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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余琪出言斥道，“你是何人，敢在主上面前放肆？”
“小的，是，是，”阿文被他一吓，忽然有些语结。
“你是乔管事家的吧，”俊草温言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乔文清，乔管事是我阿公，”阿文将阿玖拉到身边，跪地磕头道，“主上开恩，阿玖真的不是刺客！都是小的不懂规矩，偷了正房的糕点，想给阿玖垫垫肚子，不过咱们都没有吃，真的，阿玖说让我还回去，结果走到门口，就被他给弄撒了！”
这名侍卫知晓阿玖的身份，早就吓得缩成一团，此刻被阿文用手指着，他连滚带爬跪在阿玖跟前，连连磕头道，“都怪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小姐，求大小姐开恩，饶了属下这条贱命。”
阿玖并未理睬，弯腰将阿文扶了起来，“你刚才可伤着了？”
“阿…阿玖你是，大…大小姐，”阿文瞥见余琪眼中的冷色，又跪了回去，“小…小的，见过大小姐。”
俊草指了指求饶的侍卫，“将此人关起来。阿玖，你跟我来。”
“主上，能去阿玖的房里吗？”阿玖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俊草听到这个称呼，不由眉头一紧，“你叫我什么？”
不知为何，一见到他，阿玖就觉得胸口砰砰直跳，喘不上气，“阿玖，想请主上，听琴。”
俊草似乎轻叹了口气，提袍往她的屋里走去，“过来吧。”
天色微晕，阿玖雪白的纱裙被暮色笼上一层淡淡的华彩，她在琴案之前端坐片刻，抬手摘下了面纱。她右手挑勾，左手吟猱，一曲高山流水如山间新风洒洒动人，又如水中柔波缓缓徜徉，琴音忽高忽低，忽慢忽急，闻之动容，令人惊叹。
一曲终了，阿玖轻轻抚摸琴弦，转头望向俊草，“我和阿娘长得像吗？”
“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俊草缓缓问道。
“若是像她，也许你就不会嫌弃我，就能对我好一些，”阿玖淡淡而笑，一双酒靥好似两颗明珠熠熠生辉。
“我对你娘并不好，”俊草想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可一双眼睛却不听使唤。一别五年，她的容貌有了很大的改变，圆圆的下巴变得削尖，成了标准的瓜子脸，两颊还多了一对笑靥，远远看着，竟和林以妍有七八分相似。
“若是对她不好，你怎会对她牵挂至今，又怎会将我养大成人？我是你的耻辱，应该被你杀之而后快，不是吗？”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俊草别过头去，看向窗外，“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完成对她的承诺。”
“为了承诺，你有必要搭上自己的命吗？为了承诺，你有必要得罪当今的万岁爷吗？余师傅的银子，还有新乡的程管事，通通都是你的安排，你对我全力庇护，难道只是为了阿娘的托付，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阿玖秀眉轻蹙，伸手指向他腰间的碧玉，“你明知我戴着万岁爷的无字牌，为何还要送我玉佩；你若事事只为信守承诺，为何要将送我的玉佩随身佩带？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一点点爱么？”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喜欢，自然会爱。”
“我不要做你的女儿！”阿玖看他含愠微笑，早已呆了，心里的话再也忍奈不住，“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也许是知道你不是我亲爹的时候，也许是你让我策马离开的时候，也许就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就算我不是你亲爹，也是你的义父，”俊草冷声打断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阿玖绝然一笑，起身走到俊草跟前，“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干爹啊！所以我下过很多次决心，想要忘记你，想要重新开始。这些年我见了很多男人，他们各有各的好，有的斯文博学、有的风趣开朗，也有的体贴温存，可不知为何我就是喜欢不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明白，一个人的好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对方眼里是个什么模样。不管你怎样说，在我眼里，你就是世上最完美的人，连当今的万岁爷也比不上。”
“住口，不许胡沁，”俊草轻斥了一句。记得当时自己见她整日戴着无字牌，心里莫名觉得不快，却也不知为何，所以特意送了她一块碧玉。难道这其中也掺了别的心思，自己对她不是只有父女之情么，何时开始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主上，你可知道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在这里，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阿玖轻轻笑着，眼中却落下泪来，“我可以给你时间，我可以等，我可以什么名份都不要，我只求你能够收下我，让我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苏玖玖，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俊草见她义无反顾，又是心疼，又是恨恼，眼中忽然出现那个蓬首女子，苦苦哀求自己留下她腹中的胎儿。他缓了缓口气道，“你连母仪天下的尊位都不稀罕，为何要留在我身边。难道你不想找个人，和他一起白首偕老、子孙满堂？”
“主上，我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你身无分文，哪怕你身有残疾，哪怕你不能与我白首偕老，哪怕你看不起我，”阿玖跪在俊草脚边，将他的手轻轻挨着自己的脸颊，“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你。”
第203章 成说（大结局）（）
弘治五年，春。
“主上，袁大人来信了，”阿玖将信函交到俊草手中，看他慢慢读着，“信上说了些什么？”
俊草笑了笑，“他说五月会来看我们，还问你最喜欢什么花？”
“好啊，好啊，”阿玖欢喜地说道，“白白和绵绵还没有见过袁大人呢。”
“袁大人是谁？”一个眼睛骨溜溜的男孩躲在门口，“他会带好吃的来吗？”
“苏白白，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阿玖将他抱在自己膝头坐了，“阿娘让你扎的马步都做完了？”
苏白白似乎有些怕阿玖，他胖滚滚的身体，扭下了阿玖的膝盖，张着双臂扑在俊草身上，“阿爹，我不喜欢练马步，练得屁股痛。”
“阿玖，他若是不喜欢，就别学了，”俊草将苏白白抱在怀中安抚着，“家里有你一个会功夫的足够了，”
“他啊，就知道偷懒，”阿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绵绵的马步可比他扎得好。”
“阿娘偏心，总是夸她，”苏白白将脑袋拱在俊草胸口，不乐意地说道，“绵绵的琴弹得没我好，阿娘怎么不说呢。”
俊草捏了捏他的脸蛋，笑呵呵道，“你和绵绵都很厉害，阿娘不偏心，两个都喜欢。”
“我看他啊，嘴皮子功夫最厉害，”阿玖噘嘴道，“两个小魔头，都让主上你给惯坏了，一个偷懒耍滑，另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整日就知道闯祸。前几日，绵绵将别人家的鸡给捉了，摁在河里，说要教它学凫水，真是天晓得。”
俊草见她板脸微嗔的模样，不禁好笑道，“你小时候也没少淘气，还将青蛙放在别人床上呢。”
“阿娘，”一个总了两角的女孩，蹦蹦哒哒地跑了进来，一身花衣裳，衬得她肌肤胜雪，“我马步扎完了，可不可以出去玩一会？”
“功练好了，你的琴练了没？”阿玖微微蹙眉。
“阿爹，阿爹，”苏绵绵见阿玖不好应付，扒着俊草爬到了他的另一条腿上，晃着他的手臂道，“我就出去玩一小会，好不好嘛？”
“好，都去吧，不过记得不许闯祸，”俊草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将俩人轻轻放在了地上。
苏白白和苏绵绵看到俊草点头，两人拉着手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剩下阿玖在那里一脸无奈。
“阿玖，来，”俊草笑着对她伸出了手，“过来陪我坐会。”
“主上，你对他们太宽纵了，什么事情都依着，这两个家伙人小鬼大，迟早会爬到咱们头上，”阿玖坐在俊草身边，叹了口气。
“阿玖，”俊草轻抚她的鬓发，一脸温柔，“我领他们来是给你解闷，不是让你劳神的，你犯不着如此计较。”
“可是我不能让他们给你丢人啊，”阿玖靠在他颈间，轻轻蹭着，熟悉的味道，让她十分心安，“主上，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像在做梦，我们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白白和绵绵。有你陪着，真好！”
“是吗，”俊草玩笑地望着她，“但我却有了新的希冀。”
阿玖一愣，“什么新的，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傻姑娘，我是希望自己能够活得更久一些，多陪你几年。”
“主上你别胡说，”阿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着急说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会看到我长出皱纹、长出白头发，会看到白白和绵绵娶妻嫁人，然后咱们儿孙绕膝，子孙满堂。”
“夫人，”俊草见她张皇失措的样子，忽然起身对她作了个揖，“苏某此生实在欠你太多，夫人但有所愿，苏某不敢不从。”
阿玖听到这声称呼，眼眶突然红了。他俩虽然共同生活数年，彼此之间却依旧用着以前的称呼，俊草不改口，她一个女儿家，怎好厚着脸皮称他相公。她艾艾道，“你叫…叫我什么？”
“夫人，”俊草重复了一遍，“你不喜欢吗？”
“喜欢，”阿玖喃喃说着，眼泪簌簌而落，“我以为这一辈子都听不到这声夫人了。”
“夫人，是我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对，”俊草用帕子为她拭去泪水，将她搂在怀中。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探出两只小脑袋，伸着手指戳着脸道，“阿爹羞羞羞！阿娘羞羞羞！”
俊草看着凭空冒出来的两个小家伙，无奈地摇头道，“白白，绵绵，你们听话出去玩，一会阿爹给你们吃糖糖。”
“阿爹可不许骗人哦，”两个孩子听说有糖吃，一片欢腾地跑了开去。
“相公！”
“哎…”
“相公！”
“我在…”
“相公！”
“夫人…”
“相公！”
俊草有些无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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