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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部分时候同学们在校园里看见他,他都是双手插兜,拧眉思索着一阵风飘过,大家于是又称呼他“风一样的走神”,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在思考。
认识chace的那天,言溯坐着。
这个“认识”有别的意思,他们是博士班的同学,但一直没有交流。
这天,言溯坐在石桌旁,左手在白纸上画密码,右手在下国际象棋,一人分饰对手两角,自己跟自己下。
一边解密如火如荼,另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对决得难解难分。
他写着密码,这边走了一步棋,瞟一眼,对面也该走了,刚要把马往前挪一步,有人握住马的棋子,往前推了一步,像是完全懂他的思维。
他抬头,盯着对面的年轻人,不满而倨傲:“你动了我的棋子。”
“嗯,”chace似乎没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该你了。”
言溯挑眉,更加不乐意,但想了想,还是走了下一步。转眼又看自己的密码,可对方很快走棋,相当快。
言溯的目光缓缓挪过来,抬眸看向chace。
后者耸耸肩,瞟一眼言溯左手的密码:“跟我下棋,那个要放一下了。”
言溯不语,很快走下一步,chace也是
于是,路过的人看到博士班最小的两位少年坐在树下,一言不发,各自飞快地挪着棋子,你来我往跟比剑一般。
路人奇怪地摇头,这哪里是下棋呀?有人思维这么飞快?
下到最后,变成了一局死棋,不分上下。
看着那盘死棋,言溯说了第一句话:“iing!”此话等同于中文的:呵呵。
“我记得,你叫alexlace?”
chace点头:“是。”
言溯也点头:“你的名字里有语法错误,你爸爸知道吗?”
chace努嘴:“生下来就是这样,没法选择,不是吗?”
言溯挑眉,又说:“iing!”
呵呵
言溯18岁那年,在普林斯顿攻读他的第七个博士。这一次,chace没有与他同行。但两人经常相约下棋,从国际象棋到中国象棋,到国际跳棋,军棋,围棋,甚至到桥牌,扑克。。。。。。
有次,两人坐在咖啡厅,边各自一手干自己的事,边另一手打桥牌。
甄礼买咖啡经过,看见言溯,诧异他居然肯同人对弈了,走过来。
两个年轻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书,同时玩转4堆牌,一人分饰两角。
甄礼:“两个人打?”
没人理她。
甄礼无语地望了一下天,低头:“hi,s。a。”
言溯头也不抬:“hi,l。j。”
chace飞快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学着言溯打招呼:“hi,l。j。”
很英俊的男生。
甄礼微微扬起细细的眉梢,我认识你吗?
不过,她觉得,他们会见很多次面。
大病前一两年的记忆很不清晰。他记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烧的地狱;醒来时,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声,他躺在植物人疗养院里。
漫漫冬夜,他始终沉睡,梦里总有一个女孩,脸颊泪湿,贴在他掌心:“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阿溯,我妈妈说,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从来没想要任何东西,我只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么办?”
她乌黑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歪头在他手心,他看不见她的脸。
醒来也没见到那个女孩,关于她的一切像场梦,模糊而隐约,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记不起来。
他问身边的人,没有人认识。
他花了好几个月,终于记起他曾常常唤一个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渐渐被一种叫“不安”的情绪替代。
一边每日做着枯燥而痛苦的复健治疗,一边想办法寻找每一个认识的人,奶奶妈妈伊娃rheid
“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ai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可每个人都很疑惑,回答:“ai?你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啊。”
他被拦回去,又苦苦想了很久,带着细枝末节来问:“我是不是带她参加过斯宾塞的婚礼?”
斯宾塞和安妮摇头:“不对,你是一个人来的。不信,我把宾客名单给你,你一个个去问。”
他真的一个个敲门去问,可谁都不知道ai是谁。
驾照卡电话卡也都查不到人。
言溯想得很辛苦。
频繁的脑震荡和重伤毁掉了他部分的记忆。他记不得他们相处的事,记不得她的声音,记不得她的相貌,甚至记不得她的名字。
唯有一种缠绵却坚定的情感:这个模糊的女孩是他的真爱。
直到有一天,他在隔壁房间的床头发现一行陌生而秀气的小字“souviens…toiquejetattends”你要记住我在等你。
言溯不知道也记不得那是银行抢劫案后,甄爱在他家疗养时,渐渐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无处可说,才忍不住用没有墨水的钢笔划在床头。
而甄爱更不会知道,为了她这么一句话,他从此踏上漂泊的旅程,走遍世界,去找寻他心尖的爱。
记忆模糊了,他却始终坚定。
世界欺骗了他,于是,他再没对身边任何人提过那个名字,只是有一天,沉默地拖着箱子离开了,不与任何人告别。
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因为他的生活里,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没有任何线索。
言溯偶尔停下来,也会笑话自己做了个梦就变得毫无理智。
可他像在遵循他的本能。
他隐约记得,他对谁承诺过:如果你不见了,我会翻遍世界把你找出来,哪怕漂泊一生。
不会有人知道,他每走一步有多难。
记得她说过中文,就走遍全中国,把人口系统里所有名字有ai音节的人的照片都看了一遍,虽然他仍然记不起她的样貌,可他认为如果见到她,他会认识。
那么多人没有信息,他于是跋山涉水去找黑户,比户口警察还勤劳。
地球上70亿人,他只找一个。
渐渐,距离甄爱消失的那天,两个冬天过去了。
回来的第一夜几乎无眠。
第二天早上,言溯坐在轮椅里闭目养神,伊娃来了。
他听出了她的脚步声,却不睁眼。
伊娃心知肚明,他在生她的气。说起来,伊娃也挺震惊的,
即使全世界都言之凿凿说没有一个叫ai的女孩出现过,即使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即使言溯自己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他都那么坚定那么纯粹地守护着心里那个模糊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放弃她。
以至于,他认为伊娃骗他,所以不理。
伊娃走近看他一眼,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瘦了,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常年孤独地在外漂泊,其中的艰辛和苦楚估计只有他一人知晓。
可即使如此,他闭目养神的样子依旧淡然安详,脸庞一如当初的清逸秀美,不带风露,不染凡尘。
“s。a。,你身体好后都没有按医嘱修养,一直在外面跑,这么下去身体会不行的。”伊娃劝他,说完有些唏嘘。
言溯重伤被判定为植物人,躺了好几个月器官肌肉快要衰退才醒来。醒来才是噩梦的开始,身体上各处的伤全面爆发,医生以为他即使醒来也撑不下去,会被打垮。
可他竟然在三个月内站起来了,连医生都吃惊的耐力与毅力。
伊娃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要去找甄爱,所以才那么努力。
她刚才说的话,言溯没搭理,依旧闭目。
伊娃知道他固执,也不劝了,从包里拿出玻璃管和试纸:“你妈妈让我来的,检查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吸毒。”
言溯睁开眼睛,一声不吭从她手里捞过东西,把试纸放进嘴里含一下,很快塞回玻璃管还给她。
伊娃看着透明的小玻璃管:“嗯,没有。”
她再度恍惚,想起他戒毒的那段时间有多惨,那时身上还有别的病痛,简直是个惨不忍睹的废人,每天都活在炼狱。起初医生考虑到他身上别处的重伤和剧痛,提议用吗啡,等病好了再戒别的。
言溯不肯,没日没夜地被捆绑着,那么高大的男人,蜷成一团,颤抖,呕吐,甚至晕厥。
谁会想到,他沉默而倔强地熬过去了。现在,他好好地活在所有人面前。
有毒瘾的人大部分会复发,因为意志力不够。伊娃把玻璃管塞回包里,蓦地一笑,她差点忘了他是言溯。
“没事我先走了。”伊娃转身离开,没几步又回头,“你下次去哪儿?不会又只待两三天就走吧?”
没人回应。
伊娃忍了忍,快步返回:“喂,s。a。yan!你”她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
言溯睁开眼睛,眼眸依旧清澈,不带任何感情:“有事吗?”
伊娃的火气一下子扑灭,问:“你又忘戴助听器了?”
“不是忘记。”而是故意不戴。
“为什么?”
“我没必要听那么多话。”他休息够了,起身去书架拿书看。
伊娃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s。a。,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去找那个不存在的人了。”
“即使全世界说没有这个人,我也知道她存在。我只是,”他揉了揉额头,似乎疲惫了,透出些许力不从心,“只是很想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
“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对于我一生唯一爱过的人,我当然要给她一个男人对女人最高的待遇。”
“什么待遇?”
言溯没回头,语调很淡然:“她活着,我用一生寻找她;她死了,我用一生铭记她。”
伊娃震撼了,眼眶有些湿,抬头望天,赶紧眨去雾气:“一生那么长,你总会遇到”
言溯猜出她要说什么,不客气地打断:“我的爱情,和时间没有关系。”
“你连毒都可以戒掉,一个人”
言溯淡淡道:“我的爱情不是习惯出来的,戒不掉,也不想戒。”他垂下眼眸,微笑,却有说不出的伤,“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我很爱她。好像,比爱全世界还爱她。”
“我记得那种珍视她的心情,那种为了她而心痛的心情,还记得我想为了她放弃一切。”他轻扬唇角,心里却疼得撕心裂肺,很轻很缓,像在述说他珍藏的梦,
“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她很特别很美好,记得她是世上唯一能让我心疼的女孩,她就那么安静着,我也会心疼。我此生的爱人,已经遇到,不想再遇。”
伊娃哑口无言,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世界某个角落的甄爱,知道她刻下的一句玩笑话,让言溯终其一生,都在漂泊,都在寻找,让他给她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高待遇,她会不会感动又心痛得落泪?
悲哀的是,甄爱不会知道。
言溯也不在乎,他不记得甄爱的容貌,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伊娃陡然发觉,言溯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憔悴的手紧紧握着他模糊不清却不肯割舍的人,到死拖进坟墓都不松手。
明明关于甄爱的一切都记不清了,却执拗,纯粹,固执,骄傲,沉默,倔强地坚守着他心里模糊的女孩和清晰的爱情。
伊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你慢慢找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