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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虽然身居东宫,但自己并不受宠,一旦太子继位,自己得不了什么好处。幸好皇帝春秋鼎盛,皇九子和僖嫔也深得圣心,尽管长乐宫暂时处于下风,但有了自己的帮衬,说不定太子之位会出现转机。
俊草近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早间是讲读仪,未时太子要见詹事府的人,之后皇帝还要召见太子,经常忙到天黑还没吃饭。
每逢冬季,俊草的胃寒之症都会发作,刚在太子那里,他还觉得嘈杂似饥,此时看到一桌热菜,却没了胃口,他无奈放下银箸,“郑吉,还有热粥么?”
“有,奴婢命人去取,”郑吉盛了碗淮山鸡汤放在他面前,轻声说道,“不如,等用了饭,奴婢请外值的御医过来瞧瞧?”
“不用麻烦,”鸡汤表面的浮油已被郑吉撇去,可俊草还是觉得发腻,他取过帕子拭了拭嘴,“今日宫里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石雅言想见掌事,”郑吉本想明日再提,听他问起,还是照实回了。
俊草算算只过了两旬,“他的伤好了?”
“还没好全,但是能下地,也能走,”郑吉叨叨说着。
俊草喝了碗热粥,又进了些清淡小菜,觉得胃里暖了很多。这时,郑吉从屉斗中取出只红色瓷瓶,俊草看了忍不住皱眉。
平日里,郑吉对俊草很是发怵,唯独在他吃药的时候,才能看见一点难得的孩子气。郑吉将药瓶捧在手里,跪了下来,“陈院判的药丸效果不错,奴婢僭越,请掌事用了吧。”
俊草迟疑片刻,终于捡了两颗丢入嘴里,“去把石雅言叫来。”
郑吉见他今日心情不错,挨在他身边,小心建议道,“掌事,不如今日就算了,奴婢侍候你泡个脚,早些歇了?”
“你别得寸进尺,”俊草斥了一句,催促道,“还不快去。”
石雅言脚步蹒跚,被人扶着跪在俊草面前,他见过俊草凌厉的一面,还未好全的笞痕,让他说话有些发颤,“奴婢今日是来谢恩的,奴婢谢掌事不杀之恩。”
“是死是活,都在你自己手里,”俊草拢着黄铜雕花袖炉,裹在一件银狐软裘内,一脸漫不经心。
见他欲言又止,俊草索性闭上双眼,懒懒道,“若没有别的事,你退下吧。”
“掌事容禀,”石雅言深吸了口气,低头述道,“正统十四年冬,奴婢家乡饥灾,家人在逃难的路上都死了,奴婢好不容易跟着别人找到粥厂,却在领粥的时候晕了过去。恰好县府周大人的女公子跟着赈粥的管事出来游玩,觉得奴婢可怜,就将奴婢带回家中,做了仆役。后来周大人听说曹公想收几名内官,就问奴婢是否愿意进宫,奴婢想着自己这条命是周大人救的,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进宫之后,曹公亲自赏下这枚猫眼儿,说若有需要,会将奴婢派至他处当差,耳环便是信物。”
说完这一大段话,俊草只字未说,石雅言以为他怒气仍在,连忙掏出耳环,“奴婢虽是曹公的人,却从未做过对不起小爷的事,求掌事看在奴婢一向勤谨的份上,开恩留下奴婢,这猫眼奴婢用不着了,请掌事替奴婢处置。”
郑吉接过猫眼,悄悄打量俊草,觉得他神色确有些怪异,却又不像动怒,轻步上前,替他拢紧了厚重的皮氅。
“你祖籍河南新乡?”俊草突然问道。
“掌事怎么知道?”石雅言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冒失,又垂下了头。
“周培善如今在哪里高就?”他淡淡诘问,没人发现他捂着袖炉的手,已悄悄按在了胸口。
“掌事认得周大人?”石雅言一愣,随即答道,“他因曹公的案子受到牵连,数月前已被贬回原籍。”
“牵连?”俊草眉头一紧,“他和曹吉祥是什么关系?”
“周大人是曹公的远房亲戚,他是托了曹公的关系,才捐上县府的,”石雅言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原来如此,柯沐阳没有如实上奏,大约也是知道了他俩的关系,有所顾忌,可那些枉死的人呢,谁来替他们做主?
俊草忽然觉得胸腹一阵胀闷,却听石雅言接着说道,“掌事,奴婢还有一事禀告,东宫侍卫中有曹吉祥的人,但奴婢不知道他的名字。”
俊草轻轻挥手,石雅言识相地退了出去,这时,他再忍不住,弯了身子,连粥带药吐了个干净。郑吉见他脸色煞白,眼眶泛红,不禁心疼道,“陈院判一再叮嘱,掌事的身子不能劳神,看看,好不容易用了几口热粥又吐了,下回陈院判来,奴婢可得好好说说!”
俊草漱了口清水,轻斥道,“越发没规矩了。”
“奴婢不敢,”郑吉轻抚脊背,替他平复喘意,“奴婢只是瞧着心里难受。”
“行了,”俊草眉头微蹙,抖开了肩头的大氅,“想不到东宫还有曹吉祥的人,你明日带人彻查此事,一旦确认,杀无赦,”说完话,他坐在奁前,拔了金簪,摘下金丝发网,指了指案上的猫眼耳环,“收起来吧。”
“是,奴婢知道了,”郑吉替他将一头墨黑的长发细细梳了,服侍他躺下,待要熄了烛火,却听他出言阻止。
“不用!”俊草的声音透着一种陌生的清冷和倦意,让郑吉心里不安,他遣了值夜的内官,亲自守在了外间的值房。
一直等到三更天,俊草房里还亮着光,郑吉担心他身子不适,思前想后,终于迈腿走了进去。只见他半身侧躺,双眼轻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淡灰的阴影,却遮掩不住脸上的斑斑泪痕。想着俊草一贯轻眠,突然熄了烛火反而会惊到他,郑吉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一声极幽冷的问话,“谁准你进来的?”
郑吉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扑通跪倒,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担心掌事还没歇息,就想过来看看,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若有下回,不必来我这里听差了,”俊草轻轻翻了个身,字字咬着斥道,“还不滚!”
郑吉吓得魂不附体,再不敢往他房里多瞧一眼。
第56章 沐所()
自从牛玉上任以来,对东宫太子嘘寒问暖、特别关照,可最近却来得没那么勤了,就连东宫查出曹吉祥的余孽,他也只是按例拿人,没有太多置喙。俊草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另有隐情,想要探探牛玉的口风,发现他似乎有所防备,对自己油盐不进,这些反常的举动不禁让俊草想到一个人。
随堂太监在宫内都有值房,休沐的时候,不歇在宫里,而是住在东华门外的金水河边。俊草得知这日钱元出宫休沐,带上郑吉来到他的居所。
和身着正红织金缎纹曳撒的俊草相比,钱元身穿淡白色旧袍,头上网巾束发,全无修饰,整个人看起来清淡无比,丝毫没有随堂太监的架子。
“掌事请坐,”钱元举手相邀,请他上座,袖间的奇楠香似曾相识。
俊草提袍入座,嘴里客气道,“难得你休息,我却不请自来,搅了你的清静。”
“掌事说哪里话,”钱元命人奉茶,发现数月未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掌事若有吩咐,遣人过来问着便是,何必辛苦跑这一趟。”
“钱太监,”俊草一双黑亮的眼眸瞧着他,唇角微扬,“司礼监的差事当得可还顺心?”
钱元将茶盏放在俊草面前,捋了捋衣袖,“原来掌事今日来,是来考较奴婢的。”
俊草哂笑,“考较可不敢当,不过是问候一下故人。钱太监,论官阶我该向你请安,我这么厚脸皮地坐着,你就不要自谦了。”
“掌事言重了,”钱元揖了一礼,“不知掌事今日来,可是为了牛玉之事?”
“牛玉?”俊草没想到自己的来意被他一语道破,眯了眼睛道,“你说来听听。”
钱元见自己猜得不差,侃侃说道,“恩师知道奴婢调去司礼监,向万岁爷求了个恩典,恢复了奴婢的官阶,但牛玉觉得奴婢是小爷借恩师名义,安插在司礼监的一枚棋子,所以才对东宫多了几分忌惮,”他这么解释合情合理,宫里人都知道,东宫太子和内阁首辅李贤走得很近,太子不方便插手内官事务,而李贤却说得上话。
“李大人竟然向万岁爷开口,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俊草从太子那里得知李贤求情,也很诧异,听钱元提起,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关于西征大军,他早已和李贤立下约定,谁也不许对外宣讲,他装作不安的样子说道,“奴婢惭愧,恩师对奴婢恩同再造,可奴婢却无法替他老人家分忧。”
“这个牛玉也真是的,突然变得不冷不热,”俊草挑眉轻笑,“倒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是奴婢的错,牛玉入司礼监的时候,恩师已经不在内学堂授书,所以他不清楚这段关系。虽然奴婢已向牛玉说明缘由,但相信与否,还得由他自己决断,”他见俊草点头,一脸关心地问道,“听说掌事也在整饬东宫,还拿住了曹吉祥的人。”
“确实抓了几个,薛贞竟敢中伤于你,被我打发回了经厂,”俊草好似一派漫不经心,眼光却暗暗瞥向钱元。
“是奴婢疏忽了,”钱元低头整了整衣袍,“没想到,廖俊昕和秦云飞都是曹吉祥的人,幸好掌事目光如炬,将他俩揪了出来,不知掌事是如何察觉的?”
俊草心想,难道廖俊昕不是你的人,居然明知故问,他诽笑一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曹吉祥竟敢在东宫安插眼线,实在是可恶至极。”
钱元也不追问,只是淡淡附和,“掌事说的没错。”
“对了,我差点忘了,”俊草从郑吉手中取过一只镶嵌母贝的紫檀饰盒,递到他面前,“这是小爷特意吩咐御用监制的,贺你擢升随堂之职。”
钱元听是太子赏赐,跪下接了,锦盒内是一枚通体雪白的羊脂佩韘,他拈起佩韘戴在左手,大小正合适,“多谢掌事。”
“喜欢就好,”平时未及细看,俊草今日才发现,钱元的双手生得极美,手指修长、细腻白皙,好似只有羊脂之白,才能与之相称,难怪他喜欢白色。
俊草觉得自己这趟没白跑,转身告辞。外面的天色,虽然还有阳光,却比来时多了些风,他对着钱元拱手道,“以后司礼监的事,还得麻烦钱太监多多费心。”
钱元站在门口还礼,他看着指间的莹莹白玉,眉头微蹙。此物应该不是太子的意思,自己若有此般恩宠,何必从东宫出来,另谋出路。苏俊草向来喜欢笼络人心,无论多好的珠玉宝贝,都会赏给手下,他在这点上倒是看得通透,只要大权在握,还愁没人将财赀双手奉上?!
这时,门外来了一名眉眼俊俏的内官,大约十六七岁,名叫云霖,是钱元新收的答应,他跟着钱元进屋,跪地请安。
“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进展?”
“是,奴婢查过了。那人确实有个姐姐在针工局当差,专管绣样、绣品,程掌司对她颇为看重。”
钱元听他再没有别的话,抬眉问道,“他们姐弟关系如何?”
“这…”他呆了一下,“奴婢该死,奴婢立刻去查。”
云霖在一班新人里,也算出挑,可惜缺乏历练。钱元瞧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俊草刚才特意告知薛贞被逐一事。自己费尽心思重回司礼监,怎会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