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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不能松手,苏静的头不能受一点点伤害。
棺材里显得特别的安静。良久,叶宋声音沙哑粗糙,微微低唇在苏静耳边说道:“你说,如果我们都死了,这算不算是死同穴呢?”
继而叶宋又摇头,有些落寞地道:“不,这样不好。你还是应该活着,北夏的胜利需要你去铸造和迎接,你是不败战神,还要接受百姓的爱戴,还有将来你会娶妻,找一个比娀儿还要爱你的女子,生一堆的孩子,幸福到老。但愿以后,你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叶宋这个人,一辈子无病无灾,逍遥自在。没有她在,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棺材飘飘荡荡,不知要流去何方。
叶宋缓缓伏下头去,靠在苏静的肩上。她闭了闭眼,顷刻间觉得疲惫就似这山洪爆发说来就来。她轻声又道:“果然我还是一个人来比较好吧你也觉得我太自私,这样一直索取着你的陪伴。”
她恍惚间陷入了沉沉的梦。已经很久都没有做梦。梦到的都是一些熟悉的人和事。
那时候,叶青的腿还很好。太阳一下山,花街柳巷里灯红酒绿热闹起来。她喜欢拉着叶青往楼子里窜。
叶青是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一刻不停地在她耳边唠叨,大抵是说那样的地方去不得,这样的地方也去不得。简直比沿街叫卖糖葫芦的还不让人省心。后来她抽了一串糖葫芦转身就塞叶青的嘴里,结果一回头就跟人撞个满怀。
那时候晚霞给北夏的上京淬上一层淡淡的金红,像是一个金色的梦境。
叶宋半是清醒半是沉醉,一下子想了起来,这原本就是在梦里。
河边的杨柳随着晚风轻轻地飘,有的伸入了水中,划开水纹一样的形状。
叶青的嘴被糖葫芦塞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咕噜噜地睁大了一双眼睛。
那时叶宋对这街上的紫衣青年并没有什么印象,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确定之前都没有见过他,只觉得他长得不是那么回事,略显白皙的脸色配上那略尖的下巴,简直就是上京美人的普遍标配,但这些都长在一个男人身上。那双桃花眼似乎不该倾注过多的风情,使得他不管面对谁都好像是笑着的,可仔细一看时,觉得他笑容又是空洞的,除了笑容就一丝情意都没剩下。
不行,太骚了。
叶宋当时也属于年轻气盛那种类型,负手道:“你眼睛长在屁股上吗?”
苏静桃花眼一眯,道:“这位似乎有些眼熟啊”
梦里叶宋想,当时他一定是认出了自己。只是自己那时候还不认识他,每天都想着出门闲逛,要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以及从来不用担心银子不够花。
所以那时她颇有些狂妄。
叶宋打断他,勾起一边唇角笑了一下,用了一句最普遍的台词,说道:“你不会是对每个美女都这么说吧?”
第272章 你不是不守信的人()
怎知苏静却也跟着一笑,眼眸一转,流转万千,还骚包地打开一把玉骨折扇,那时候折扇在上京很流行,但凡是个文人雅士都会随身携带一把,可这玉骨折扇看起来就有些值钱。叶宋眯了眯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折扇,只听苏静笑呵呵道:“你怎么知道?”
叶宋似笑非笑道:“既然这样,不如你请我吃糖葫芦吧。”
苏静大方回答:“这是在下的荣幸。”
于是叶宋把卖糖葫芦的整根糖葫芦棒子都揽了过来,对卖糖葫芦的人说道:“没事,你看他穿着便知道他有的是钱,不会亏待你的。”
苏静抽了抽眼角。
叶宋又回头从叶青怀里抽出一包刚炒出来的糖炒栗子,递给苏静,道:“这个就当做是我给你的回礼。”苏静伸手就去捧,叶宋又道,“你不方便是吧,来,扇子我先帮你拿着。”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抽走了那玉骨扇,“快尝尝这栗子好不好吃?”她把玩着扇子,玩着玩着就顺进了自己的袖兜里。
见苏静剥了栗子正品尝的时候,叶宋就拉着叶青扛着糖葫芦棒转身离开了。
后来叶宋和叶青把那玉骨扇拿去当了。当叶青说苏静有可能是上京大名鼎鼎的贤王时叶宋嗤之以鼻,没有多大的印象。她把糖葫芦分给了街上的小乞丐。
当苏静追着她找她要扇子的时候,她便醒了。
仿佛那是清晰发生过的事情一样,让叶宋一时之间有些混乱。
她侧头看了看,苏静正安静地躺在她身边。她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苏静的下巴,知道如果脸上没有这些污泥,皮肤的颜色定然也是略白皙的,指尖碰到的地方,与梦里如出一辙,下巴有些尖,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一场梦,像是改写了两人的初次相逢。那样的开始,看起来也不错。
叶宋道:“实际上,我最常梦见的人就是你了。”
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棺材上没有那噼里啪啦的声响,棺材也没再飘飘荡荡,一切都平静、静止了下来。
叶宋便爬起来去掀开上面盖着的棺盖,一往外抽动上面就有泥浆簌簌掉落了下来。
外面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世界也跟着陡然敞亮,叶宋极力眯着眼,觉得有几分炫目。
外面的空气是清新的。带着浑然泥土的味道。
叶宋率先从棺材里爬起来,举目而望,只见目光所及之处,茫茫褐色一片,全部都是沉淀下来的泥土,很是萧条。
远方似与天际相交接,望不到边际,叶宋看了一会儿,莫名地觉得熟悉,随后回头一看,棺材已经被搁浅在了岸边泥沙滩上,而身后是一座孤岛,好像是这一片大地上的唯一一抹绿色。
叶宋一愣,想了起来。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们竟有被冲上了这座孤岛,而这孤岛便是当初她和苏静从药王谷被冲下来时停留的地方,苏静就是在那途中头部受了重伤。
叶宋低头看了看苏静,眼神里情绪浮动,就快要冲出了阀门。她俯身去把苏静抱起,两人翻出了棺材,在干燥的浅滩上歇息。
这场雨好似已经到了尽头。天上的乌云层层散开,地面上有了些浅浅的光影,大有雨过天晴的意思。
叶宋让苏静枕着自己的腿,轻轻拍着他的脸,有些脱力道:“苏静,你醒醒,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苏静?”
叶宋捧着苏静的头,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唤了他许久,但是苏静仿佛听不见,始终没有醒来。叶宋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紧绷着,抬手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泥,急了起来,声音低沉得似咆哮一样,道:“苏静,你给我醒来!你现在就给我醒来!”
她拍着苏静的脸,指缝里流泻着他的头发,“你不是答应我了,我让你醒的时候你就得醒,你不能这么睡下去,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了我才同意你睡的,要是你不答应我是不会让你闭眼睛的,就算、就算你死不瞑目我也不会让你闭眼睛苏静,你不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苏静!你给我醒醒!”
一直以来,叶宋都在尽心全力地保护着身边的人,做她该做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全部都被打乱了,她的一切都乱了。她忽然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那些有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她看着怀中的苏静,只觉得愤怒和痛苦直冲大脑,快要从她身体里炸开,把她整个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苏静就这样在她怀里躺下去,她不想苏静再也睁不开双眼。
叶宋手撑在苏静的身体上方,阳光穿破云层,从上面照耀了下来,浅滩泛着浅褐色的光泽。她的头发湿哒哒地从后背滑落到胸前,遮住了她的脸颊,逆着光也让她的身影在苏静的上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叶宋久久凝视着苏静,然后缓缓曲了曲手臂,俯下身去。脸颊轻轻地贴着苏静的胸膛,眨了眨眼睛,像抱着琉璃般的梦境一样轻轻抱着他,声音几近渴求,沉哀如冬日里被风吹走的白霜,“你答应了我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啊苏静”
她不想失去他。
倘若他活着,如果最终要彼此离开,那她可以选择笑着送他离开。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她能够彻彻底底地体会当初苏静的那种感觉了,原来是这样一种滋味。仿佛一颗完整的心被血淋淋地硬掰成几瓣
叶宋伏在苏静怀里,双肩瑟缩着,寂寥的浅滩上就只有这一双相拥着的人。河水失去了一切冲动的力量,变得温柔而沉静了下来,在河床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沉淀的泥浆,上面便是渐渐变得清浅的水流,水浪推着水浪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叶宋一拳捶打在松软的浅滩上,带着凝固的鲜血的手指扭曲成一团,她仰头大叫:“苏静——”
撕心裂肺。
仿佛倾注了所有。声音在江面上回荡,飘出了很远,最终消失在了水平线上。
不单单是不想失去,而是宁愿失去所有,都不愿失去他。叶宋心里明白的,要是可以交换,她没有什么是不能拿来换的,不求别的,只求苏静一个平安康乐。
一直以来她所努力地,便是尽量不要失去。不靠近他是因为不想失去,不接受他是因为不想失去,可是她却自私地承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好,到最后还是会彻底失去
叶宋低着头,努力握着苏静的双手,缓缓抬起,放在唇边,凉凉的唇落在他的手背上,眼泪忽然啪嗒一下,随即便如大雨倾盆不受控制,全部落在了苏静的手心里。那眼泪,是唯一干净纯粹的东西,她对他说:“好吧我再妥协一步,如果你醒来不管什么”她都答应。他为她做的她也可以为他做,她也可以为了保护他而去拼命,也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说好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然而,她的呼喊、她的每一句话,对于苏静来说都像是召唤。即使昏睡着,他也在用心倾听。就在叶宋的话只说了一半,苏静的胸膛突然像是攫取了生命的源泉,剧烈地起伏了两下。
叶宋握着苏静的手一顿,她动也不敢动地看着苏静闭着的眼睛,生怕那是她的幻觉,生怕她一动一切就又破灭了。
她一直等着苏静的双眼睁开。
苏静很疲惫地皱了一下眉头,忽然眼帘一抬,就无比清醒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散布着几缕血丝,眼神深沉而幽邃,一瞬间便将叶宋的满眼泪水尽收眼底。
起初他的眼神是有些空洞的,仿佛神智还没有和身体一样迅速,只是当他伸手去揩叶宋的眼角时,那双桃花眸里始才渐渐有了叶宋的影像,由浅至深,最终彻底清晰地定格在他的瞳仁里。他突然笑了,天上云影浮动,水中波纹轻漾,连阳光也不及阴影下他的笑容好看。
他笑得有些云淡天青,道:“哭什么,我答应了你会醒来,就会醒来的。只不过太累了,所以多睡了一会儿。”
叶宋双眼通红,没吭声,只是呼吸有些颤抖,眼泪依旧是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她垂了垂眼帘,深吸一口气,打算把她的所有脆弱和软弱全部都逼回肚子里去。
两人沉默很久,苏静忽然问:“阿宋,如果我再也醒不来,你会难过吗?会难过多久?”
叶宋的嗓音宛如干涸已久的泥,没有丝毫的弹性,也没有一切悦耳动听的因素存在,只尽量轻描淡写道:“会的吧,可能会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