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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罪名若坐实了,她的好日子就当真到头了。她插手陆家之事不过是为女儿,并未深想,没想到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良久,泰兴公主勉力平复,亲自上前,强笑着说今次不过误会一场,让谢思言切莫说出去。
“我即刻去信,让顺天府衙门那边照常办事,决计不会误事。”
泰兴公主见她这般表态了,谢思言仍冷眼看她,僵了须臾,咬了咬牙,道:“这回对陆家多有得罪,我回头便携礼登门,跟陆家太夫人赔礼解释,世子以为何如?”
谢思言道:“公主问我做甚,问问当事者才是要紧。”
泰兴公主这才想起陆家五姑娘尚在锦屏后面,当下请了出来,殷殷看她,盼能作速息事宁人。
陆听溪只是道:“我不过一个小辈,也拿不得主意,今日只是路过,顺道进来只想问个究竟,公主既已决意来寒舍一叙,有何话与祖母说便是。”
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无隙可乘。
泰兴公主挤笑:“正是此理。”
等陆听溪等人离去,高瑜上前,满面忧色看着母亲:“母亲……当真要去给陆家人赔罪?”
母亲那般刚强的人,被人迫着去赔礼还是平生头一遭。
“去,自然要去,”泰兴公主陡然转头,阴恻恻盯着高瑜,“沈惟钦之事就此作罢,京师富贵公子遍地,你嫁谁不好!”
高瑜垂首,并不应声。
往公主府大门去的路上,陆听溪对谢思言申谢,见他不出声,抬头看去,正对上他阴沉的侧脸。
她陡然想起他好似跟她说过,往后不必跟他道谢。可他这回确实帮了忙,在人前总还是要周全礼数的。
“步子快着些,我在涧边等你。”
谢思言低低说罢,正要快步离去,却听身后传来沈惟钦的声音:“表妹如何回府?不如乘我的马车?我自己骑马回去便可。”
陆听溪道了不必,称谢后正要走,却听沈惟钦笑道:“表妹有所不知,我来时为了图方便,搭了世子的马车,但世子许是今日心绪不佳,不大欢迎我。我回程时却不好再叨扰世子,遂着人回去备了车驾来公主府接我。”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眼前少女身上。
少女佳色鮮妍,晶光灼灼,一身蔷薇宝相浅色云雾绡绣腰襦裙,越发显得胸丰腰纤,香肤柔泽。双股玲珑和田白玉镯套在细瘦腕子上,被襦袖遮住大半,玉白娇粉皆映在腕上那一圈水豆腐似的玉肌上,偏少女垂着手,看不真切。
他竟想拽起她一双柔荑仔细端量。
陆听溪惘然,谢思言不是说他要来公主府吗?为何还要半途拐去沈惟钦的府邸?
沈惟钦见少女似不知情,欲细辨其色,却不防被谢思言挡了视线。
谢思言目光凛凛,隐含警告。
他瞧见沈惟钦望陆听溪的眼神,暴戾之气几压不住。
沈惟钦不退不避:“今日还要多谢世子仗义援手。世子言辞泠泠,令人钦佩。”
“尊驾客气,尊驾并非陆家人,其实不必言谢。”
这便是讥他擅揽立场了。
“世子此番也是为我解了围。况且,世子亦非陆家人,今日照样仗义执言,何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谢思言总觉沈惟钦的目光时不时寻机往陆听溪身上黏,不欲多留,回身离去。
陆听溪知他这是变相催她,也作辞离开。
少顷,厉枭来禀:“小爷,小的方才使人盯着魏国公世子,但还没寻见时机查看车内情形,就见陆家五姑娘乘了丁家女眷的马车来了公主府。”
沈惟钦蓦地转头:“她是坐着丁家马车来的?”
厉枭笃定应是,倒诧异于小爷为何反问一句。
沈惟钦缓步转过照壁,淡声叮嘱:“出廓玉璧之事查着了便速来报与我知道。”
陆听溪到了先前碰头的山涧旁,未及开言,先对上谢思言莫测的神色。
男人将她逼到石壁的犄角处:“先前不是一概都商定了,为何提前入了公主府?”
陆听溪被他迫着,后背一下子抵到了石壁上:“白薇说想早些归家,我不好总拖着人家,想着早晚都一样,便提早了。”她的视线被他挡了个严实,试了几回,搡他不动,“早与晚有甚区别?事情不是办妥了吗?”
她到公主府的时间比谢思言先前交代的要早了一些。
男人眼眸灼烫,仿似火炽釜沸,陆听溪甫一触上他的目光就被燎了一下,一时竟觉眼前这人热不可近。
“当初是谁说万事皆听我的?”
陆听溪懵住,她怎不记得她说过这话?
少女双眸迷惘,两片唇瓣鲜润如沁了釉的含蜜嫩蕊,微微张启,引人探幽。
不知内里的甘津蜜露是何等销魂滋味。
男人喉结滑动,眸中炎火簇集,大手蓦地攥住她细白的腕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少女仍被他堵着,手腕又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泄了气的球一样蔫儿下来:“好了,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你快放手。我下回严格依你说的办。”
谢思言僵了一下,小姑娘又想到哪里去了?
男人松了手:“你若每回都不照计划行事,我们又何必提早筹划。下回切忌擅自行事,否则我真要罚你的。”
他俯身看她:“罚你多给我画十张画像。”
陆听溪默然,她原本就还欠八张,若是再加十张……要不她干脆寻人给他刻个像,她回头直接拿纸蒙着拓个十几二十张肖像都不成问题。
谢思言与她说,陆老爷子大约再有大半月就能回京,这期间,她需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配合着将陆家与顺昌伯家的婚事推掉,二是安心等待。
他又跟她细细说了推掉顺昌伯府婚事的主意。陆听溪心道,他大约真跟泰兴公主母女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她算算日子,问:“你为何说祖父再大半月就能回京?”
谢思言不答反问:“你说,是否会有人不想让老爷子回来?”
陆听溪瞬时了然,嘴角紧抿。
不想让祖父活着回来的人自然会千方百计阻挠,锦衣卫为免夜长梦多,必是日夜兼程赶路。
陆听溪仰头看他:“那除了安心等待,我还能再做点什么?”
谢思言低头对上少女湛然明眸,似被问住。
杨顺站得远,却也能听得些一二对话。他心道世子哪里是被问住,不过是舍不得让陆姑娘受累涉险。世子派给陆姑娘的都是轻省差事,且这回纵早知那帮贼人手里拿的是伤不了人的假火器,世子仍是再三叮嘱线人务必看顾好陆姑娘。
实是用心良苦。
良久,谢思言道:“浴佛节时,太后会在宫中做法会、舍缘豆,在京的官家女眷届时可入宫共与佛事。”话锋一转,“如今后宫之中宠眷最隆者要属丽嫔。丽嫔出身不高,得晋嫔位后,其父杜建章一路做到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此番带陆老爷子回京的差事便是他管着。”
“丽嫔娘家有一侄女儿,正与礼部侍郎陈同方的儿子议亲。陈同方遣去的媒人将其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但实则不过虚词诡说。陈同方那儿子风流成性、性情暴虐,丽嫔对那娘家侄女儿甚为疼爱,如今却被蒙在鼓里。”
陆听溪立时明了。
她对“陈同方”这名字有些印象,之前吕氏耀武扬威时曾说她丈夫的业师就是陈同方。据闻丽嫔是个直性子,但凡知晓陈家有意瞒骗,怕是不砸了陈家不算完。而丽嫔的父亲又管着押送祖父之事……
谢思言道:“陈同方在此时与丽嫔娘家议亲,除却欲攀势头正盛的外戚之家而外,自是另有目的。女人之间应当更有话说,结交丽嫔对陆家亦多有裨益。”
陆听溪深以为然。
若能将这门亲事搅和了,非但能坏了对方狡计,还能让陆家多个助力。
80。第八十章()
订阅比例≥50%可正常阅读; 否则需等三天; 补足比例可立即阅读 沈惟钦脚步骤顿。
陆听芊满面羞红,说话也磕巴起来:“不……不知您有何事……”
她期期艾艾间; 见沈惟钦神色变幻、目光愈冷,不敢打搅他; 只好躬身干等着。
须臾; 沈惟钦的目光从玉璧上移开; 冷淡道:“无事。”没再理会她,回身径去。
陆听芊紧抿唇。
这还是她头一回真正和沈惟钦说上话。
沈惟钦走远后; 唤来长随厉枭:“去查查陆听芊胸前挂的那枚透雕蟠螭的出廓玉璧的来历; 查着了速来知会我。”
不知为甚; 他瞧见那玉璧; 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怪异感,甚至莫名的; 连心也跟着揪起来; 似乎那本是他的物件,且是对他极重要的。但他的直觉又告诉他,原先的他跟陆听芊没有丁点干系。
厉枭是他两月前醒来后; 从郡王府随侍处选来的——他既觉着自己并非原本的沈惟钦; 为策万全,自当撤换从前的旧人。为着此事; 他还和他那个处处瞧他不惯的嫡兄很是周旋了一番。
他一眼便看中了厉枭这个名字勇悍、面貌更勇悍的护卫; 让他做自己的长随兼贴身侍卫。他想要往上爬; 身边的人自然要趁手。
厉枭多年不得志; 一朝得用,对他感恩戴德、忠心不二,办事倒也牢靠。
厉枭应诺,待要去办,又听沈惟钦道:“不要惊动陆家人。”
厉枭道:“小的明白。”
陆听溪回到芙蓉阁,正暗暗想着谢思言说的上策究竟是甚,忽闻外间一阵骚乱。
“有贼人闯进来了!诸位姑娘快进来避一避!”
几个丫鬟急慌慌奔进来,又赶忙冲出去将惘然失措的各家闺秀搀进来暂避。
陆听溪却丝毫不乱。她见陆家这边的女眷安然聚在一处,放了心。
由于外间的仆妇也进来躲避,不多时,厅内便拥挤不堪。
叶氏见女儿这当口还有闲工夫四下张望,一把将她拽回来,训了几句。
“淘淘,”陆听芝慌张拉住小堂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今儿这么多人,又是青天白日的,怎会有贼人闯进来?”
众人议论纷纷,皆困惑于此。
陆听溪一面和陆听芝等人说话,一面透过人丛缝隙注视着大厅西南一角。突然,她眸光一动,唤来甘松,耳语几句。
甘松应诺,钻入人潮。
陆听芝见闹哄哄半晌也没瞧见什么贼人,松泛下来:“这莫不是个玩笑,特地拿来助兴的吧?”
孟氏瞪她:“都这会儿了,还耍嘴皮子!”
“今日逛园子逛得如何,”陆听芝嬉皮笑脸看向小堂妹,“你就应当一道去,怎能不去呢,生得璧人儿一样,坐在屋里有几人瞧得见,也不能让旁人抢了风头……”
她话未落音,有人挤来,险些摔倒,道了歉,又走开了。
叶氏正提着一颗心,猛地被女儿抓住手臂甩了两下,又被拍了几下衣袖。
见母亲看来,陆听溪道:“母亲衣裳落了灰。”
少顷,甘松回返,在陆听溪耳畔回话几句。
屋里正乱着,大厅的门忽被破开,几个蒙面的贼人举着火铳,逼迫众女眷站到外头的空地上。
镇日坐在后宅喝茶绣花的女眷们哪见过这等阵仗,有几个胆小的吓得走不动路,却不敢违逆贼人的命令,被自家丫鬟连拖带拽架到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