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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浮沉录-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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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案原不该劳动万岁爷,”俊草小心解释道,“可她俩样貌相同,若没万岁爷做个见证,只怕真相难以大白。”

    “这事不急,你慢慢审,”皇帝漫不经心地说着,对他而言,事实如何早已无关紧要,“纪氏一门是非不分,为虎作伥,实在叫朕失望,传朕的旨意,纪家上下按谋逆罪处,丽嫔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是,奴婢遵旨。”

第195章 成败() 
俊草好似浑然未觉,只是低头奉上一只玉盏,“万岁爷忙了这会,用碗冰酪解解暑吧。”

    皇帝看着薄盏内雪白的奶酪,没有伸手去接,“听说太子还在寻找阿玖?”

    “回万岁爷的话,确实如此。”

    “太子妃人选已定,”皇帝背手走到窗前,望着外头炽烈的阳光,“若太子能许她贵妃的尊荣,俊草,你可愿阿玖入宫?”

    “万岁爷容禀,”俊草将玉盏置于案上,撩袍跪地,“并非奴婢想要袒护,阿玖性野气傲,不受约束,实在不是太子殿下的良配。”

    皇帝坐在榻上,缓缓问道,“你将无字牌还给太子了?”

    “是,”俊草恭敬磕头道,“玉牌其实早该还了,奴婢是怕太子触景生情,才擅自做主,将玉牌留了这么许久。”

    “起来吧,朕都明白。朕只是没有想到,太子竟对阿玖如此挂心,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没有死心。”

    “万岁爷放心,”俊草打着软扇,在皇帝身边轻轻摇着,“等殿下娶了正妃,时间一久,自然会将阿玖慢慢淡忘。”

    “你倒笃定得很,但愿借你吉言,”皇帝微微一叹,取过冰酪吃了起来。

    “万岁爷,冰酪已经化了,不如奴婢再命人送一盏过来?”

    “不必,这样正好,”皇帝拈起金匙,边吃边说道,“记得朕还是太子的时候,你和贞儿常常劝朕,要少用些冰饮,为此朕还会闹脾气。”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万岁爷竟还记得?”俊草陪笑着说道。

    “是啊,上了年纪,愈久之事反而记得清楚,”皇帝轻声低语,“直至今日,朕才晓得其中的好处,可惜已经迟了。”

    俊草刚要安慰几句,他却似乎并未在意,只是自顾自说道,“朕贵为天子,但举手投足、饮食起居,处处都是教条规矩,竟无一事可以做主。汪直的出现倒像是一种离经叛道,他的无畏给朕打开一片崭新的天地,让朕以为自己能够一展抱负,大有作为。在他心里没有规矩,不受约束,只要朕高兴,他什么事都愿意做,哪怕会受人诟病,遭人唾弃。”

    “可是朕又错了,”皇帝放下金匙,叹了口气道,“有了西厂,让朕觉得耳聪目明,好似整个天下都在朕的股掌之中,但等到如今才知道,都是汪直一手遮天,其中恐怕一丝真实也无。俊草,为何朕总要等到事后才能明白?”

    “万岁爷所言差矣,”俊草复又跪地,“万岁爷是天子,天子从不犯错,就算有错也是奴婢这些当臣子的没有好好辅佐。”

    “你不必替朕掩饰,所幸西厂仅立五载,并未铸成什么大错,”皇帝伸手将他挽起,“俊草,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汪直?

    “此事该由万岁爷圣心独断,奴婢不敢僭越,”俊草作了个揖道。

    “无妨,朕想听听你的意思,”皇帝坐回榻上,自己拿起软扇,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奴婢以为,暗卫入宫虽是死罪,可若真是为了护卫娘娘,也算情有可原。此次辽东大捷,汪直身为监军功不可没,不如等纪春招认之后,再行责处。”

    “纪春的招供重要么?”皇帝冷哼一声,“汪直借着西厂之便,肆无忌惮,竟然将手伸到了朕的后宫,还想出掉包的主意,此举罪如谋逆,就算死上十次都不够!”

    “万岁爷息怒,”俊草淡淡提了一句,“奴婢今日在昭德宫抓人,扰了娘娘的清净,一会还要去给娘娘赔罪呢。”

    “汪直是贞儿向朕举荐的,若真要处置,朕会给她个交代,”皇帝轻声叹息道,“听贞儿说,汪直曾经是你的人?”

    “正是,”俊草点头道,“当时他只有六岁,是奴婢房里的答应,娘娘瞧着喜欢便讨了过去。”

    “六岁?日子过得好快,”皇帝想起这个眉眼欢喜、言语跳脱的年轻内官,眼角多了一丝笑意,他曾对自己说过,最喜欢南京的山川风貌,他好歹侍奉自己一场,若是杀了恐怕贞儿也不答应,他想了半刻,终于打定主意,“俊草,传朕的旨意,镇守太监汪直贪图军功,拖延战事,着贬为六品奉御,留驻南京,永世不得回宫!”

    “奴婢领旨!”

    成化二十三年(五年后),发生了两件大事。正月,皇贵妃万贞儿去世。皇帝闻此噩耗嚎啕大哭,并说贵妃已死,他也命不久矣。在场之人都以为,这是皇帝的哀痛之语,毕竟两人相差了十九岁,皇帝才过不惑之年,可谓正当盛时。没想到同年八月,皇帝朱见深突然病重,龙体急转直下,于九月驾崩,年仅四十一岁。

    子时,人们都在酣睡之中,新乡上空响起尖锐的鸣镝,程宗华突然睁开双眼,并在心中默数,三声悠长的鸣音是东厂召回暗卫的诏令,也是他无论何时都不会遗漏的声响。

    次日,程宗华将早餐端到阿玖屋内,正色说道,“林小姐,我家老母病重,得回去一趟,新管事过几日就到,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大姑身边的海棠姑娘。”

    “令堂要紧吗?”阿玖关切地问道,“得去多久?”

    “时间说不好,”程宗华叹了口气,“得看情况再说。”

    “生病最需要花银子,”阿玖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雪花银塞到他手中,“你别和我客气,我不缺钱。”

    程宗华见她满脸诚意,倒也不好推脱,只能深深作了个揖,“多谢林姑娘,那我就收下了。”

    阿玖端起饭碗,边吃边道,“程伯,等令堂的病好了,你可得早些回来。”

    “林小姐,”程宗华犹豫了半响,低声说道,“你离家也有六年多了,难道打算一直留在这里,不回去了?”

    阿玖只是埋头吃饭,没有说话。

    “你的…那个…干娘,应该也在家里盼着你吧,”程宗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阿玖听到干娘二字,突然呛了一下,自己胡诌的东西,亏他还记得如此清楚!

    皇帝将纪家草草了结,却没有提到对汪直的责处,

第196章 无辞() 
“程伯,你的记性可真好,”阿玖哂笑一声,接着问道,“程伯,你老家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算近,坐马车得跑上两三日,”程宗华装模作样答道。

    “那是不近,”阿玖皱了皱鼻子,“否则我还可以去看看她老人家。”

    “不妥不妥,林小姐可是兰庭阁的摇钱树,我哪敢劳烦你,”程宗华赶紧摆手道,“多少富家公子豪掷千金,只为听你抚琴一曲,大姑每次见着我,都吩咐我要好生侍候呢。”

    “那些权贵公子懂什么音律,”阿玖挑了挑眉,“他们是瞧我蒙面抚琴,觉得新鲜罢了。”

    “林小姐,那位京师来的姚少爷看着亲善,可举手投足贵气逼人,应该是官宦子弟,你多留神。”

    “程管事你好眼力,”阿玖听他提到此人,不禁笑道,“他是刑部尚书家的三少爷,叫姚载沅,那日幸亏有他出手帮忙,否则我一个琴师还真惹不起咱们县府的大少爷。”

    “林小姐你多保重,我告辞了,”程宗华走到门口,又给她施了一礼,才退出去。

    阿玖一个人慢慢吃饭,听说先帝已于上月驾崩,皇太子朱佑樘即位。太子就是那个瘦瘦白白的少年,他竟然当上皇帝了。九五之尊,三宫六院,他的日子应该过得很逍遥吧,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知新君登基还会不会留用先帝的旧人。

    想到这里,阿玖莫名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以那人的权势地位,若想找自己又怎会毫无结果!阿玖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原来只要一个美貌的女子,将能让他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原来在他心里,自己一点也不重要!

    新帝继位,杂事繁多,皇帝朱佑樘却要求俊草召回全部厂卫(包括暗卫),俊草不能抗旨,又担心阿玖身边无人保护,只想尽早解决此事,再重新派人。

    “所有厂卫俱已回厂待命,这是名册,请万岁爷过目,”俊草将文移奉在皇帝面前。

    “阿公动作倒快,才十多日的功夫就办妥了,”皇帝瞧也没瞧名册,一双眼眸却牢牢盯着俊草。

    “万岁爷谬赞,都是奴婢份内的差事,”俊草已向皇帝提过多次,说这样的称呼自己承受不起,可皇帝依旧没有改口。

    “阿公,”皇帝指着名册问道,“他们中应该有人知道阿玖的下落吧?”

    俊草心中一凛,作揖回道,“奴婢不明白万岁爷的意思。”

    “怎么?阿公还要朕说得再明白些才行吗?”皇帝缓步走到他跟前,“朕已册立皇后,阿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见她一面,难道连这个小小要求,阿公都要阻拦?”

    “万岁爷息怒,”俊草撩袍跪地,“奴婢确实不知阿玖的下落,万岁爷倘若信不过奴婢,只管下旨查问便是。”

    “就算阿公不说,朕早晚也会知道,”皇帝轻轻拂了拂衣袖,“朕当太子的时候,求过阿公多少回,可你总在敷衍朕。朕不会逼她,朕只想亲口问她一声,哪怕她回绝了朕,朕也能死心。”

    “万岁爷误会了,奴婢不敢有半分敷衍,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俊草磕了个头道,“奴婢的确派人跟过阿玖,可没过多久,她就摆脱厂卫,跑得无影无踪,奴婢也有多年没她的消息了。”

    “好,既然你不知道,朕替你去将她找回来,”皇帝深吸了口道,“若是让朕查到你言语不实,定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弘治元年,四月。大地回春。

    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卷起裤腿,正在溪边捉鱼。起先他还一本正经举着鱼叉,可溪水中的鱼儿比泥鳅还滑溜,鱼儿一条也没逮到,倒把他累得满头大汗。他歇了口气,索性抛开鱼叉,直接伸手在水里捞了起来。

    “这才几月的天你就下水,当心着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头顶悠悠响起。

    “没事,水下暖着呢,”男孩笑着应道。

    女子见他搞得浑身湿透,可连鱼的影子也没捞着,忍不住插嘴道,“你这么个捉法,怕是到了天黑也捉不着鱼!”

    男孩突然有些脸红,他对着溪水狠狠拍了几下,“我就不信,我今晚一定要喝上鱼汤。”

    女子嘻嘻一笑,“我来帮你吧,你打算捉几条?”

    男孩见她脸蒙白纱,看不清容貌,但听声音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你一个姑娘家也会捉鱼!”

    “你先上来,”女子将地上的鱼叉捡在手中掂了掂份量,自言自语道,“那就三条吧,炖锅汤应该够你吃了。”

    她站在溪边,打量着渐渐平复的溪水,男孩半信不信地看了她一眼,脱下外衣准备绞干,几下极轻的水声之后,鱼叉上多了三尾鲜鱼,鱼身被尖叉通体贯穿,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给!”女子笑盈盈地将鱼叉递了过来。

    “你家是捕鱼的?”男孩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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