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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他很幸运,也很不幸。命运将他从死神手中救回,却给了他更大的考验。。。。。。。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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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巡按()
大明正统十四年冬。
卫辉之新乡,田庐不举火者,十家而九,或利啖草根延旦夕之命者,或甘心缢死者,流离困苦之状,累牍难书。
巳时,屋内阳光正好。光影暖暖衬出一片寂静,银炉中的檀香将世事屏除在外,悠悠然熏蒸出一番太平光景。
“主上,新乡县府周培善在私宅备了薄酒,想替你接风洗尘,现下正在门外候着,”白沙禀告完毕,垂首侍立一旁。
“他的耳报倒快,”柯沐阳冷哼一声,随手将书置于案头。
氤氲的光色衬得他雍容闲雅,神色浅淡,惟有一双眼睛让人不敢虚与委蛇,不怒而威,“说我今日公事在身,多有不便,改日必去他府上叨扰,请他先回。”
新乡饥灾,又逢寒冬,民不聊生,官员上奏天听,都察院监察御史柯沐阳奉旨出京巡按新乡。从京师到新乡,马车接连赶路,跑了二十多日,昨天傍晚才到达落脚的官驿,谁料今日一早,县府不知哪来的风声,居然找到此地,登门造访之意不言而喻。这也难怪,巡按御史官位不高,权势颇重,被称为“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主断,作为地方官的县府自然是要陪着十二分小心。
“是,”白沙躬身应了,却一步未动。
“还有,”拈起的茶盖又被柯沐阳轻轻放了回去,“粥厂的事,让他多上点心。去吧!”
白沙听他令退,这才低头走了出去。
阿生正候在门口,他小步趋入,熟练地换上热茶,闻得主上一贯威严的音色,“阿生,吩咐白沙准备车舆,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阿生听见他要出门,赶紧从随行衣箱内取出一件斗篷细心包好。出京巡查,人多不便,此次出巡柯沐阳只带了四人:白沙、赤彦两人负责赶车及一些外事;家僮阿生和小五则伺候他的贴身差事。
用过午膳,柯沐阳下得楼来,白沙早已等候多时。他今日只作了寻常世子打扮,网巾束发,一身缎地青色云纹直身,外披玄色大氅。白沙揣测着他这身私服是要去哪里,一边趋步将他迎至驿站门口。
那里停了辆皂青色马车,正是柯府之物。车舆没有顶绦垂穗,也无填瓦装饰,连车围子俱是常见棉布。可识货的人,不用看清油花梨的车辕,只看辕头的黄铜刻花包件就知道,这绝不是普通人家的用度。
柯沐阳踩着备好的车蹬子坐进车舆,“白沙,我们先一路往南。”
“往南走,可是要去县府的粥厂?”白沙手中马鞭轻扬,马车稳稳地跑了起来。
“昨儿辛苦你,今日我们就随便走走,”柯沐阳双眼微阖,不再言语。
白沙听得一头雾水,昨日他吩咐自己扮作饥民,去当地两个粥厂查探情况,原以为是为今日巡查做准备,没想到他并不打算去。白沙不敢多问,马车哒哒哒,向南走了约小半个时辰。途经之处,郊野之间,四野烟绝,一片荒凉。
“主上,前面不远处有座村子,”白沙放缓了车速。
“过去看看,”柯沐阳伸手拨开窗幔,一束阳光立刻透了进来。粥厂离此地不远,这里的灾情应该不会很重,正想着,马车已行到村口。
白沙让主上和阿生走在前头,自己押着马车,行在最后。村内茅屋大多残破不堪,有些只剩下残垣断壁,零落可见散落在路边的石碓舀。走过大半个村子,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柯沐阳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白沙的问话打破了这片死寂,“难道村民都逃去外乡了?”
“整个新乡都遭了灾,他们能逃去哪里?”柯沐阳拧眉道,“本地散米都需实地踏勘,此地并不偏僻,何况县府的粥厂就据此不远…”
白沙也觉得十分蹊跷,点头道,“主上说的是,可惜没人可以打听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六七岁的男童,大约是听到外面有人声,他摸着自家的门柱,从门后边小心探出脑袋,仔细打量着他们三人。
呆看了一会,他不知想到什么,就要走过来,可是脚下无力,走了两三步就软倒在地。他伸手想拉住柯沐阳的衣摆,脏兮兮的小脸上淌着泪,大颗大颗滴在满是黄尘的泥地上,“老爷,救救我娘吧。”
阿生赶紧上前抱起他,从怀中取出干粮和水。男童看见吃的,两只小手抓了,狼吞虎咽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又往嘴里塞,腮帮子都鼓成了一个球,看来是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白沙立刻查看了他家的内屋,出来时朝柯沐阳微微摇头,“没用了,那女子身子摸着还是软的,已经没气了。小的再去看看其他屋子?”
柯沐阳点了点头。
男童吃过东西,自己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已是少年模样的阿生,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小声乞求道,“好哥哥,还能给我些吃的么?我娘也好久没过吃东西了…”
阿生已听到白沙的回话,他见男童低声哀求,迟疑了半刻,缓缓吐出几个字,“弟弟,你娘已经不需要吃的了。”
男童愣了一下,好似听不懂阿生的话,不需要吃的?是阿娘已经死了么?所以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阿娘都不再睁开眼睛看他!原来阿娘已经走了,从此以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想到这里他摇着头,眼泪扑哧扑哧直往下落。
阿生看着不忍,掏出帕子替他拭干眼泪,“弟弟,你可知道,此地的村民都去了哪里?”
“今年旱灾,地里没有收成,县府也没来散米,乡亲们活不下去,都离开了,”男童哽咽道。
“为何没有散米?乡亲们怎么不去粥厂?”
男童激动地大哭起来,“粥厂根本就不理我们村的人,村长伯伯到县府去说情,被活活打死了,说他闹事…”
看着满脸泪痕的男童,和他身后空荡荡的村子,柯沐阳背手而立,面无表情。
见主上如此模样,阿生不由得身上紧了紧,因为他知道,柯沐阳虽然面色如常,心里已是怒极。青天白日,居然还会出现人命官司,这县府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第2章 曜生()
阿生继续问道,“弟弟,你们为何不离开这里?”
“阿娘病了,没法走路。娘让我一个人走,我舍不得她,”男童忍不住又呜呜地哭将起来,手里捏着的一方棉帕已经湿透。
白沙脚程极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经回转,“主上,此处再没有活人。”
男童抽抽嗒嗒哭过一会,突然停住眼泪,红肿的眼睛直直望着他们。阿娘已经死了,自己孤身一人,举目无亲,今后该如何活下去呢…
隔着眼中泛起的水汽,他看见柯沐阳缓步走近,声音温和却又让人不敢亲近,“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曜生,六岁了,”男童轻声答了,还用脏兮兮的小手比出一个手势。他看起来面黄肌瘦,身量却不矮,头发乱蓬蓬的,一双黑眼珠特别大。
“曜生?是哪个曜字?”柯沐阳问道。
“星曜的曜,阿娘说我出生那晚,天上的星星特别亮,”曜生说起此事,黯淡的眼里突然有了神采。
柯沐阳颔首问道,“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你爹呢?”
“没人了,”曜生摇头道,“阿娘说,我爹已经死了,从小我就和阿娘住在一起。”
柯沐阳似乎已有所料,“曜生,这里已经不能再住人了,你自己可有什么打算?”
曜生知道若是跟着他们离开,至少不会饿肚子,可阿娘的尸首该怎么办呢?自己可不能就这样把阿娘留下。他一声不吭,只是转头望瞭望自家的屋子,柯沐阳却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你放心,你娘还有其他村民,我会命人好好安葬。”
曜生想到要把娘亲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自己再也不能陪着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眼泪又大颗滚落下来。他不敢拖延,胡乱抹了眼泪走到自家屋前,磕了三个头,起身又跪在柯沐阳脚下。他小脸稚嫩,消瘦的肩膀微微发颤,却努力扮着大人的郑重,“大官老爷,求你收下我吧,我什么事都愿意做,什么苦都能吃。”
柯沐阳见了,不禁微微诧异。一个六岁的乡野小童,应该不识字,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却能大致猜到自己的身份,还有这行事作风也颇为稳重干脆。他脸上波澜不兴,“既然你无处可去,今日且跟我们回官驿再做打算。”
柯沐阳的回答,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曜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嗫嚅地应了声是。他低头站在阿生身后,看着自己曾经的家,想到他最亲的阿娘,忍不住又开始落泪。
“别哭了,你娘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你,不要辜负她,”柯沐阳说完这句,径直往前走去,阿生拉过曜生紧紧跟上。
旷野风大,阿生取过斗篷要替柯沐阳披上。曜生低头扯着自己身上的几丝褴褛,又用小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头垂得更低了。
柯沐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生出几分怜意,想起家中独子柯忞,今年也是六岁,却是一派天真的娇憨模样。他动手取下斗篷丢给阿生,“天这么冷,给那孩子裹上吧。”
还没等曜生反应过来,他已被宽大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并被白沙一把抱上了马车,“主上,接下来去哪?”
“回驿站。”
曜生坐在又香又软的车舆内,他呆呆看着那些锃亮的铜色勾勒,还有华美的织锦色纹,忍不住伸手摸了几下。这小小的四方空间,竟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他做梦也不敢想的地方。
深蓝地菱纹锦织斗篷,被他小心翼翼搂在身上,这触手柔滑的丝质,繁复而雅致的纹饰,这倏忽发生的温暖与美好,让他心里充满紧张和不安。过了半响,他抬起头想说话,才发现柯沐阳双眼微阖,好似睡着一般。阿生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立刻点了点头,乖乖缩在角落里坐着,一动也敢不动,唯恐吵醒了尊贵的大官老爷。
这时,阳光已经暗了下去,只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和哒哒的马蹄声,车轮所过之处,一片尘土飞扬。
回程似乎感觉很快。马车刚刚停稳,小五已经笑嘻嘻地迎将出来,帮忙放好车蹬子,掀开帷帘才发现车舆之内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身上还裹着主上的斗篷。
小五见阿生上楼侍奉主上,自己也没什么差事,索性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对着斗篷里的曜生问长问短。曜生瞧他穿着与阿生相仿,猜他应该也是这位老爷的下人,陆续说了个大概。
小五十分同情他的遭遇,端正脸色道,“我家主上是个大好人,府里有很多人都是主上收留的,不然早就饿死了,不过,”他压低嗓门,“不过我们府里规矩大,不听话的都要挨打。”
曜生想着自己小时候不听话,屁股上也会挨几下鞋底,遂摇头道,“我不怕,我什么都听大官老爷…主上的。”
小五原本是想吓唬他,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讪讪笑道,“挨打很痛的,有次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
“就你那次犯的混,打死你都是应该的,”阿生端了盆水走下楼来,他已讨得柯沐阳的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