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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天花(4)()
“我儿子会怎样?我儿子会怎样?说呀!”白大婶摇晃着义妁的身子。
“七日之内或者死亡或者全身出诊后结痂,自动痊愈,但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义妁,你医术那么高明,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是吗?”
义妁不忍看白大婶那张哀伤的脸,无奈地摇摇头:“抱歉,小女也无能无力。对于这种病目前还没有治疗的方法。”
“那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骏儿死去?你治好大婶的顽疾,治好了崔夫人的中风,治好了快要断气的路人,为何到了骏儿身上你就说无能无力了呢?为什么?”
白大婶已经失去了理智。
“义妁,你就想想办法吧,大婶给你跪下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儿子,不想让他死啊!”
白大婶跪在了义妁的面前,义妁不知所措,悲痛难忍,眼里噙满了泪水。
“对不起,大婶,对不起,大婶”
义妁哽咽了。第一次在疾病面前如此无奈。曾经在师父患血鼓的时候,绝望的她还想出了治疗方法,只是晚了一步。可现在,她对天花知之甚少,只在典籍中看到过那么一点零星的记载。她是毫无头绪,毫无办法啊。
“如果骏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白大婶扑向了骏儿。
义妁急忙拉住了白大婶,劝阻道:“大婶,不能碰他,千万不能碰他,碰了他,你很快就会被传染的啊!”
这时躺在床上的骏儿用沙哑的声音叫唤了一声:“娘——”
义妁见骏儿浑身颤抖,知道天花开始在他的体内剧烈发作,骏儿虚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抵抗天花病魔的侵袭。骏儿叫唤了一声,突然安静了下来,身子一动也不动了。义妁预感到,骏儿终究没有挺过去,他死了。
“骏儿——”
白大婶撕心裂肺般的哭叫传了过来。
从外面抓药回来的白大叔破门而入,见到这一切,惊呆了
白大婶扑在白大叔的怀中痛哭流涕。
“我们的儿子,骏儿,他死了,他死了啊!”
此时的白大叔突然变得像一只狂躁的狮子,一把推开白大婶,反扑向义妁,一把揪住义妁的衣领,蛮横地吼道:“你,许大夫,你为何不给他医治?你凭什么让他死?你凭什么啊”
义妁被拽得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但她没做任何反抗的举动。
第159章 天花(5)()
白大婶冲上去,奋力扯开丈夫,哭叫道:“不怪她,不怪她!怪就怪我们命不好!注定这辈子没有孩子!”
第二日,一张破草席卷走了骏儿的尸首,被埋在长安郊外一个荒郊野岭之上,白大叔夫妇俩跪在坟头,久久不愿意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下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义妁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皇宫。
鉴于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义妁立即向卢氏和医官们报告了长安出现天花疫情的消息。
听说骏儿死了,卢氏悲从中来,对义妁描述的情况深信不疑。
而那帮狂妄自大的医官们根本不信义妁所言,认为她唯恐天下不乱,在耸人听闻。更有些医官压根儿没有听说过天花这种可怕的传染病。
崔府志没有把义妁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采取任何应急措施。
义妁焦急如焚,又无计可施,不料杨怀三的一番话让义妁火上浇油,杨怀三说他来长安之前在扶风也看见过与骏儿类似的病患,只是那些草包大夫并没有把它当回事。
“扶风肯定已经发生了天花疫情!不行,一定得禀告皇上才行!”
可义妁没有直接觐见皇上的权利,于是先匆忙跑到赵婕妤那里。
“你说发生了瘟疫?”
赵婕妤将信将疑,也不敢耽搁,领着义妁来到武帝面前。
哪知,武帝正在和方士讨论炼丹的事情,对义妁的汇报也没有在意,说大汉在他的治理下,天平盛世,老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胡说!长安怎么会有天花这样的传染病?要有也应该是匈奴他们有!”
面对皇上的武断,义妁也没辙了,但愿,这只是她杞人忧天吧。
然而事与愿违,当所有人都不相信的时候,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突然传到了太医院,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消息称,不仅扶风、槐里也发生了规模巨大的天花瘟疫,并以极快的速度向邻近的茂陵等县蔓延,甚至有人称要不了几日就会传到长安。
报告者凄惨地描述扶风的情况:“已经成为一座废都,所有活着的人都跑光了,留下的不是天花病患就是走不动的老人。荒无人烟,像人间地狱。到处是倒下的尸体,尸体腐烂后发出的臭味很远都能闻到。那些天花病患先是发热不止,然后生出红色的疹子,三成以上的病患一夜之间死亡。没有人救他们。也没有人知道怎么救他们。即使那些挺过来的病患,也生不如死,他们哀怜的眼神丝毫引不起人们的同情。愚昧无知的老百姓把他们视为比麻风病人更狠毒的魔鬼,见了他们不是风一般的逃跑,就是群起而攻之,向他们吐口水,扔石子,甚至用棍棒把他们活活打死。”
第160章 天花(6)()
槐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老百姓背井离乡,倾巢而出。但逃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天花传染的速度,半数以上的人在路上就被天花夺去了性命,侥幸逃出去的人也无法幸免,因为他们已经被传染,逃到哪里,就把天花带到哪里。
比魔鬼更可怕的天花突袭而来,崔府志不得不信了,武帝也不得不信了。
尽管武帝把这个消息封得死死的,让医官们三缄其口,但纸包不住火,恐慌的情绪蔓延到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坐卧不安,表现出一副大难临头的神情。那些安逸惯了的大臣,以及贪生怕死之徒,纷纷上奏武帝,请求武帝暂且离开长安,去南方暂避。
人人都求自保,没有人提出要派遣救援队前往扶风救治那些被天花毒害的老百姓。武帝感到非常悲哀。只有郑成议提出了愿意领一支军队开往扶风,实施救援以及隔离活动。
这时,武帝才回想起义妁当初的禀告来,后悔不已。
还等什么呢?武帝下令太医院无论如何要阻止这场前所未有的大瘟疫。而他根本就没有离开长安的打算。崔府志不敢怠慢,很快就确定了派往扶风、槐里的医官、医员、女医的人数和名单。义妁和采娟自然在列。
于是,一支由官兵和医员组成的救援队火速赶往扶风、槐里。
郑成议是这支官兵的统领,负责隔离病患、处理死者的尸体等事宜。
最忧心如焚的莫过于采娟和义妁了,槐里就是自己的家乡,采娟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哭了,不知道父亲现在怎样了,是死是活。
通往扶风的路上,义妁就见到了惨不忍睹的景象。
一个衣不蔽体的孩子,一边咀嚼着一种白色的树虫,一边向路人叩首行讨。义妁给了他一些铜钱,他告诉义妁,他是从扶风逃出来的难民,他的父母都感染天花死了,他的姐姐和弟弟也饿死在了路上。现在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靠乞讨为生。
义妁忍不住流下泪来。
义妁只希望救援队早点到达灾区,为那些生不如死的天花病患减轻痛苦。
但义妁的愿望落了空,救援队形同虚设。医官们到了扶风后,崔府志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搭建了临时病舍,之后这些医官们都蜷缩在病舍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也不允许任何一个天花病患进入这个病舍。他们足不出户,闭门造车,郑成议来监督他们时,他们就装作很费心的样子,讨论医治天花病患的方法。可至今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第161章 天花(7)()
医员和女医们被崔府志派出去给天花病患诊治。然而又能指望他们什么呢?面对可怕的天花医官们都束手无策,他们又能如何?他们也只不过做做样子罢了。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裹着纱罩,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流露出来的也只是对天花病患的恐惧。他们畏畏缩缩地走近天花病患,根本不敢去给他们把脉,只是简单地问一些情况,就对他们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他们只希望这些天花病患早点死去,不要拖累他们。除了义妁,没有人真心实意为天花病患医治。可义妁万般无奈,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补中益气汤,重用黄茋,养阴固阳,防止天花病患虚脱亡阳,助其度过脓毒危险期,可收效甚微。
医官们如此,官兵们又如何呢?官兵们不是天花病患的救星,反而是灾星。派出去的官兵分成四个部分,一部分专门寻找死去的天花病患的尸体,一部分专门负责焚烧这些尸体,一部分负责活着的天花病患的隔离,不准他们四处走动,还有一部分维持秩序,防止暴乱,在这种情形之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绝望的天花病患会丧心病狂,为食物为所谓的特效药发生流血冲突,更有惨绝人寰的事情,把自己的子女杀死用来充饥。
这些官兵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杀死这些天花病患,明明没有死,他们故意把他们杀死,然后报告说他们死了,于是焚烧。除了焚烧就是焚烧,死人焚烧,半死不活的人也焚烧。他们恨不能把整个扶风都焚烧了,好一了百了。整个扶风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雾,到处可以闻到尸体被烧焦后的味道,有时还可以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是活着的天花病患,却要被大火活活地烧死。
目睹于此,郑成议悲痛万分,身为统领的他无法阻止这些官兵恣意妄为,虽然他明令禁止不准焚烧活人,不准杀死天花病患,可他没有三头六臂,分身乏术,管得了这个地方却管不了那个地方。为此郑成议时时刻刻都在巡视,东奔西跑,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口干舌燥,素来温和的他还忍不住对下属大动肝火。
饿殍满地,尸横遍野,却还有不法之徒,利欲熏心,铤而走险,宣称自己有治疗天花的特效药,一时间不管有病的还是无病的都砸锅卖铁,用尽全部的积蓄疯狂地抢购所谓的特效药。当只有最后一帖药时,引起了一场殴斗,幸好郑成议及时赶到,识破了不法商贩的骗术,阻止了群殴的扩大。
“说,你何方刁民?”
郑成议怒气冲冲地审讯不法商贩。
“小的住在宋家庄。”
商贩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皮肤黝黑,臀部翘起,身体看起来很健康,额头上有一块疤痕,看来是惯犯。
“特效药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些寻常的驱寒药。”
“你为何欺骗百姓?你难道不知道天花无药可治吗?”
“请军爷饶命,小的只想捞一把”
商贩还挺老实的,郑成议又好气又好笑。
第162章 天花(8)()
“你胆子可真大啊,为了财连命都不要了。你难道就不怕被天花传染吗?”
郑成议语气缓和了下来,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至此郑成议感触颇深。
“报告大人,小的不怕被天花传染。”
“你不怕?”
“不,不,小的说错了,小的是说小的绝不会感染天花的。”
“胡说!你凭什么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