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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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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针对不同的顾客群,唐瑜似乎还打算另开一间分号,一间用来经营小家碧玉,寻常百姓能够买得起的胭脂水粉,另外一间则专做高门大户的生意。

    看到能干的姐姐,再想想这些年她的经历,唐泛只能说,她嫁给贺霖,实在是被埋没了。

    唐泛闻言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问:“老爷子说得有理,只是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还得看我姐姐的意思。还有,恕我直言,如今贺三都中了进士,姐夫打算何时中举?”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贺霖的脸色顿时涨红,腾地站起来:“你欺人太甚!”

    唐泛挑眉:“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我说得不对么?姐夫,你也老大不小了,科举没考中也就算了,难道一辈子要靠贺家养么?你自己就没有一个打算?说句不好听的,贺老爷子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将来你要怎么办?跟兄弟一起住吗,还是让兄弟接济你?就算你好意思,我唐家女儿也断拉不下这个脸皮的。先父素来教导我们,人穷可以,但志不能短。姐夫想要接回姐姐也可以,不妨先将我这些问题回答了罢。”

    跟唐大人耍嘴皮子,那对方基本都不会有胜算,但大多数时候唐大人都以温厚待人,连汪直挤兑嘲笑,他也不与其计较,若不是遇见贺霖这种,他也不会口出恶言。

    贺霖气得浑身发抖。

    他在来唐家之前,本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冷不防被唐泛这一通话说下来,依旧感到浓浓的被羞辱感。

    “她爱回不回,贺家不缺她这一个人!就算是贺澄,你们也可以带走,我不稀罕!”愤怒之下,贺霖脱口而出。

    唐泛仿佛就等着他这一句话,闻言也不动怒,只点点头:“如果姐夫真是这样想,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如将七郎过继到唐家来,改姓唐,然后姐夫也可以与姐姐和离,如此一来,两不相干,姐姐和七郎也不会再碍了你的眼了。”

    啪的一声,却是贺老爷子打了贺霖一巴掌。

    贺霖捂着脸,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贺老爷子对唐泛平静道:“犬子无状,还请贤侄见谅。”

    唐泛叹了口气:“伯父,我无意与您为难,只是你瞧姐夫这般模样,我敢放心让我姐姐和外甥与他走么?若他觉得我欺人太甚,回去之后将火气转移到我姐姐和外甥身上,我可不就反而是害了他们?”

    话刚说完,门口便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愿意改姓唐!”

    众人望去,就见贺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小脸紧绷着,也不知道在外头偷听多久了。

    “七郎!”没等贺老爷子他们反应过来,唐泛便脸色微沉训道:“非礼勿听,你不是君子噢!”

    舅舅的训斥实在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单是最后那个尾音,只能让贺澄暗暗吐了吐舌头。

    左右都出现了,唐泛也不好让他再退下,便道:“过来见见你祖父和父亲。”

    明明是贺澄最亲近的两个人,现在倒被弄得好像客人一样。

    贺澄听话地迈进屋子,朝着贺老爷子和贺霖中规中矩地行礼:“孙儿见过祖父,孩儿见过父亲。”

    贺老爷子慈爱地招手要他过来,又摸摸他的脑袋:“七郎长高了,想不想回家?祖父带你回家。”

    贺澄道:“一切有舅父作主,孙儿不敢擅专。”

    听听这话说的!

    贺老爷子有点瞠目结舌,在贺家的时候,贺澄在他印象里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小孩儿,啥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擅专都冒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贺澄便走到唐泛身边,依偎着他,朝祖父与父亲望过来。

    虽然没有什么言语,但那份对唐泛的依恋和亲密,却连贺霖都能看得出来。

    这一幕让他觉得有些刺眼,索性撇开头去。

    贺老爷子却还记得方才贺澄说的话:“七郎,你方才说,你想改姓?”

    贺澄点点头:“是,若是贺家不要我,我愿意改姓唐,我想当唐家人。”

    小小孩儿毕竟绷不住心事,再如何早熟,也没三两句话就破了功。

    贺霖听了这话,只觉得贺澄肯定在唐家受了什么蛊惑,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连贺老爷子也皱眉道:“润青,七郎这话,是他自己的意思?”

    言下之意,不是你教唆的?

    唐泛也皱起眉头,他方才也只是气一气贺霖罢了,改姓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有跟贺霖提过。

    没等唐泛说话,贺澄便抢着道:“父亲不是不要娘和我了吗,他方才明明这么说的!”

    贺老爷子略有尴尬:“七郎,你误会了,你爹他不是这个意思。”

    贺澄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他:“那是什么意思?”

    贺老爷子:“那是他的气话……”

    贺澄道:“可父亲不是很讨厌娘和我么?他不仅要打死我,先前他还说把我们赶出贺家,自生自灭的。”

    不要因为孩子小就以为什么话都可以在他们面前说,其实贺澄一桩桩都记在心里,只不过之前他只看不说,来到京城之后,日日与阿冬相处,受其影响,与其磨练,连体魄也增强不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讷于言语的羞涩孩童了。

    依旧用旧眼光来看他的只有贺家人。

    贺老爷子摇摇头:“就算你父亲再不是,也还是你的父亲,祖父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贺澄道:“身为儿女,向父亲尽孝是孝道,向母亲尽孝也是孝道,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我,比父亲更为辛苦,父亲可以再娶再生,母亲却只有我一个,这世间终究是女子吃亏,我自然要多顾着母亲一些。还请祖父和父亲开恩,放我与母亲一条生路罢!”

    说罢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朝贺老爷子和贺霖苦苦哀求。

    贺家二人瞠目结舌地瞧着贺澄声泪俱下。

    在他们心中,若不是有人教唆,向来害羞柔弱的贺家七郎,怎么会说出这等诡辩歪理?

    没等贺老爷子反应过来,唐泛就将贺澄拉了起来,训斥道:“一个是你祖父,一个是你亲生父亲,他们如何会害你!小孩儿从哪里学来的浑话,还不快向你祖父他们赔罪!”

    贺澄两眼含泪,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说话。

    贺老爷子满嘴发苦,他万万没想到七郎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恶劣至此。

    诚然,这世间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子女对父母就该尽孝听从,不能忤逆,但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如果所有事情都能千篇一律套用律法,早就天下太平了。

    像现在,随着唐泛的平步青云,唐贺两家的强弱之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果贺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家,当然可以不买唐泛的账,但问题是贺老爷子现在就有两个儿子在当官,将来可能儿孙也会入仕途,一日在官场,就不可能像孤家寡人那样谁也不交好。

    “罢了,这次是我来得唐突,贤侄勿要见怪,老二媳妇与七郎,承蒙贤侄照料,贺家感激不尽,这次我让人带了些东西过来,还请贤侄代为收下。”

    贺老爷子知道这一回是自己弄巧成拙了。

    如今的唐泛,已经不是贺家能够得罪得起的。

    他想让贺霖将唐瑜母子寻回去,本来就是为了修好关系,不能为了硬要将他们强行带回去,反而弄得两家结仇。

    唐泛缓下语气:“伯父言重了,七郎小儿无心之语,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端起茶盅,贺老爷子会意,当即起身告辞,带着儿子离开。

    出了唐家的门,贺老爷子禁不住朝隔壁的宅子望了一眼。

    听说那里就是新封的定安伯,锦衣卫被镇抚司镇抚使隋家的宅第,因为隋、唐两家私交甚密,连房子都买到了一块儿,比邻而居,成了通家之好。

    这样好的姻亲,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要是当初娶唐瑜的是老三,如今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

    想到这里,再看看面色难看的二儿子,贺老爷子就感到一阵疲惫,得亏他没有心疾,不然这会儿估计得捂着心口倒下了。

    “甘雨,你明日便回老家专心读书罢,待贺家搬到京城之后,你也不必跟着来了。”贺老爷子忽然道。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贺霖不敢置信地望向老父。

    贺老爷子没有作答,直接上了马车,对跟随而来的老家人道:“走罢。”

    老家人迟疑地看着还在惊愕中的贺霖:“那二老爷……”

    贺老爷子:“他没手没脚吗,不会自己走回去?!”

    见老爷子发火,老家人也不敢再反驳,赶紧让车夫驾着马车走了。

    贺霖失魂落魄地走在京城大街上,他没有弄明白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妻儿不肯回家,现在连父亲也抛下了他。

    回老家读书,贺家的老家可不是在香河县城,而是在香河县乡下,那里有一座贺家老宅,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回乡祭祖才会回去小住一下,条件自然远远比不上县城。

    难道就因为我考不上一个举人,便沦落至人人可欺的地步么!

    贺霖悲愤地想道,如同游魂野鬼一般游荡着,满目繁华皆入不了他的眼。

    “不孝啊,不孝啊!竟然有当儿子的打老子,你这是要忤逆吗!老子要去官府告你!”

    前方传来一阵嚷嚷,贺霖不由抬头望去。

    便见一名形容狼狈的中年汉子赤脚跑了出来,后面追着一名提着棍子的青年。

    路人见状纷纷围了上去,又听说是儿子打老子,就都义愤填膺,听了那老子的话,有的还主动帮忙去叫来巡城士兵。

    贺霖原是没有心思围观这种热闹的,但眼前的情景使得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他不受控制地迈着脚步上前,听路人七嘴八舌地指责那儿子的过错。

    那名提着棍子的青年听到众人的指责也不生气,只冷笑一声,用棍子指着被他追打的中年男人道:“你们可知他是什么德行!这人成日流连赌坊,也不赚钱养家,只靠我娘一人干活贴补家用,将我抚养成人,如今我出息了,他倒反过来摆大爷的谱子,要我孝敬于他,这也就罢了,但他竟然还动辄心头不顺便殴打我娘,我打他便是为了我娘不受欺负,何错之有!便是告到官府,我也不怕,难道眼看着亲爹打亲娘便是孝顺,我维护亲娘便不是孝顺了?!”

    贺霖心头一震,耳边听着青年的话,再看看那个中年汉子,这一幕似曾相识。

    路人听得他所言,又见中年汉子目光闪烁,便知他所言非虚,大家看着中年汉子的表情都古怪起来,那些原本还想路见不平的人立马调转火力指责起他。

    中年汉子忍不住跟路人辩驳了几句,险些没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没,只得赶紧溜之大吉。

    这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伴随着两名当事人的离开,人群也很快散去。

    但贺霖双脚却犹如千斤之重,完全迈不开脚步。

    想想唐瑜离开贺家时决绝的面容,想想唐泛翻脸不认人的冷淡,再想想亲生儿子当着他的面说自己想改姓的坚定,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仿佛随着方才的场景而完全掀起,久久无法平静。

    难道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考不中科举是他时运不济,非他之过,那些人不过是攀高踩低,连带贺澄也被唐泛带得一张势利眼,连自己父亲都不认了,是贺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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