么一小会儿,接着说道,“对了,祝大人造福乡梓,鹏程万里。”以他的学识,能想到这么两个词儿,已经算是不错了。
“呵呵,定国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贺文瑞笑道,接着大有深意地看了周承允一眼,“嘿嘿,不能不急啊,周公子,希望你说的那事儿,没有虚言。”
“郑小弟和定国兄弟我都信得过,相信他们不会诳我。”周承允答道。
“即便夸大些也不打紧,只要真的不那么耗水,哪怕打两个对折也很了不起了。”贺文瑞说道。
李定国心思单纯,除了武事,其他向来不太关心,听他二人打着机锋的话语,实在摸不着头脑,干脆鞠了一躬,自己退下忙活去了。
却不知贺文瑞与周承允二人的这番莫名奇妙的对话,全因他而起。
在涿鹿山就是再不管农事,李定国好歹以前也是种过地的,自然知道亩产千斤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在尚未得知此事的周承允面前,哪里还矜持得起来,回保安的路上,抽空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如果说包括李定国在内的涿鹿山诸人,面对如此高的亩产量是惊喜的话,那周承允闻听此事后,就是欣喜若狂了,汉人自古对土地和粮食有种根深蒂固的眷恋,商人也不例外,发了财也要回家乡置办田地,兴修宅院。
一亩地能出这么多的粮食,已经突破了周承允想像的天际,再三从李定国,还有李智那里得到确认后,走路似乎都飘了起来。
周承允的异常,自然被贺文瑞发现了,稍一打探,就知晓了原委,当然,周承允也没想瞒他。
涿鹿山里有亩产千斤的粮食?这消息当时就震得贺文瑞说不出话来,说实话,一开始他是根本不信的,但看周承允信誓旦旦的样子不似做假,又半信半疑了起来。
贺文瑞心头一片火热,自己即将执掌一州大权,就有了此等神物,难不成是上天眷顾?
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贺文瑞觉得,这亩产哪怕掺了水分,但只要能有五百斤,不,两百多三百斤也足够了,最关键的,是它耐旱,若真上了千斤,那还不功比神农了么?
若在保安州大力推广此物,产量只要过得去,那自己的政绩还不杠杠的,大明各地官员的考核,特别是在非边关之地,首重农桑,次为教化,粮食产量只要上来了,赋税就不会少,考评的成绩怎么也不会差了,说不定任期一满,还能藉此往上继续走呢。
等恩师做了宣大总督,这种高产耐旱的粮食推广开来,也必将成为他的助力,就是那内阁成员甚至首辅,也是可以想一想的了。
自此,原先那个时刻保持风度,意态悠闲的贺大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停催促李定国他们加速赶路的贺知州,他们一行人能这么快的赶到鸡鸣山,多半还是贺文瑞的原因。
“贺大人,周大哥,可以赶路了。”嗒嗒的马蹄声中,李定国来催促道。
“这就走。”周承允与贺文瑞相视一笑,翻身上马。
但见周围的地面上添了不少新土,袭杀他们的土匪,不但战死的被埋了,就是侥幸活下来投降的,也没逃过最后那一刀,一样被埋于地下。
不是李定国他们残忍好杀,实是这些土匪秉性不好,哪个手上没有索命冤魂,放了他们就是纵虎归山,带回涿鹿山吧,还是那个问题,怕他们带坏山中风气,而且现在山中根本不缺洗羊毛的劳力。
周承允本来还有些担心,生怕旁边这位读圣贤书的一州长官,对李定国他们如此行事不满,哪知贺知州上了马,脸上笑容不变,对周遭这些新土浑如不见,口中一声轻叱,率先打马上前去了。
看来这位贺大人,也不是一个迂腐之辈,不,确切地说,是一个颇有城府和手腕之人,周承允心中暗叹,挥了一下马鞭,也跟着去了。
第434章 过府不入()
“大人,再有半日,就到良田屯堡了,是不是草民安排一下,提前通知州衙,让他们前来迎候?”李定国来到贺文瑞身旁,待其下了马后问道。
时值正午,太阳高悬空中,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一行人好不容易找了个荫凉之地,正准备打尖休息一下。
“不用。”贺文瑞将马缰递给长随,摇头道,“上任这事儿不着急,我还有些时间,先跟你们去一趟涿鹿商社和涿鹿山,看看这个击溃十万流贼的地方,长长见识。”
“这。。。大人不将养两天?”李定国有些吃惊,说实话,从晋阳到此,餐风露宿,着实辛苦,这位知州大人能骑马,能睡在野外,一路上从不叫苦,让他们都大感意外,尽管如此,还是明显瘦了一圈,本以为到了州府,怎么都要休息几天,没想到涿鹿山得他如此看重,竟然要过府不入。
“怎么?怕我吃不消?”贺文瑞佯怒道,“别看我一介文人,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