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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鱼听到声音一回头,眉头紧紧蹙到一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这个小子果然是另有所图的,居然敢撒谎说会医术!
那小吏则是一时闹不明白怎么回事,愣怔着没有想起来回答。
江夏没得到回答,却等不得了,直接从一个个人身体上迈过去,一直走到那个小吏和杜鱼的近前,然后,灯光一闪之间,她终于看见了有个人身上醒目的羊皮坎肩儿!
尽管那羊皮坎肩儿已经由雪白滚成了灰黑,但在众多衣着单薄的人中间,这羊皮坎肩儿还是格外醒目的!
江夏愣了愣,然后犹如蛾子见了火,飞扑过去,同时急声呼喊起来:“徐襄!徐襄!你醒醒”
第175章 要好好斟酌()
杜鱼按捺不住,却碍于莱王世子的面子不好出头,只好瞪了小吏一眼,低声道:“怎么回事?哪里进来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小吏被喝了一声,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答应着,上前就来拉扯江夏:“哎,哪来的?怎地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将其拖出去”
江夏一下子见到徐襄,情绪激动之下连着呼唤了几声,就迅速地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伸手摸了徐襄颈侧的脉搏触及到颈动脉微弱地搏动,江夏的双眼再次瞬间被泪水模糊了。
她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恶狠狠地抹了抹眼睛,又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一手托起徐襄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扣上了他的脉搏!
一个黑衣人无声地过来,伸手将那小吏扣住,拖到一旁去了。
“你刚刚说,那个学子的卷子答完了?”宋抱朴淡淡地开口。
小吏眨了下眼睛,就明白过形势来。眼前这位年轻公子他是不认得,可主考官他认得啊,连主考官都恭敬侧立一旁,那么此人的身份
他只是个不入流的胥吏,却在衙门内混了小十年了,看形势观眼色几乎成了本能,瞬间对形势做了判断后,立刻恭恭敬敬地跪在下去:“卑职见过大人!回大人话,是的,那个学子的卷子做完了,也带出来了”
说着,小吏很知机地从衣袖里摸出一份折叠的很是工整的卷子来,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去。
还好还好,在衙门里做文书习惯了,对纸张笔墨之类的格外仔细,这张卷子才没被丢掉,也没被随意损坏。
自有人将卷子接过去,递到宋抱朴面前。
宋抱朴却不接,只抬眼看向主考官,示意道:“顾大人”
“世子,这个,好像”顾大人沉吟着,有些犹豫。
第三场考试还没结束,远没到收卷的时辰。更何况,这卷子经了几个人的手不说,还没有糊名字这有违科考的公正吧?!
宋抱朴沉默片刻,眼看着顾大人抬手擦了把汗,这才语重心长道:“水火无情此子在那等情况下,还记得将自己的卷子带出,这份求学之心,已是无数人所不及了。更何况,此子在火灾熊熊之际,还能记得旁人,并一直带着,从未背弃,心地之醇厚,品格之高尚,令人敬佩啊!若因此埋没了,我等会成为大庆朝的罪人呢!”
这一番话说下来,不光主考官顾大人冒汗了,其他几个在场的主考、陪考官员皆冒起满头的汗来。
莱王世子对这个学子的评价太高了!这样的人,录取是不用说的了,名次上也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若是旁的亲王世子也就罢了,这位虽是皇侄,却比几个皇子的圣眷还隆重的,谁知道,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啊?就是那个啊!
江夏那边没人打扰,很快诊完了脉,然后招呼人打了一盏灯笼过来,给她照着亮,然后,她拿出针囊,手指动处,几根银针已经扎到徐襄的前胸上。然后,她将徐襄扶着坐起来,一边用身体支撑着,一边继续在他的背后连扎数针
银针扎下去,效果极快,不过盏茶功夫,徐襄****起伏渐渐明显起来,然后,喉头咯咯两声,江夏帮着他侧转脸吐出两口灰黑是浓痰来,徐襄的呼吸一下子顺畅了,在喘息了片刻之后,也渐趋平稳下来。
江夏抹了把汗,把针收了,给徐襄穿好衣服,连通滚的没法看的皮坎肩儿也给徐襄穿好,让他躺好,这才起身,转眼寻到宋抱朴,拱手恭敬道:“这位大人,这些学子大都因烟熏窒息,气息不畅,在下诊过两人,两人都能救治,只是救治过后的,还请寻个妥帖之处安置更深露重,秋夜寒凉,若是就这么在地上躺着,怕是会再加风寒侵体之症。”
宋抱朴自然没法回答她,他目光一转看向主考官,主考官又一个眼色,旁边立刻站出一个六品小官来,恭声道:“已经着人在后排的考棚里收拾了,应该能用了。”
江夏是恨不能立刻竟徐襄带回家调养的,可眼下,她顶着大夫的名头进来,这样一甩手就走是不可能了。只好看着兵丁们拖了一辆平板车过来,将徐襄抬上车子,一路骨碌骨碌拉到后排的考棚里去了。
刚刚她已经看见景谅了,他与徐襄就在一起。也顺手摸了景谅的颈动脉一下,跳着的,比徐襄的脉搏还有力的应该是被烟熏昏了,并无大碍。
处理完徐襄,接下来处理就快的多了。
江夏一边走一边挑着只是烟熏昏迷的,就直接在几处穴位一扎,将人扎醒,就由兵丁抬起来送走了。很快,十多个症状轻微的都醒过来送走了,其中也包括景谅。
剩下的,就是有烧伤、外伤的还有几个没有了生命体征的。
江夏一一点着那几个再也醒不来的,由兵丁抬走。剩下的需要急救的扎上两针,很快就做了一遍预处理。
然后,江夏有来到宋抱朴面前,拱手道:“众人的伤情已做了初步处理,接下来就要配药、疗伤了,这个,在下不敢自专,等其他郎中大夫到来,再一起商议确定个疗伤方子才好。”
宋抱朴点点头,主考官顾大人只得接了话道:“既如此,你且去下头候着吧。”
江夏又道,“在下想着去后边安置之处看着些,以免再有伤情反复的”
“好,好,那你快去吧!”顾大人给一场火灾吓坏了,一听这话,立刻答应了。
十八年,德州府这一场乡试因火灾死亡六人,伤二十八人,只有一人的卷子做完了带出来,按制糊了名字,与其他未受火灾波及的学子的卷子一起,送各位考官评阅。
等江夏带着徐襄回到景家别院,已经是八月十六中午。只比正常交卷的学子们早出来没多会儿。
第176章 幸亏有你()
徐襄一直没醒来,脸色也苍白的吓人,却睡得很安稳。
景谅也一起回到了,他在贡院里就醒了,却一直木木怔怔的这一次,他几乎丧命不说,最后一场的卷子没答完,更没交上也就是说,他这一场考试白费了。他三年的努力也因着一场火灾,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这样的,别人帮不上忙,只能自己想明白了才行。想明白了,不过是一笑而过,年纪又不大,三年以后再考好了。想不明白那也没啥好说的了。这么点儿挫折都接受不了,还谈什么鸿鹄之志?
更何况,换个角度说,景谅几乎一点伤没受,囫囵个地出来,已经是万幸了,多亏了徐襄冒着生命危险的相救和不离不弃他右手的那个学子烧伤严重,连他左手边的学子也烧伤了手和脸,以后想再下场考试都不能够了!
你一个囫囵个儿全全呼呼出来的,还伤春悲秋了,还为了一场乡试成绩作废而要死要活了,给谁看呢?!
谁爱看谁看,反正她没那个闲心!
这些日子,江夏一直牵肠挂肚的,临末儿,又赶着半夜进了趟贡院,也实在是累坏了,回来之后,将徐襄安置好了,她就在徐襄房间的榻上睡下了。
这里离得近,徐襄醒来她就能立刻知道,再有什么问题她也能够尽快处理。
这一觉睡得安稳、香甜,一直睡了将近两个时辰方才醒来。再去看徐襄,居然还在睡着,江夏替他诊了诊脉,确定身体没有问题,也就放了心。
下场考试连着数日吃不好睡不好的,累坏了吧?且让他睡着吧!
江夏回身收拾了自己盖的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回到自己屋里洗漱,让彤翎给她挽了简单的发髻,江夏就去了小厨房。临睡前,她炖上了一煲老鸭汤,这三四个小时过去了,汤汁已经熬得差不多了,鸭肉更是酥烂脱骨,拿筷子都夹不出来的,只能用竹笊篱捞出来。
翠羽按她的吩咐准备了肉馅儿,加了水发虾仁的。还和好了面。江夏拿了面团来,几下子擀成了薄薄的面皮,切成梯形,混沌皮就好了,又把馄饨馅调了味儿,然后招呼着两个丫头将这些东西搬到正房大厅的桌子上,开始裹馄饨。
翠羽低声道:“姑娘再去歇会儿吧,这个奴婢们做就好了。”
江夏摇摇头,笑道:“睡饱了,不睡了,赶紧弄出来,二少爷也快醒了。”
这话还真让江夏说着了,她们的馄饨还没包完呢,徐襄就醒了。
江夏赶紧洗了洗手进了屋。
“醒了?”微微的笑意,平常的问候,却莫名地让徐襄满心温暖。似梦似醒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他不是幻觉,他是真真实实地活着回来了。
“我睡了多久?”徐襄开口,声音干涩的有些嘶哑。
“你的嗓子被烟熏到了,要过几天才能恢复,这几天你尽量少说话,多喝水”说着话,江夏过来,扶着徐襄起身,拿了一件夹袄给他披在身上。
徐襄抬手想自己拉扯一下衣襟,看到的是全部包裹着的手指——他恍惚又回到了失火的考场,又回到了那一心想活下来的场景
那时候,他只是抱着这样一个念头,不肯放弃,不肯妥协却真的没想到,他能够好好地回来,能够再一次看见夏娘温柔平和的笑脸!
他缓缓将两只手放下,转回头看向江夏,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开心的有些傻乎乎的笑容来。
江夏看着徐襄这样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两行泪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抬起手,笨拙地用掌根替她擦泪,江夏摇摇头,自己抬手飞快地抹了把眼但泪水缺如打开的水龙头,止也止不住,擦也擦不干。
徐襄脸上也在不觉中湿了一片,两个人明明笑着,却都止不住眼中的泪。
好一会儿,江夏先笑开了,拿出帕子低头擦了自己的泪,又转回头替徐襄细心地擦去泪水,笑着道:“行了,都过去了。你这会儿觉得怎样?我跟两个丫头一起包了馄饨,你起来吃一些可好?”
“好!”徐襄一口答应下来。
在考场中的那些日子,虽然由江夏为他准备的那许多吃食用品,相比起其他考生,他的日子无疑令人艳羡的,可他还是经常想着,考完了出来,吃上她亲手为他烹制的饭菜吃食。
经历了一场火灾,走过了一遭生死,他能够重新回到家里,再次吃到她做的饭,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江夏帮着他起身穿衣穿鞋,去净房洗漱了。
或许是天长日久的习惯,因着徐襄的双手受伤,他洗手洗脸、连上马桶都是江夏帮忙完成的。虽然还多少会有些小小的别扭,但两个人却都没了最初的无措,配合地那是相当默契了。
洗漱完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