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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二舅,凤泽天。
一身灰尘将他的盔甲都蒙了尘,再也不复她前世每每相见时的寒光凌凌。
二舅左手抱头盔,跨下马背大步走来,还没走进就叫着:“心儿心儿。”
心儿是她的小名,往常只有母亲才会这样叫她,还有就是在外公家里也会有人这样叫她。
反倒是这个尚书府,她最应该呆的地方,从未有人知道过她还有这样一个名字,更别提在她爹心目中她只是该死的“死丫头”罢了。
可是她不会去死,她会将那些害她欺她辱她的人一个个送进地狱生不如死。
阮明心恨得咬牙切齿,却是在看见剑眉星目的男子时化为春风。
“舅舅,你终于回来了。”阮明心站起来迎他,却因为跪得太久膝盖本能弯曲而摔倒。
一双铁臂及时揽住她,顿时落入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她的小手撑着盔甲,慢慢伸展双腿适应站立。
凤泽天抱着她上完香后将她放到大厅供宾客休息的红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的另一边。“心儿你告诉舅舅,你母亲怎么,怎么就?”
他说不下去,这个在沙场上挥斥方遒的常胜将军竟然有了一丝哽咽。
阮明心听到他的这一声问候,忍了两天两夜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哭得抽抽噎噎,断断续续,似乎想要诉尽所有委屈。
这是她的二舅,在京畿北道的镇远军营。
大舅和小舅在地方为将,所以得到消息能赶来的也只有二舅和京中的外公而已。
可惜不管是对她疼爱有加的舅舅们,还是那些少年才俊的表哥,到最后却无一个有好下场。
凤泽天看她这样忍不住走过来将她抱在腿上,“好孩子想哭,就尽情的哭吧。有舅舅在呢。”
凤家子弟皆武将,可也习得兵书有勇有谋,凤泽天不大会安慰人,但是识人辨事的智谋却是够够的。
明心跟她母亲一样坚强,可现在这个样子明显一看就是忍了很久的。
此事恐怕还有内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这个他们凤家在外的血脉,等着她情绪平息。
等阮明心正式哭完后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凤泽天是三更过后没一会儿就到的,此时却是冬日的天都已经渐渐泛出鱼肚白。
快到五更天了,阮明心既然见到凤家来人,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
等天一亮阮兆麟就该扶棺回京,如果不是舅舅趁夜赶来,估计此时还不会有他们私聊的时间。
她抓紧凤泽天手臂盔甲边缘:“二舅,母亲身亡的当天心儿发现母亲身边的桂嬷嬷鬼鬼祟祟,而且心儿无意中发现桂嬷嬷与外人有接壤,瑾儿心中甚是慌乱,却一不小心窥听到他们正是在交易母亲生前遗物。”
说到这里阮明心看着凤泽天同样沧桑的眼眸,一字一句很是惧怕的说道:“心儿发现,发现母亲房内所有值钱的首饰金银玉器都不见啦!”
小小的女孩声音哽咽,满眼哀戚。。”
第19章舅舅,我怕()
阮明心此时才六岁,当她一个小孩子用这种微微惊讶又颤抖的声音说话,没人怀疑这一切都只是她装出来的障眼法。
“二舅,心儿好怕!”
说完,红红的眼眸又是一串泪滴落下。
就连被她指使着在门口守着的小桃红听到都侧目过来,跟着抹了抹眼泪。
小桃红这两日过得也是浑浑噩噩,从夫人新丧,到桂嬷嬷要发买那些姐妹,直至后来桂嬷嬷被制住后小姐整日整夜跪在灵堂,她日夜守在小姐身边。
本来只知道夫人死去小姐难过,却没想到桂嬷嬷这事本来就不寻常。
小桃红顶着寒风,手握成拳,是的必须得为夫人讨回一个公道。
凤泽天听完,顿时怒目,周身威压连阮明心都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来人,将那刁奴给我带上来。”
“是,将军。”凤泽天带来的侍卫立刻去寻了灵堂这边的护院去了桂嬷嬷养伤的院子。
阮明心靠在凤泽天嘴角勾起一个里冷蔑的笑意,她就知道外公和舅舅一向疼爱她更是视母亲为掌上明珠,知道此事一定会勃然大怒。
到时候,就算父亲再怎么游说也无济于事。
他能将桂嬷嬷带回来,那么她就能再把她送出去。
桂嬷嬷被侍卫押解上来时还在挣扎,一路威胁着尚书大人不会放过他们。
她也不想想,一个尚书大人和大将军府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
此时天已大亮,这一番动作阮父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看着被随意乱仍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桂嬷嬷,对着周围的侍卫大怒:“你们这是在作什么?”
桂嬷嬷一见到阮父就不停的往阮父面前爬,哭喊着老爷救命老爷救命。
“老爷您是最知道老奴的忠心的啊,奴婢入府十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照顾夫人跟小姐,无愧老爷,无愧‘小姐’呀。”桂嬷嬷抓住阮父此时穿着的白色亚麻衣衫直坠下巴哭得涕泗横流。
说道“小姐”时还特意回头冲着黑暗加强语调。
她以为,这只是阮明心指使人把她带来,现在没有霍府那个小子做主,老爷也在,一定要这个死丫头好看!
不知阮父是听懂了桂嬷嬷话中深意还是真心为着他心中的裴玉莲着想,按耐下对桂嬷嬷此时的肮脏嫌弃:“桂嬷嬷,你且先起来,你对我阮家的功劳那是无需任何多心的。”
阮明心此时还跪在棺前,二舅不是愚人,此时听了外甥女的话正隐在白色的布幔之后,准备好好看看这个妹夫会怎样处理。
看着阮兆麟让桂嬷嬷起身,阮明心的眸中划过一抹讥诮。
呵,桂嬷嬷当然是无需父亲任何多心。
她帮父亲害死母亲,又来迫害她,对父亲当然是忠心耿耿。
“且慢”阮明心缓缓从蒲团上站起,终于开口。
她一步一步缓慢从阴影中走到光亮下:“爹爹,桂嬷嬷奴大欺主,私自变卖主人物品,按家规该打断双腿直接发卖。可是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当日桂嬷嬷已经被送去官衙,怎么又在家里出现。”
她只做无知小儿,但是此刻神情凛冽
不,桂嬷嬷听着一直摇头,期翼的看着阮父。
“明心?你乱说什么?!”阮父看看周围又看向阮明心和桂嬷嬷之间,语态已不复温度:“你这是做什么?你母亲尸骨未寒这就是你对待自己养大自己嬷嬷的态度?”
他眼神冰冷,手指灵堂,“到你母亲灵牌前跪下,好好反省你自己。我阮家书香门第,这就是你从小跟着你母亲学的规矩不成?”
“父亲?!”
阮明心脸上做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就算是已经知道父亲憎恨母亲,憎恨自己,可是她没想到他居然在母亲的灵堂之上这样污蔑母亲。
这还是她从小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尚书大人吗?他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不过这样最好,因为,这样看着的人,至少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阮明心受伤后退,一步一顿又融入了那片光线还没照到的黑暗之中。
卯时两刻了,天边已经渐渐的有了红色彩霞,霞光还不甚明朗。阮父看不清灵堂后面昏暗的情形,只模模糊糊的看见还有个高大影子坐在椅子上。
他定睛看了看,黑影一动不动,对照那个在大厅内一顿一退的小姑娘白影,被蒙了尘土的盔甲闪不出寒光,坐在那儿实在像是黑暗中的家饰,阮父没放在心上。
他是一点也不想再看见凤凝香这个贱人,即使死了尤不解气,这两天的吊唁安排除了宾客人多的时候进来看一眼,其余时候都是在前厅招待。甚至连故作的悲戚他都觉得辛苦。
阮父看见阮明心站在那个黑影前面,白色的衣料在黑夜中尤为明朗,这样一衬,阮父完全放了心下来。转身就要走出去。
天快大亮了,他该出去做一个深情款款的丈夫了。
就在他踏出门口的时候一个冷寂的声音毫无缘由的冲入他的耳朵。
“等等。”
那拉长的语调像刀磨着人的骨头,阮父蔚然一颤。
“这就是你对待妻子的态度?”
“阮兆麟,你这是在欺我凤家无人?”
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冰冷,那是战场上血与枯骨厮杀出来的气势。
阮父深吸气,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他闭了闭眼拳头握了又松,转身的时候又换成了那个京城玉面郎君,如沐春风,陪着小心道:“大舅子何时来的?刚才怎不出声?”
一转身又对着家仆愤声道:“少将军来了怎么都无人来通报?”说完小心翼翼上前,“来人还不长灯?”
“少将军请这边请,这边湿寒我们前厅叙话。”
“我看不必了。”凤泽天手靠扶椅,大马金刀地坐着。
阮父无法,只能小心的上前寒暄,而错过了后面管焦急而来的神色。
屋檐灯盏挂起,瞬间亮的晃眼。
“我问你,你问也不问的处置心儿是何意?”风泽天怒目而视。
“少将军这是何意,明心不顾尊卑,颐指桂嬷嬷不敬在先,我罚她为为母亲守灵也是符合情理。”
阮兆麟一身白衣长身而立,面容温润如玉,说话侃侃而谈,看上去秉持公正无所偏倚。
第20章桂嬷嬷再度被拘()
阮明心没有说话,这就是她的父亲,无论何时何地看上去都像是光风霁月,可直到真正拜相,那些骨子里面埋着的阴毒才一点点显现。
凤泽天憋气,他最不善的就是与这些文人文绉绉的拐弯子。
将军府中,唯有他和书本有仇,看到就睡,看到读书人更是八字不合。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知道阮兆麟实在强词夺理。
“那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是符合情理?”
凤泽天陡然大声,手中茶杯一把摔在了阮兆麟脚边:“奴大欺主,欺上瞒下,倒卖家产,尊卑不分这就是你苏俯书香门的规矩?”
阮家百年世家,无比清贵,规矩十足,不是这样,妹妹也不会到最后黯然离开,来到别院。
在这里呼吸都带着憋闷。
“这这这,少将军这怎么可能?这是没有的事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少将军。”阮兆麟父立刻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小心安抚凤泽天的情绪。
阮父温温和和的态度,凤泽天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一口气简直如鲠在喉。暴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刁奴压下去乱棍打死。”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因为要处理恶奴所以要罚跪小姐!
“不——,老爷救命啊,奴婢冤枉啊。”桂嬷嬷焦急大喊。
阮兆麟见到这一幕也不再和凤泽天软和说话了,直起背脊:“少将军,这里是我阮府,你要在我府上发威,可要有冠冕的理由确实的证据才行。”
他说的理直气壮,直接站在了桂嬷嬷面前,挡住了凤泽天吩咐的吓人。
“你——”凤泽天指着他说不出话。
角落里的阮明心看着这一出闹剧面无表情。
虽然知道这世上唯一真心爱护她的,只有外公一家,舅舅是自己的靠山。但是,来的是二舅。
此时此刻她还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因为二舅尚武不善言辞。
如果来的是大舅或者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