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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的意趣来,只不过却每每不让人觉得粗俗、笨拙,反而处处透出一股子鲜活灵动来,令人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即便挪开了眼,却永远记在了心底。
负手而立,宋抱朴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袖袋中那方素帕,突然扬声轻笑道:“难得遇上知音,我们就循着这笛声去拜会一番!”
扮作年轻公子的菀嫔闻言轻笑,笑容如春花绽放,暗淡了这一片春光。因这船儿离得岸极近,路边几位行人恰好看见这惊艳一笑,无不被吸引,有一个竟忘记了前路,差一点撞到岸边的柳树上去。
宋抱朴目光回转,恰好看到这几位的糗态,也不恼怒,只回头笑道:“爱妃一笑,虽未沉鱼落雁,亦不远矣!”
说笑完,宋抱朴随即吩咐身边的年丰:“上去扣门,就说徐相旧年老友路过,讨杯水喝!”
第1141章 不速之客()
熟悉的园子,熟悉的屋舍,甚至连花木都是熟悉的。菀嫔看着眼前的一切,新潮难免起伏,却并未表现到脸上。
徐襄与江夏已经猜到,所以并不惊慌,恭恭敬敬将宋抱朴和菀嫔迎了进去,一路顺着池子绕过来,直到听风轩安置。
看惯了宫苑高墙,重檐庑殿黄琉璃,再看这粉墙黛瓦,花窗扶疏,大兴帝看上去兴致极好,一路缓行,都在不停地与徐襄谈论着园子里的景致花木,甚至不惜赞语。
菀嫔本应紧跟在大兴帝侧后,此时却落在后边几步,并低声唤住江夏:“江大人且陪我慢些走我看大人府上这花木倒是极精神,只可惜识的不多,大人也给我指点指点。”
江夏拱手道:“不敢言指点菀嫔娘娘若是想看花木,下官倒是可以将府上负责花木的婆子唤了来,给娘娘解说解说。”
菀嫔莞尔一笑,道:“江大人何必如此拘谨”
抬眼看着前头走出去十余步的皇帝和徐相,菀嫔收了目光,看向江夏道:“听闻大人有一个暖棚,种了好些鲜果瓜菜不知能不能带我过去见识见识?”
江夏沉吟道:“娘娘吩咐,莫敢不从。只是,要不要给皇上禀报一声?”
菀嫔轻笑一声,抬手唤过一个小太监来吩咐一声,那小太监低低地应了,匆匆追大兴帝去了。
江夏也不再迟疑,侧身引了菀嫔,一路往暖棚里去。
进了暖棚,菀嫔也只是转了转,四下里看了一下,最后极其随意地摘了两颗西红柿。至于草莓么,孩子们都在家,一早就摘干净了,哪里留得下。
江夏只当她转着弯儿地到暖棚来有话要说,还一直戒备着,谁成想,竟一句话都没说。倒让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无措。
离了暖棚,又顺路到了竹篱草堂,站在草堂的篱笆外,菀嫔突然开口道:“秋娘最爱这里,我却不喜”
江夏愕然,正转着脑子准备如何应答,菀嫔就有闭了嘴,转身走了。
江夏慢了半拍跟上去,一边在心底飞快地转着刚刚一句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
她不爱清贫日子,所以想尽办法,以淮安知府为跳板,回了京城,进了宫,还成了如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
这一次,菀嫔没有再找什么借口停留,径直到了听风轩。
在听风轩门口,菀嫔再次站定脚步,然后回转身,往新建的滑梯、秋千等物看过去,片刻,方才灿然一笑道:“如今的孩子们,越来越有福气了。”
江夏半垂着眼,道:“微臣小女听力有所不足,故修了几件玩物,让她玩一玩,多一些欢喜。其实,这些,与面人儿、与糖人儿、甚至与一块糖果子也没甚不同,都是父母长辈对小孩子的疼爱罢了。”
菀嫔一时有些怔忡,面人儿?糖人儿?还有,糖果子那记忆太久远,埋得太深,被淹没了,却没有褪色。被江夏语气清淡地一一拉出来,竟仍旧惊人的鲜明、清晰。
那是,她记事后,最早也是最开心的事情,哥哥刘水生背着她,走在临清的街头,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一只糖凤凰,她伸着小舌头能舔大半天,那糖人好甜啊!面人儿却是刘水生第一次出去办差事,离开了几日,她哭着找了几回哥哥,然后哥哥就带回了一盒子漂亮的面人儿糖果子,却是刘水生特意给她要来的,每天都会有一碟子,给她半晌午半下午垫肚子
哥哥刘水生
菀嫔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微微瑟缩了一下,然后,目光表情就重新镇定下来,看向江夏的目光也多了些柔软的微笑:“大人这话,实在是令人感怀不已啊。”
江夏笑笑,躬身相请:“娘娘,请进!”
这一日,这一对来讨水喝的故友,在徐家的园子里盘桓了将近两个时辰,吃了一顿江家的鱼锅子,喝了好几壶最上等的肃州葡萄酒,才尽兴而去。
送走了一对不速之客,江夏和徐襄都很有些疲倦之色,交待下去,让孩子们自己吃晚饭,他们回去沐浴了,早早安歇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重新恢复了宁静。
徐襄每天早起上朝上衙门;孩子们上学;江夏也在家里照看扬哥儿,看看书,配配药,和嬛娘说说话聊聊天
偶尔,小鱼儿和王瑗娘几个也会上门来拜访,都是熟不拘礼的,大家说话吃东西,或者干脆各做各的各玩各的,谁也不会拿乔生气。
京中上至宗室皇亲,下至达官勋贵,婚丧嫁娶、寿诞生辰,江夏一盖退掉,只恭恭敬敬客客气气让人备上厚礼送上去,言说身子未愈,不好出门。
如是,一转眼,就到了三月。
齐哥儿终于修完河工,在三月初一转了回来。太子也在同一日回了京,因为,三月初六,就是他立第二个侧妃的日子。
三月三,上巳节。
江夏告着病假,扬哥儿又小,嬛娘身子又重,一家人也就不去城外踏青祓禊,只把自家的园子当做那沂水,玩一回野炊,过一过节应景。
小鱼儿也带着孩子们过来了,长乐带了韶娘、曦儿启娘几个在一边摘菖蒲,祓禊涤尘。小子们则没那么规矩,早就抄了网子,下去祸祸鱼虾河蚌螺蛳去了。要野炊,江夏架了两口锅,要做一锅鲜呢。
顾青茗前一日刚赶回来,还有些恹恹的,没精打采的。与徐襄坐在芙蓉浦里,看着外边的青柳绿波,眼神也微微闪烁着:“那几个医女的家人都没了?”
徐襄点头:“三十九口,无分老幼,一口不剩。”
“嗬,向来知道那位辣手,却没想到竟能如此决断!”顾青茗声音低沉发涩。
两人一时无话,芙蓉浦中,寂静一片,仿佛连一丝呼吸都不闻。
好半天,顾青茗才转眼看向徐襄,端详着徐襄的神色,斟酌着词语,到底还是开口道:“太子”
第1142章 命()
春日韶光好,稍纵即逝,转眼,已是春暮夏初。
扬哥儿已经五个多月,比出生时大了一倍不止,性子越发活泼好动,但凡醒着,就没有一刻肯歇着的,是以,小身子竟不像一般孩童那般温软,瓷实的很,看着不是太胖,抱在手中却沉甸甸的往下坠。
休养了大半年,江夏的身体也调养的大好了,于是,进了五月后,再有人上门求医,也不会婉言相拒了。只是,相熟的人就发现,江太医身边添了个小医女,身材高挑,容貌清秀,名唤玉竹。
这一日,江夏正带着扬哥儿在听风轩里纳凉,不远处的芙蓉浦里,曦儿启娘一班小丫头正在上琴课,铮铮淙淙的琴声,合着轻风,伴着偶尔的一两声鸟鸣,着实让人清心惬意。
一个小丫头匆匆奔进来,额角带汗脸颊泛红,回报道:“夫人,敬国公府小公子骑马摔伤了,人已经不省人事,他们家二老爷上门来求夫人救命呢!”
敬国公虽说已经式微,但还算安守本分,只是人丁艰难,老敬国公纳了五个妾,却只得了两个儿子。到了这一辈,更是不见男丁,两房就守着小公子一个独苗儿,一家子看得像眼珠子一般。偏偏这位小公子是个性子跳脱的,年纪又不过十二三岁,哪里肯被拘在家中,总是想法子偷跑出去玩耍,原本还好,只是逛逛街,吃喝玩乐一番,不知这一次怎么的就去跑马了?那样娇生惯养出来的孩子,哪怕会骑马也仅限于有人牵着缓步慢行,马儿真的跑起了性儿,他哪里能把持的住,不摔才怪了!
敬国公府虽说与徐家不亲近,但之前江夏出手给敬国公老太太治过病,两家里因此年节大事都有往来,敬国公老太太是个慈和安详的,两位夫人也都是安稳厚道的,小公子出了事,她自然不忍袖手。
她问了一声,知道敬国公府的小公子已经用上了独参汤,于是,立刻吩咐:“去知会玉竹一声,骨伤,一刻钟出门。”
身后自有小丫头答应着,转身飞跑着,往竹篱草堂给玉竹传话去了。江夏则交待奶娘一声,起身进了侧间,片刻后,换了一身出门的淡青色云纹缭绫男袍出来,手中执了一把折扇,略略整了整头上的软脚幞头,脚步匆匆地下了楼,往外走去。
玉竹已经背了药箱子在二门外等着了,马车也已经备好,江夏上了车,在大门口会齐敬国公府的二爷,车马不停,一路往敬国公府去了。
到了敬国公府,看过小公子,江夏暗暗松了口气,小公子的伤势比她想象的略好一点:断了两根肋骨,左大臂和左小腿折了,此时是失血过多的外伤性昏迷,只不过,敬国公府太过恐慌,提前给小公子用了独参汤,却恰好起了反作用,独参汤提气壮脉,反而造成出血加剧,无利反生害了。
失血,搁在现代自然是立即输血以补充血容量。这里,却没有那么便宜的验血方法,也没有存储好的鲜血以供使用。
经过多年的试验摸索,江夏也琢磨出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取供血者和受血者的血液混合,滴入特制溶质中观察,凝血最慢的,就是血型相同之人。
将小公子的血液交给玉竹,让她去做血液凝固检测,江夏则立即着手检查最大的出血点,随机下针封脉止血。只有暂时止住或减少血液流失,才能给抢救留出时间来。
一番忙碌,小公子的气息总算稳下来。玉竹也过来低声回报血液配对结果。
江夏点点头,取了已经煮过备用的玻璃针具,来到另一间屋子里。这里有三名青壮,正神色紧张地等着。
江夏一看,这三个壮实的青年个个青白了脸,一个个目露恐惧,心中就了然了。
这三个人大概都是敬国公的家生子,此次被唤了来,心里大概是存了死志的。唉!可怜的!他们即便觉得会送了性命,却因为一家人的性命都攥在主子手中,不得不听命。
江夏脸上戴着口罩,头上也戴着帽子,却还是扬起一抹微笑,尽力柔和了声音道:“别怕,只是取一点血,就像你们割破手脚出点血一样,过后吃点儿好的补一补,很快就补回来了。绝不会害了你们的性命!”
她的话音刚落,陪她过来的敬国公府大老爷就怒叱道:“枉你等世代受国公府庇护之恩,何曾见过国公府随意处置过奴才们性命的?”
三个青壮听了江夏的话本来略缓和的颜色,却因为这声怒叱,再次变了颜色。
江夏无法,对大老爷摇摇头,然后,径直上前取血。
玻璃针管容量有限,江夏取了一针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