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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胭脂店-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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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说明夷的态度,陆老夫人应该是满意的,毕竟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抛头露面。可她老人家又有一个怪癖,只喜欢人家顺着她的意思,不喜欢旁人擅自做主。因此陆明夷一说不去,她又挑眼道:“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父。你父亲叫你去自然有原因,你如今看着是孝顺我了,可对你父亲岂非大大不孝!”

    正着反着横竖都是她老人家有理,黎婉担心小姑子毕竟年轻气盛,老太太本就气不顺,再叫冲撞个好歹可怎么办,便也劝道:“四妹,父亲既然派人来找,想必有急事,你就先去看看罢!”

千金扇() 
陆明夷去小客厅时可谓一步三回头;满脸都写满了不情愿。最后连陆老夫人都疑惑了;只当她真是不喜与人交际;可见说什么私情确实是被人诬陷的。

    在无意中给自己又洗刷了一回形象;这是明夷没有想到的。此刻的她只觉得脚下跟灌了铅一般;格外沉重。

    盛继唐这个人;说得好听是率性而为;要说得不好那就是随心所欲。就像他听见了自己在白云观的自言自语,直接就下手绑人,知道魏五在查他;也是把人扣了再说。这等雷厉风行,实在少有。

    他这回登门造访,会跟父亲还有大哥说什么呢?如果只是他一时兴起;想作弄自己一下也就罢了!万一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陆明夷的头越发疼起来;只觉得小客厅的门里关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怎么也狠不下心推开它。

    还是陆益谦打里头推门出来;被杵在门口的妹妹吓了一跳:“我正想去找金贵;怎么传个话传没影了。没想到你已经到了;快进来!”

    事已至此;陆明夷也只得硬着头皮移步进去。这间小客厅乃是陆老爷待客专用的;装饰得自然很精心。一边放着几张沙发椅;另一边则布置成茶室,可清谈闲聊,也可品茗论道。中间以多宝架为屏障;既透光又雅致。

    可惜明夷存着心事;就算雕梁画栋摆在面前,她也没什么心情鉴赏,只偷偷去瞧盛继唐的方向。盛公子今天穿的黑色长衫上织有银色牡丹暗纹,眉如远山,目比秋水。与父亲聊天的样子,又不失恭谨谦逊,也难怪大嫂只瞧了一眼就记了这么久。

    就连大哥也赞道:“我国内国外地转,也算见识过不少人物。像盛公子这样的,可说一万个里头都挑不出一个。”

    自然是挑不出,一般人哪能像他那样神经不正常,陆明夷在心中暗道。当然,明面上还是要附和一下大哥的:“洛神赋里头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盛先生风姿卓然,当得起这一评价。”

    “不容易啊!”陆益谦亲昵地弹了一下小妹的额头:“以你的国文成绩能想得出这两句话,可是大大进益了。”

    陆老爷听见兄妹俩说话,总算留意到了女儿,二话不说先扳起脸来:“你可算来了,说说吧,与盛先生是怎么相识的。要不是他今天来访,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你这样瞒着父母亲友,该当何罪?”

    这劈头一句就把陆明夷给弄懵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回才好。父亲大人,你确定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幸好盛继唐也没袖手旁观,悠悠然补了一句:“世伯,您这样吓四小姐可不大厚道。回头她要是向我请辞,恐怕我店里的生意要清淡不少。”

    “哈哈哈,”陆老爷不禁发出了一连串豪爽的笑声:“你以为她能被吓得住?我的子女里头,唯有这个丫头从小被宠坏了,根本不怕我。我只是气她有话不对家里人讲,一问她的工作就推三阻四的。”

    说罢又瞪了小女儿一眼,陆明夷赶紧摆出一副讨饶的样子来。两只举到一半的小手配上鼓鼓的腮帮子,倒是可爱得紧。

    盛继唐微微一笑:“这事也怪我,虽说盛家的生意不少,可家祖母是打前清过来的,一向以为万般皆下品,希望我能走仕途。所以满庭芳的生意,我是瞒着家里的,自然要保守秘密。”

    这一番话却勾起了陆老爷的心事来,他当初何尝不是如此,母亲也是一味逼着他走仕途的。奈何一大家子人没个进项,若抱着祖上的功绩也就只能等死罢了。因此对盛继唐又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贤侄出身名门,却不似那些整日吃喝玩乐的纨绔,愿意脚踏实地经营生意,实属难得。”

    听了他们的对话,陆明夷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盛继唐只是揭出了自己满庭芳股东的身份,父兄恐怕以为他们是因此相识的,这才找了她来,并没有什么别的题目。

    她的眼睛一转,走过去抓着陆老爷的胳膊就撒起娇来:“爸,是你有偏见,其实老板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能把份内的事情做好才是关键。”

    “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陆老爷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一个未经事实的学生,人家肯用你做经理是给你机会,往后更该用心做事才对。”

    盛九爷看着这一出慈父娇女、上下和睦的场景,笑得更深了些,将桌上的那只匣子顺势推了过去:“初次登门,听四小姐说世伯对古玩很有研究,特别喜欢扇子。我正好有件藏品,想向世伯讨教。”

    明夷用余光一扫,那匣子好生眼熟,不正是他从家里拿出来的那只么!原来他早就打了这个主意,顿时气得又磨起牙来。

    陆老爷却很高兴,方才与盛继唐谈论书画就觉对方很有功底,他的旧藏肯定不是凡品。遂饶有兴致地打开了那匣子,里头放着把约一尺长的折扇。

    上手一看,只见那湘妃竹的扇骨已经变成了褐色,包浆莹润,隐隐泛出玉一样的光泽。陆老爷是识货之人,不由先喝了一声彩。

    待展开来时,连陆明夷这样的门外汉都看得有些呆了。那是把极漂亮的扇子,双面泥金。下坠一根墨绿色的旧丝涤,中间还穿了一枚沁红色的玉环。一边是工笔设色的竹梅,秀雅又不失风骨,背面提了崔道融的诗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妙啊!”陆老爷击节赞道:“若是我没有看错,这是前朝蒋廷锡的手笔。他的花鸟妍丽工致,大有宋时遗风,不愧江左才子之名。”

    一听蒋廷锡的大名,陆益谦也跟着激动起来:“蒋廷锡虽然官至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可才名昭然,除诗词外最擅花鸟。其画作多收藏于宫廷,没想到今天有幸见着真迹了。”

    明夷也很喜欢那把扇子,却觉得父兄表现过于夸张,生生抬举了某些人的身价:“话是不错,只是你们怎么都统一抖起文来了,难道评价古董一定要用文言才显得内行么?”

    陆益谦和小妹是玩闹惯了的,丝毫不以为忤:“你这一说,倒把我给问住了。不过我想既然是评价古董,自然是用文言好些,简洁又恰当。”

    又问盛继唐:“传说清廷极看重蒋廷锡的画作,多藏于秘库。散逸在外的不多,这扇面不大可精致得很,称得上珍品了,不知道是花了多少钱搜罗到的?”

    盛九还未来得及答话,陆老爷先在一旁吹胡子瞪眼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简直就是钻进了钱眼里。书画本是供人赏玩的,依着你的意思,跟衣服鞋袜一样都挂上牌子明码标价起来,岂不是亵渎。”

    陆益谦无故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向客人摊手苦笑道:“家父虽是银行家,任何时候都不避讳谈一个钱字。但真心痴迷的东西,就完全不可以银钱来论,一说就要生气。”

    “这才是真性情!”盛继唐神色自若,轻描淡写道:“既然世伯如此钟爱,就让我做个顺水人情,将这柄扇子作为见面礼,还望世伯不要见笑。”

    这一句话声音虽不大,力量却不小,陆老爷和陆益谦都傻了眼,简直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蒋廷锡名声在外,这把扇子就算放在前清,价值也只高不低。这样的东西随手就要送人,也不知道该说是盛家有钱,还是他们的见识短了。

    剩下陆明夷在一旁幸灾乐祸,你们不是夸他人物出众吗?那是没见过他犯病的时候!盛少爷视金钱如粪土也不只一两回了,上万的怀表现在就在她兜里揣着,一把破扇子有什么稀奇。

    面面相觑了一阵,陆老爷终于开口推辞道:“贤侄实在太客气了,这柄扇子过于贵重,初次见面,老夫实在愧不敢当!”

    诚如明夷所想,陆老爷现世报很快就来了。他说一句,盛继唐倒有一百句等着他:“方才世伯还说书画是供人赏玩的,不能以银钱来论。更何况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世伯能一眼认出蒋廷锡的手笔,也是爱画之人,这扇子赠予您是恰如其分。”

    好极了,话是自己说出去的,陆老爷只能拼了命找补回来:“话不是这样说,世上爱画者不计其数。看这扇骨必然是经常赏玩才能有此包浆,君子不夺人所爱,老夫实在不敢承受!”

    说罢,赶紧把扇子双手奉还,简直就像捧着块热碳似的。只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盛继唐也是坚决不肯收回:“世伯,这是我的一片仰慕之意,请您千万不要见外。”

    早三个月,你都不认识陆良辅是哪个,有什么可仰慕的。陆明夷听着盛公子那瞎话简直是随口就来,忍不住翻着白眼。

    两人这样推来搡去,陆老爷唯恐一不当心再把扇子给跌了,那可就说不清楚了。干脆把折扇往桌上一搁,直言不讳道:“贤侄,你我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大家一见如故,我也就不虚客套了,你可是有什么事情相求?如果有,不妨直说。”

    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盛陆两家素无交情。如果真有什么事要帮忙,赠以重礼也就说得过去了,只是凭盛家的声势,又有什么办不到的呢?陆益谦不由暗自奇怪。

    既然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盛继唐再绕弯子也没什么意思,当下就行了个大礼,把陆老爷给吓得不轻:“府上有淑女,我欲求之!”

谁是你男朋友() 
“我知道自己年轻识浅;尚不足以承担大任。祖上虽然有些余荫;落在世伯眼中也许愈发以为我是个浮浪子弟。但年轻也就代表了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努力;希望世伯能看在我的诚意;同意我与四小姐由朋友入手开始交往。”

    盛继唐的这番话砸懵了老爷子;砸懵了陆大少爷;也一并砸懵了明夷。不是说不同意冒充她男朋友么?怎么演得倒比真金还要真。

    父亲愣在那里不说话;陆益谦这个长兄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盛先生,您来拜访我和家父都是很欢迎的,但牵扯到儿女婚事”

    “哪来的婚事?”明夷被她哥吓得一蹦三尺高:“你不要自说自话好吧;人家稍微客气两句你就讲到婚事上了,难不成你妹妹嫁不出去啦?”

    陆益谦被妹子给抢白了一顿,才刚想好的对白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能把她扯到一边压着嗓子道:“现在在说正事;你少胡搅蛮缠好不好。你刚才也听见了;这小子说想跟你从朋友入手交往,这是什么意思;谈恋爱谈着玩吗?自然是要说到婚姻的”

    盛继唐其实与陆益谦的年岁差不多;虽然被称为小子;倒也不见恼色;反而大大方方地道:“世兄说得对;我对令妹实有倾慕之意;绝不是当做儿戏的。时下有一种风气,总以为社交公开就是由着男女厮混,对此我是不赞成的。老祖宗说发乎情;止乎礼;我对于令妹的感情正是如此。只不过我俩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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