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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草瞥了眼南房,淡淡道,“她是家生子,就养在这里吧。”
“既是家婢,还请主上赐名。”
“不过是个婢女,赐什么名,”俊草一阵蹙眉,想起今日是重阳佳节,“九月初九,叫她阿玖吧。”
乔安明白俊草嘴上不认,心里却十分在乎林氏,好在她们母女有惊无险,没出什么岔子。乔安侍候俊草用膳,听他传酒,猜他是要歇在这里,不禁问道,“主上,晚间可要传姨娘过来侍候?”
俊草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烦闷之时,曾让人买了几名女子送到这里,他若不提,自己竟然忘得一乾二净,“她们都姓什么?”
“回主上的话,四位姨娘分别姓姚、李、刘、周,”乔安掰着手指头回道,“不过李氏今日身子不方便。”
“那就姚氏吧,”俊草随口说着,又灌了一杯入喉。
他本不胜酒力,加上心情欠佳,饮了几杯,竟然醉了。
之后的事,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床是软的,屋子是香的,还有一个人,也是又香又软,好像自己的夫人林以妍。
宿醉不但会断片,还会让人头痛欲裂。次日醒来,俊草饮下两碗醒酒汤,依旧觉得头痛难忍。想到宫中还有诸多事务等着自己,他翻身上马,向皇宫方向疾驰而去。没想到才跑出几条街,猛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呼喊,“大人请留步!”
来人见俊草勒缰,赶紧催马上前禀报,“督公,林氏突然出现血崩,神志昏迷,还请督公回府决断。”
俊草虽未参研妇科病症,却也知道,血崩乃是危症,产妇一旦出现崩漏,极有可能伤及性命。他猛抽几鞭,策马赶回,乔安早已候在门口。
“以妍她怎样了?”俊草将马鞭一摔,大步南房走去,“大夫呢?”
“大夫已经去请,应该马上就到,”乔安一路紧跟在他身后,“林姑娘因为失血过多,还在昏睡。”
俊草绕过屏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鼻而入,他好似毫无查觉,眼光只是盯着床褥上的林以妍。她的脸色比棉纸还白,静静躺在那里,好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俊草觉得心里一阵发慌,坐在她身边,低低唤了声,“以妍。”
林以妍听到俊草的声音,吃力地半睁开眼,“主上,奴婢,听,你的话,不,敢死。”
没想到她病得昏昏沉沉,居然还记得自己的这句气话,俊草感觉喉咙像被堵住一般,眼中浮起一团泪雾。
“可是,”林以妍歇了口气,断断续续道,“奴婢真的好累,好想睡。”
“以妍,你不能睡,”俊草将她的冰凉手紧紧握在手中,贴在自己的脸上,“相信我,等你吃了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以妍摇了摇头,却似乎已经将气力用尽,“奴婢,只怕,是,等,不,到了。”
“不会的,以妍,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你还是我苏宅的夫人,唯一的夫人,好不好?”
这时,乔安在门口喊了一声,“主上,大夫来了!”
满头银发的大夫只瞧了一眼,就眉头深皱,三根手指切上了她的寸关尺。
“大夫,她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为何今日会忽然血崩?”俊草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本就气虚体弱,受孕之后并未好生调养,又兼肝脾不合,情志失调,能够勉力生子已属心志坚定…”
“那如今呢,”俊草着急打断,“只要可以救她,花多少银子我都不在乎。”
大夫捋着胡子,提笔写起了药方,“她损伤冲任,已成危候,当急应以固气止血为务。既然孩子是她的支撑,你们去将孩子抱来,或许能助她熬过此关!”
孩子虽非足月而生,却颇为乖巧,不哭不闹,只有林以妍双目紧闭,还在昏睡。
一个时辰过去,汤药已成,婢女好不容易喂了半碗,猝然失声喊道,“大夫,你快来看看,林姑娘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大夫看完她的脉象,忍不住叹了口气,“大人,此汗乃是暴脱之相。贵府若有千年山参,或许还能留她半日,否则,恐怕熬不过一个时辰。”
俊草只觉全身发冷,他走到床边,看着面无血色的林以妍,忽然十分后悔,后悔这大半年来,自己一次也没来看她,也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暖,甚至让她大着肚子为奴为婢。其实她要留着孩子有什么错,孩子是她的骨肉、她的性命,天下哪位母亲不是这样,为了孩子不惜一切。
大夫写就的药方,还在桌上:党参一两,黄芪五钱,白术四钱,大熟地四钱…
记得陈院判当年就和自己说过,天下的良药只能治病,却救不了命。可惜直到今日,自己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灌下整整一碗参汤,林以妍终于悠悠转醒,“主上,求你,留着,孩子。”
“我答应你,”俊草看着尚自懵懂的女婴,却不敢伸手触碰。
“奴婢很高兴,她是,一个,女孩,”林以妍浅浅笑了,露出两枚深深的酒涡,“主上,你想叫,她,什么?”
俊草听着她说话越来越弱,心里也愈来愈凉,“她是重阳生的,叫她阿玖好不好?”
林以妍嗯了一声,“主上,肯,为她,赐名,奴婢,就,放心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林以妍走了,俊草守了她一整整夜。她面目栩栩如生,手掌依旧温热绵软,只是再也不会笑,也不会同自己说话,俊草一直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因为他知道这一放手,就是一场人世的永别。
第114章 漏网()
十几日后,汝宁府传来消息,秀王朱见澍于九月十二离世,无子。
自从皇帝登基,整整八年,淑太妃与秀王没有见过一次。皇帝还曾留下密旨,秀王卑贱,汝宁府内不许诞育任何婴孩,违令者以谋逆论处。秀王虽然不受恩宠,但他毕竟是先帝之子,世人眼中的风光大葬还是省减不得,俊草没有亲往汝宁,却也费了不少心思,同皇帝一起商议,安排妥善的官员前去治丧。
等俊草有空回到私宅,已是林以妍百日之后。
“主上,你这么坐着,身子可受不了,”乔安替他将身后的窗户关严,奉了茶盏在案上。
“孩子好吗?”俊草低头啜了口茶。
“阿玖能吃能睡,逢人便笑,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乔安兴致勃勃地说着,他以为俊草爱屋及乌,会让自己将婴儿抱来看看,等了半响,他却没有发话。
“我应该有段日子不能过来,另外三名女子替我送走,至于姚氏,”俊草突然有些后悔,那晚自己多饮了几杯,“她想走想留都可以。”
乔安呆了一下,赶紧点头。
“孩子你替我好生抚养,但她只是名婢女,未经我的允许,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俊草冷冷说道。
“是,小的明白。”
俊草将屋内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曾经满怀欢喜为她置办的首饰衣裳都还展亮如新,可它们的主人却再也用不着了,“屋子里的东西谁也不许乱动,每旬让人过来打扫一遍。”
“是,”乔安咽了咽口水,“小的就是这么安排的,主上只管放心。”
俊草起身走到案前,轻抚琴弦,“等她满了三岁,替她觅位良师,教她弾琴,记着,一定要严!”
乔安听他说着几年后的安排,失声问道,“主上,你以后都不来了吗?”
“也许吧,”俊草一脸黯然,缓步向外走去,“以后的事谁又知道。”
年光易逝,俊草这一转身,倏忽已是整整三年。
偌大一座紫禁城,没有一个孩子得以顺利降生。万贞儿自己也未能如愿,御医告诉她,她已永远失去诞育皇子的能力。
这日下朝,俊草前来请安,皇帝见他十分高兴,只留下正在篦发的内官,将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俊草见皇帝的翼善冠已被取下,换上了日常所戴的乌纱冠,他走上前去亲自替皇帝更衣。
“俊草,你比朕还大上好几岁吧,”皇帝在镜中望着他。
“是,”俊草低声说道,“奴婢虚长了四岁。”
皇帝看他一头发丝乌黑发亮,羡慕地叹道,“朕都有白头发了,可你看着还是如此年轻。”
“万岁爷为国事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奴婢整日里不过是闲着,哪能和万岁爷相提并论。”
皇帝轻轻摇头,伸开双手让俊草替他更衣,刚把外袍穿上,皇帝突然问道,“俊草,朕是不是没有敬奉天命,爱护百姓?”
俊草被他说得一愣,“万岁爷何出此言,如今河清海晏,时和岁丰,都是万岁爷日不暇,才有这样的太平盛世。”
“既然如此,为何朕迄今膝下仍无子嗣?难道不是老天降罪,责处朕治国不力?”
俊草为他理顺两侧的袍褶,温言劝道,“万岁爷还年轻,子嗣一定会有的。”
一旁低头侍立的内官,听到他俩谈及此事,突然跪地磕头,“万岁爷的皇子,如今已经六岁,正在安乐堂,求万岁爷开恩,将皇子迎回宫内教养。”
“你说什么?”皇帝顾不上俊草正在替他撸平衣袖,转身走到他跟前,“朕什么时候有的皇子,他为何会在安乐堂?”
“万岁爷容禀,”内官不敢啰嗦,几句话将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原来六年前,皇帝在藏书阁见过一位女史,叫李唐妹,侍寝当晚便怀了万岁爷的子嗣。李氏奉命喝下万贵妃赐的避子汤后,非但胎儿没有伤坠,肚子反而渐渐大了起来。藏书阁众宫女怜惜皇帝这一丝幸存的血脉,众口一词欺骗万贵妃,说李氏得了腹鼓之症,被打发去安乐堂养病,这才侥幸躲过一劫,得以诞下皇子。
“俊草,你立刻带人去一趟,将孩子给朕接过来,”皇帝刚刚还在伤心,此刻却突然欣喜难抑。虽然此事还需验证,但藏书阁的李氏,自己有些印象,而且孩子的容貌是最好的证据,招来一看,便知分晓。
不一会,一名长发及膝的男童,被俊草亲自抱至皇帝的暖阁。
男童看到皇帝身穿黄色衣袍,面有微须,想起刚才娘亲的吩咐,跪下磕头,“孩儿见过父皇。”
这一声稚嫩的‘父皇’,让皇帝的心口砰砰直跳,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俊草将男童抱到皇帝跟前,只见他脑袋浑圆,细眉细眼,皮肤白皙,“皇子这般样貌,同万岁爷小时候相差无几。”
男童听不太懂他们说什么,可看到俊草满脸含笑,也嘻嘻笑了起来。
“确实像,简直和朕一模一样,”皇帝看着他头顶疏落的头发,猜到是当年避子汤所致,心里愈加肯定,“这孩子还真是命大。”
俊草见他虽然高兴,可依旧一口一个‘孩子’,并未正式承认皇子的身份。想起李氏刚才的含泪嘱托,俊草小心探问,“万岁爷,皇子的事,该如何处置?”
皇帝伸手将男童揽在怀中,摸了摸他的小脸,“此事关乎皇家血统,朕会令御医详细核查,不过安乐堂又潮又冷,他是不能再回去住了。”
“是,万岁爷明鉴。”俊草忍不住提了一句,“娘娘将皇子交到奴婢手里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万岁爷能护佑皇子的安全,这样她就算死也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