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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襄握住他的小手,摸摸他的头,又看看越哥儿和囡囡几个,温和道:“你姐姐是太医院副院判,专司皇上、贵妃和小皇子的脉案诸般,此次半夜急召她回京,自然是他们中一个得了病”
说到这里,徐襄敏感地察觉到越哥儿眼中的忧色陡然一浓,他的声音不仅一顿,然后放松了声音道:“不用怕,你姐姐医术何等精湛?她说了无妨,就应该没有大碍。若是真的严重,怕是不用打发人出来召你姐姐归京。”
后边这句话,则是特意对越哥儿加的。
这句话说出来,多少有些大不敬的意味。可是,越哥儿听了,略略琢磨了片刻,却放松了下来。
扬起一抹笑道:“是,姐夫这么一说,我们就不怕了!”
说着,他伸手将囡囡牵在手中,道:“那,姐夫,咱们就尽快启程吧!”
徐襄笑着点点头,牵了齐哥儿的手率先出了江家,把几个小的送上马车,他骑马护在马车一侧,一路往码头上去了。
等临清知府、同知得了消息,匆匆赶到江家,江家已经大门紧闭,敲开门只剩了几个守宅子的人。两人又一路匆匆赶到码头上,却连徐襄的船都没看见,只有空空的官码头,今日特别寂寥,半个人影也无。两人只能在码头上顿足一回,回去将那昨夜守门的兵士小头目臭骂一顿。
船行河上,即便歇人不歇船,昼夜而行,也没法与快马疾驰来的快。
少不得,这一路上还得耐着性子赶路,徐襄也尽力张罗着吃饭、读书、玩耍、睡觉尽量照顾几个孩子。之前,这些事他哪里做过,向来都是江夏料理周全的,这一次亲自理会,才知道,平日里他得了江夏多少好处。
第二日,船刚刚过了德州,他带着几个小的在船头,就在晨曦里活动手脚,打一套养生的长拳。
彤翎带着金桂等人给越哥儿、齐哥儿几个小的收拾了船舱,抱了几件脏衣服出来,往船尾去洗。一出舱门,恰看见隔壁徐襄居住的船舱打开门,清眉绿袖两个美貌丫头捧着两件徐襄换下的中衣出来,绿袖一眼看见金桂手里端着一盆脏衣服,立刻就想将手中的衣服塞给金桂。
彤翎伸手一把,就将绿袖的手打开,微微冷笑道:“两位‘姑娘’既然是二爷的身边人,这贴身的衣物自然只有你们能够洗的,哪里是她们几个粗手笨脚的丫头能碰的。”
说着,打了个眼色示意,带着金桂几个径直往船尾去了。
绿袖被彤翎一番话顶的脸红脸白的,好一会儿才回头对清眉道:“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若是真的沾了,说几句也还罢了。半点儿鱼没吃上,却沾了一身腥!”
清眉却瞥了船头一眼,拉着绿袖就缩回了船舱。
“你个丫头怎么拎不清的?在外头嚷嚷什么?”说着话,清眉伸手将舱门关紧,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我说到底终究是老夫人给的,总比那些低贱丫头有脸面只要让咱们在二爷身边伺候着,总比去别处有指望不是?”
说到这里,看着绿袖还嘟着嘴,一脸气愤不平的样子,她拉开舱门往外头看了看,复又关了门,再次叮嘱绿袖道:“我给你说呀,二爷可是个心里有数的,也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你自己可别把自己葬送了去,万事还是小心谨慎起来才好。”
经她一番开解,绿袖也渐渐消了气,拿了只脸盆,捧了几件脏衣服,再次出了船舱。
一出门,绿袖的脸上就扬起一片柔柔的笑来,笑盈盈下拜道:“给二爷请安。给越少爷、齐少爷请安,给秋姑娘请安!”
这一番请安说下来,跟绕口令似的,却被绿袖柔柔细细的声音说的清泠泠如泉水叮咚,煞是好听。
徐襄的目光在她手中的盆子里扫过,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淡淡地应了一声,引着越哥儿几个往另一边的大船舱里去。
几个人居住的是小舱,大船舱则布置成了小厅的模样,打开两侧的窗户,河风徐徐,凉意微微,煞是惬意。
彤翎紧跟着带人送了洗手水和帕子来,伺候着几个人洗了手脸,就随即将早上喝的汤水送上来。待几个人喝了,紧跟着就是早饭。
在船上,生活相对简单些,却也有四盘小菜,两盘面点,外带小馄饨和稀粥,由着各人喜好选用。
齐哥儿刚刚一直没作声,这会儿咬了一口蟹黄包子,突然眨着眼睛看向徐襄,一脸好奇道:“姐夫,那两个姐姐是哪里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徐襄心中失笑,就知道这几个小的不好糊弄,让他意外的是,昨天竟然坚持了一天没有作声的,直到今天早上才开口询问。
这么想着,他抬眼看了看几个小的,果不其然,囡囡、齐哥儿和小妹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越哥儿倒是低着头,只是耳朵明显也是竖起的,也等着他给一个答案出来。
徐襄嘴角溢出一丝笑,伸手摸了摸齐哥儿和囡囡的头,淡定道:“那两个是这次回家,家里给添的丫头”
不等徐襄说完,囡囡就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道:“姐夫,你不是不用丫头的?在家里的时候,彩霞姐姐也给了囡囡呀!”
徐襄这回是真的有些笑不出了,这两个小的还真是不好糊弄,关键是,有些话不方便跟她们说太多,却偏偏不说透了,他们就不肯轻易放过
略一沉吟,徐襄道:“彩云也是家里带进京的?原本想进京之后,再跟你们说,既然今日问起来了,我就直接说吧!那两个丫头,据说一个擅工笔苏绣,一个擅音律丝竹囡囡渐渐大了,也该添两个能用得上的丫头了。”
“啊,给我?两个都给我?”囡囡一脸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却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齐哥儿。
齐哥儿眨眨眼,蓦地绽开一脸的灿笑来,跳起来,拉着囡囡一起给徐襄躬身行礼:“谢谢姐夫!”
越哥儿这时开口,先招呼两个小的落座吃饭,又盛了一碗粥送到徐襄面前:“姐夫,你别和两个小的较真,快吃饭吧!”
徐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一闪而逝,随即伸手接了粥碗,还笑微微道了一声谢。
只是,在低下头喝粥的时候,低垂的眼睑下,有一片感慨浮现。
越哥儿自小经历坎坷,幸得有姐姐江夏护持着,失了母亲的他才得以活下来第一次见越哥儿的时候,对方还是个面黄肌瘦,满眼惊恐的小孩子,却不想,几年功夫,竟也长大了,长到可以出面保护自己的姐姐,还会使手段、心计谋算了!
随即,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起来,之前,他总觉得是他与江夏两人带着几个孩子,今日之事虽然是越哥儿针对他的,他却并不恼怒,反而是从心底里浮起一片欢喜来。
越哥儿,次子可期。徐襄相信,很快,他就能支撑起江家的门户,不再用江夏辛苦支撑了!
几个大的不说话了,囡囡小丫头却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好一会儿,越哥儿才注意到囡囡的异样,于是开口关切问道:“怎么了?囡囡不是最爱蟹黄包子的么?你不吃,就要被齐哥儿一个人吃完了!”说着话,越哥儿夹了一只蟹黄汤包送到囡囡的面前。
囡囡嘟嘟嘴,乖顺地抬起碟子来接了包子,却仍旧一脸的愁眉不展,紧紧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抬头对徐襄道:“姐夫,那俩个丫头我不喜欢。姐夫帮我另外寻两个可好?”
齐哥儿却伸手拉了囡囡一把,转眼对着徐襄咧着嘴笑道:“姐夫,那两个丫头我看着挺好,囡囡不要,我要,都给我。一个给我做衣裳,一个给我弹琴,多少好!”
“齐哥儿!”囡囡突然站起来,狠狠地瞪了齐哥儿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第676章 人父人母()
景仁宫里,万马齐喑。
引着江夏往里走的福宁抬头看了江夏一眼,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没办法了。”
江夏顿住脚步,轻轻叹了口气,随着福宁进了大殿。
一进殿门,就看见足有七八个太医神色难看地跪在堂上,成庆帝紧紧皱着眉头,同样脸色极难看地快步走上来,亲自迎着江夏,挥手止住江夏行礼,然后竟直接伸手拉了江夏,就往内殿去:“江爱卿,快来给懋儿看看!”
江夏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来,手指微微一动,然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动作,任由皇帝拉着她的手进了内殿。
殿内,宫女、内侍无不屏住呼吸,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景贵妃坐在小皇子的床侧,看着床上气息渐微的孩子,红肿的眼睛里却没有了泪水,只有木呆呆,半点儿神色也无。此时此刻,她的眼中似乎只有小皇子的存在,其他人或物都被屏蔽掉,再也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就连成庆帝引着江夏进来,她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江夏在看见她的刹那,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哀莫过于心死!
若是小皇子真的留不住,看景贵妃的样子,只怕也再没有力气活下去了。
“爱妃,江爱卿回来了!”成庆帝明显带了希望地向景贵妃报喜。
——这个时候,他们不是皇上,也不是贵妃,他们只是普通的人父人母。
景妱娘听到成庆帝的声音,木呆呆地转过头来,在下一刻,看见了成庆帝身边的江夏后,她的眼睛突然亮了,然后,站起身直扑过来,双手抓住江夏,就仿佛即将溺水的人,突然抱住了一块浮木。
“夏娘,夏娘,你快来,快来救救懋儿”
江夏抬手拍了拍景妱娘,柔声安慰道:“娘娘别怕,没事了,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景妱娘却显然听不见江夏的声音,她只顾拼尽全力拖拽着江夏往小皇子的床边去,一边重复地絮叨着:“夏娘,快救救懋儿!夏娘,你一定要救救懋儿”
这样一副样子,显然是有些神经质了,江夏叹口气,回头对成庆帝道:“皇上,你劝住娘娘,微臣方好给小皇子施治!”
成庆帝没有作声,却立刻上前来,伸手将景妱娘从江夏身上扯下来,揽在怀里,柔声宽慰着:“妱娘,妱娘,别怕了,夏爱卿来了,懋儿不会有事了”
江夏没有回头看那一对父母,哪怕他们是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父母,在这一刻,也与天下千千万万为人父母的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只祈求孩子能够保全了,治好了病,再笑着叫他们一声:爹爹、娘亲!
江夏吸了口气,将涌上来的感慨压下去。然后,一边将药箱子放在床侧的矮几上,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备水洗手,再多烧些热水备用!”
福宁跟着进来的,听了江夏的吩咐,立刻挥挥手,催促着小内侍和宫女捧了洗漱用品上前伺候。
江夏正好挽起衣袖,系好襻膊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捧了洗手水跪在了她的面前。
洗了手,江夏回头给小皇子诊了诊脉,一边要了一只瓷碗,倒上酒精点燃。然后,从药箱里取了针囊,取了一枚鑱针,用酒精火焰燎烧,众人只看着她烧针呢,还没反应过来,江夏手中的针已经转过去,刺进了小皇子的人中穴。
景妱娘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夏的动作,寒光一闪,江夏手中的针刺向小皇子,她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救助,却被成庆帝及时抓住,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江夏这一针刺得极快,成庆帝拉住景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