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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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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饭丰盛得令人咋舌,有鱼有肉,还都是新鲜出炉,热腾腾的。

    “石爷,快吃吧!特地给您备下的!”狱卒过来,冲他温和地笑笑。

    石咏睁圆了眼瞪着狱卒,他只要一联想到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情节,就怎么也没胃口了——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杀头饭?

    难道这顺天府连审都不审,就直接给他论了罪,二话不说要送他上路?

    那狱卒见石咏满脸的惊疑,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便知石咏是误会了,连忙说:“石爷是贵人,知交遍天下的。小的们,也是应石爷的故交吩咐,过来好生伺候石爷的。等明儿开了堂,石爷定然平安无事的。”

    “你瞧,石爷,那不就是您的朋友,过来看您了?”

    石咏隔着囚室的栅栏,果然见到远处有个花团锦簇的人过来,背后还跟了个小厮。他就着囚室里昏暗的灯光,望着来人,实在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见来人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戏服,脸上还有些油彩没去尽,一脸的忧色却作不得伪,只不过这人不是石咏的好友贾琏,也不是衙门里熟识的同僚唐英,而是前阵子来找他胡搅蛮缠过的薛大傻子,薛蟠。

    “石兄弟勿怪啊!”薛蟠不知是从哪个戏园子串戏回来,匆匆忙忙地说:“我一听说你的事儿就先遣人过来打点了,不过我那儿答应着客串的一出戏没唱完,不能撂下旁人自己先赶过来,你可千万别怪哥哥!”

    石咏先是哭笑不得,后来听着也稍许有些感动。这薛大傻子,颇讲义气,答应旁人的戏先唱完,是守诺;妆都没卸完,衣服也没换就跑来了,是仗义。这薛大傻子,倒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然而薛蟠下一句,更令石咏哭笑不得。

    只听这位大爷说:“我一听说你关大牢了,这心里就慌得不行!你还欠着我,没告诉我金陵的事儿怎么善后呢!”

    搞了半天竟是为了这个,难得这薛大傻子对这事儿这么上心,石咏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

第75章() 
薛蟠蹲在石咏面前;殷殷相求;想让石咏尽快帮他想清楚当初金陵的那一桩案子应当怎样善后。

    石咏嘴里有些发苦;也不跟薛蟠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就要折在这顺天府大牢里;出不去了;才这么巴巴地赶了来要见我?”

    薛蟠登时一摸头;冲石咏“嘿嘿”地傻笑,竟然是默认了。

    好你个薛大傻子!石咏瞪了薛蟠一眼,说:“你放心吧;我怎么外头走进来的,回头还怎么走出去。既答应你的事儿,就定会给你个交代!”

    “这感情好!”薛蟠继续笑得憨憨的;“兄弟在这牢里也别担心;上下我都打点过了,不会教兄弟吃苦头的。”

    石咏谢过薛蟠;目送他出去。这时天色已晚;顺天府的大牢里灯火昏暗;薛蟠那一身花里胡哨的戏服便显得越发诡异。

    说实在的;石咏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淡定。他肚子有些饿了;伸手取了那“牢饭”;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然而一面吃一面想;石咏的心就开始悠悠地往下沉;口中的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

    赵老爷子的这桩案子,一开始就透着处处不顺——老爷子固然凭一己之勇,去叩了登闻鼓鸣冤,重告冷子兴,然而通政司却毫不留情地将案子发回顺天府重审;更有甚者,赵龄石重现京城,一出面矛头就指向石咏,告他侵吞了原属赵老爷子的财物。

    顺天府、冷子兴和赵龄石——石咏一下子将这三者都串了起来,越发觉得前景不大妙,渐渐地那筷子也抬不起来了,口中全无滋味,终究还是将这“牢饭”都推了回去。

    “咏哥儿,咏哥儿,”腰间挂着的荷包突然冒出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

    石咏想着自己的心事,随便“唔”地应了一声,没有回答。西施那边便也沉默了,再没追问。

    到了晚间,顺天府大牢里只有孤灯一盏。看管犯人的狱卒就在离石咏不远的地方,却趴在桌上睡着了。

    石咏却半点困意也无:进这顺天府大牢,算是他绝无仅有的人生经验。因此他在这方寸之地,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接触到的人和事,一件一件地都在他脑海里闪过,他一会儿想起锲而不舍的赵老爷子,为了“公道”二字,什么都可以不要;一会儿又想起冷子兴,是个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的人

    他一时又想起母亲石大娘,不知李寿回去会怎么向母亲解释,又想起贾赦万一趁人之危,捡了这个时刻去强买石家的扇子,石家人又该怎么应对总之这一夜,石咏与整个石家一样,过得十分煎熬。

    不远处狱卒均匀的鼾声传来,石咏只凝神望着桌上那盏灯火,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

    第二天,小朝会之后,康熙皇帝见到了陆文贵呈上的密折,上面解释了江宁织造那本“织造名录”的由来,康熙见到密折上写着“内务府造办处七品笔帖式石咏”几个字,觉得这名字有些熟,只是想不起来,顺口问了侍奉在身边的魏珠。

    魏珠如今已经升了乾清宫内侍总管,已是宫中的第一人了,可依旧不改谨慎小心的性子,听见皇上问,故作回想片刻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回皇上的话,是不是上次那位修自鸣钟的大人?”

    康熙登时也想了起来,点点头。这本是小事,日理万机的帝王自然不会将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放在心上。

    他处理过政务,前往慈宁宫向皇太后请安,正遇上惠宜德荣几妃都在慈宁宫里,陪着老太后说话。宜妃此刻,正献宝似的捧着一本册子,一页页地翻给太后看:“您看,这种料子如何,虽说是民间织物,和与江南那些贡品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见到康熙过来,众人少不得起身行礼。康熙挥手免了众人的礼,忍不住问宜妃:“这是什么?”

    宜妃赶紧回答:“回皇上的话,这是民间一家布庄做的,就叫做‘织金所名录’。臣妾见这册子有趣,便带来给太后娘娘看看。”

    康熙觑着眼,望着那本织金所名录,他没工夫细看,可瞅着形式与江宁织造送上来的织品名录如出一辙,不免皱了眉。

    德妃坐在一旁,察言观色,忍不住随手上眼药,说:“这说来也奇,怎么民间做的东西,已经快赶上贡给皇家的了呢?”

    她这话听着好像是在接宜妃的话,指的是布料,可是康熙听了,却立即联想到了“名录”,登时眼角一抽。身为帝王之尊,康熙虽说自诩是个“仁君”,自觉心系百姓万民,然而当他真的听说专供皇家的“名录”也用在民间之时,康熙当真觉得有点儿不爽快。

    他离了慈宁宫,憋了一股子气,便随口吩咐魏珠,去将那个“内务府造办处七品笔帖式石咏”传来见驾。魏珠领命,在乾清宫宫门口吩咐几句,这魏总管的徒弟小徐便匆匆赶去内务府了。

    康熙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才点了石咏这么个从六品的小官见驾。可是过了一会儿,石咏没来,倒是十六阿哥胤禄带了造办处的另一名七品笔帖式唐英来求见。

    “启禀皇阿玛,皇阿玛早先传儿臣手下的小吏石咏,儿臣也正在为他的事儿头疼,特将石咏的同僚唐英带到此。皇阿玛,你可要为儿臣做主啊,人家这都欺负到儿臣头上来了,儿臣手下的人,都被关到顺天府大牢里面去了”

    胤禄是个人精,在皇父面前,说跪就跪,说苦脸就苦脸,一副被人欺负了委屈无处可说的模样。

    “胡闹”

    康熙对这个盲目“护短”的儿子有些无语,寒声斥道:“若是作奸犯科之辈,触犯刑律,自然按大清律惩处,这样的人,又有何资格面目,做一名内务府中的官员?”

    因“名录”的事儿,康熙心里已经对石咏生疑,老人家正暗自不爽,斥责起胤禄,便也一点儿不留情面。

    可是下一刻康熙已经省过来:“不对,石咏不是富达礼的堂侄么?他一个在旗的,不去步军统领衙门,怎么被关了顺天府。”

    胤禄一副他也不知道的样子,回过头去,看看唐英。

    唐英始终伏在地上,此刻开口回答:“皇上明鉴,石主事的案子与顺天府另一桩案子有关。四日之前,有一名赵姓老者击登闻鼓鸣冤,自称早先顺天府一桩案子断得不公。通政司日前已经将这桩案子发回顺天府重审”

    康熙听到这里,一下子黑了脸。

    胤禄则正扭着头看着唐英,偷偷送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整个事情的猫腻就在于此:赵老爷子击鼓鸣冤,就是不忿当日顺天府判得不公。通政司却依旧将案子发还顺天府重审,其中并无大理寺与刑部参与,这不就是明着包庇顺天府,让顺天府继续将冤假错案坐实么?

    唐英看似无心,可是话说得简明扼要,一下子切中要害。康熙平生最不喜人糊弄自己,一代帝王渐渐老迈,便唯恐下面的人蒙蔽了自己的视听。击登闻鼓这么大的事儿,通政司吱都没吱一声就直接发下去,这叫康熙怎么想?

    “传——”康熙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冷然道,“传八阿哥胤禩入宫见朕。对了,告诉他将叩阍那件案子的旧案卷都给朕一起带来!”

    少时八阿哥胤禩强捺着心中惴惴不安,匆匆赶到御前。他刑部的人雷厉风行,效率颇高,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将旧年那一桩“赝鼎”的案子案卷双手奉上。

    “通政司将此案下放到顺天府的事,你事先可知情?”康熙寒声发问,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自己这个素有贤名的儿子。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事先并不知情。”胤禩答道。

    通政司此举的确有违成例,因此无论通政司是自作主张还是另有人指使,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保不住了。

    “刚才皇阿玛提起旧案,儿臣立即派人去查过,通政司主事称,案发时顺天府尹是陆明远陆大人,上个月刚刚因病乞休,如今正由王世臣大人署任。通政司只道是府尹大人已经换过,应当不会徇私,这才”

    胤禩说这话的时候,心中直叫可惜。通政司彭大鹤,正是他得用的人,而且卡在这么一个看似不显眼,实则很重要的位置上,是他整个朝中布局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竟然为了小小一桩叩阍的案子,就要被拿掉了。

    “有人奏登闻鼓,你这个掌管刑部的阿哥,竟然会不知道?任由通政司胡来?”康熙听了胤禩的解释,虽说能自圆其说,可康熙心里还是不舒坦,“叫彭大鹤上折子自辩!”

    康熙说完,低头翻阅当初那桩“赝鼎”案的案卷,看到原告赵德裕的年岁,这位九五之尊的心,就径直往原告那里偏——赵老爷子,今年五十九,与他同岁。

    时人常说“逢九是个坎儿”,赵德裕老爷子就是这样,五十九岁奏了登闻鼓,按例二十杖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若不是真有莫大的冤屈,这又何苦来?而顺天府尹虽说换了人署理,可按照常理,署理官员不会愿意在这么一个临时的职位上,得罪上一任官员,推翻旧案的结论。

    康熙一想到这里,眼光森冷,立即向胤禩那里转过去,低低地“哼”了一声。

    胤禩一个哆嗦,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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