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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白玉珠子亮了一下。
“咦,你居然能回应我”裴琛惊讶。
很快,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白玉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最中心开始,悄无声息的蔓延出了几十道细小的裂纹。
结局()
裴琛再赶到海边的时候;天还没亮;张仲他们也刚上岸。
三个小时的飞机;裴琛一颗心反复提起又落下。在看到风起云涌的海面时;他就更觉得煎熬。
看到裴琛的身影;张仲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冯褚不在这里。
环视四周;裴琛得到了这个结论。
莫大的恐慌攫取了他的感官,富丽堂皇的酒店房间里面显得有些冰冷,所有事物的线条开始模糊。
按了按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裴琛低声道:“既然人不在这里,那我去别的地方找找。”
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张仲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说:“冯褚她”
“她是不是去哪里吃东西了?”裴琛飞快的接口。
原本携带着零食的行李箱现在破破烂烂的;应该是遭受剧烈撞击的结果。里面空空如也,小姑娘最忍受不了这个;她肯定是出去吃东西了。
“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出名的餐厅么;或者超市”也行。
张仲抬头;面上褶皱深刻了几分;“她大概是死了。”
倏而;裴琛余下两个字卡在了喉咙中。他僵硬着身体;并未回头,而是语气飘忽道:“你说什么?”
自己绝对是听错了,小姑娘那么厉害;怎么会跟这个字扯上关系。
“我看天气;马上要下雨了。你们的事情应该办完了,我就先带她走了”
“冯褚死了。”同样的声音,这次音量稍微大了一些。
“不可能!”他的小姑娘才不会死!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上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其中翻涌的情绪让人心生涩意。
“就算你是青云观的观主,也不意味着你可以胡说八道!”裴琛咬牙,一字一顿道。
尽管心中不忍,但张仲还是无情的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你这么着急赶过来,不就是察觉到什么了么?”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这样。不过五天而已,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半。
看着男人骤然苍白起来的脸,张仲继续道:“这里马上就要被淹了,特殊小组的人在组织人员撤离,你也跟着回去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
虽然梼杌被封,但外面还有一只蠃鱼。蠃鱼出现的地方,势必有水灾,看窗外海浪汹汹就知道情势不容乐观。
“她在哪儿?”裴琛对面前老者的劝诫充耳不闻。
“碎了,落大海里了。”
所以是连尸体都没有么?
听到这句话,裴琛的眼神瞬间一空,双手也不可遏制的颤了一下。
本来以为自己这么说,他就会死心,张仲万万没想到,面前的男人确实是离开了,但他的目标却不是机场,而是不远处辽阔的大海。
对头顶浓厚的乌云视而不见,裴琛走在沙滩上。粗砺的砂石进入他的鞋中,没多大一会儿就将他的脚底磨出了细碎的伤口。
裴琛现在很狼狈,可以说他活了三十多年,就没这么狼狈过。细小的雨滴落在脸上,他的头发贴在耳际,再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是的,那充满裂痕的白玉珠子早已将答案放到了他的面前。
“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裴琛感觉到胸口那里火烧火燎的疼,然而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你来了,最后又走了?”
给予了他希望之后,又无情的将那些希望收走。
“你们精怪都是没有心的么?”裴琛喃喃。
他看着面前波涛汹涌的海面,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两分钟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裴琛唇边溢出,“冯褚”
“你这个骗子。”
你说过,十天后会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面前的浪头越发大了,也越来越高。映衬之下,裴琛整个人渺小如天幕中的一颗星子。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种感觉。
缓缓张开双手,裴琛闭上眼睛,完全没有逃跑的欲望。小姑娘死了,也带走了他身上最后的力气。
下一秒,裴琛被人给拉开。
看着张仲敬怒交加的脸,他沉默着,一个字都懒得吐露。
“不是让你走了吗?!”
“走?”裴琛扯了扯嘴角,终究连个笑容都做不出来,“她在那里拿链子拴着我,我上哪儿走?”
他这辈子,最幸运的是遇到冯褚,最不幸的也是遇到冯褚。这姑娘披着纯良的外皮,终究把他骗的血本无归。
堂堂恒安总裁,正值大好年华,但他一直挺直的脊梁却弯了下去,宛若垂垂老者,再也无力面对这世上种种高兴或不高兴的事。
或许,他就不该让冯褚来,管这些人死不死,这些对裴琛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你!”见自己劝不动,张仲先是气愤,接着就是颓然。
归根结底,这事因他们青云观而起。
一旁的老者见气氛陷入了僵持,赶忙提醒,“师兄!”
蠃鱼要来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陡然被这个声音惊醒,张仲迅速扭头,然后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他们身后还有一百多万的百姓,半点不能大意。
很快,裴琛面前上演了一场大战。海浪越掀越高,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一百米、一百一十米二百米一直到近三百米才停下来。
隐隐地,他听到了不远处人们的尖叫声。
惊慌、绝望、恐惧,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弥漫着不详之意。
此刻的裴琛什么都听不到,他死死盯着不远处淡紫色的虚影,双手攥出血渍也不自知。
一只小牛犊朝海浪最上头的蠃鱼扑过去。
“冯褚”裴琛心中涌出无限的希望。
他就知道,只要是水灾,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没过多久,裴琛的希冀破灭。
原本就虚弱的小牛犊只一下,就被蠃鱼的尾巴撞的越发透明起来。
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裴琛一边朝那边狂奔,一边声嘶力竭的喊,“回来!”
你回来啊!
下一秒,裴琛依稀看到小牛犊看了自己一眼,接着又抬头,再次一往无前的冲了上去。
终于,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裴琛眼眶里落下,“你回来好不好”
尽管加入了这么一个意外的因素,一个小时后,巨大的海浪还是突破阻碍,无情的往前压进。头顶惊雷阵阵,雨幕凄迷,一时间宛若天之将倾。
眼见形势不可逆转,张仲等人不由得心生绝望。
就在海浪如同咆哮的猛兽一样,扑杀下来的时候,裴琛感觉到口袋一热,接着那枚充斥着裂痕的白玉珠子摇摇晃晃的窜了出来,直达浪头最上方。
很快,一个肉眼可见的光幕缓缓升起,蔓延到正片海滩。无论蠃鱼再愤怒,再发力,三百米高的海浪,终究没有再寸进半步!
一直到一天一夜过后,一百万人全部撤离到安全区域,那枚白玉珠子才似力竭一般,陡然坠入海中。
生,镇此间诸邪。死,守这万里山河。
冯褚对得起天下人,独独对不起他裴琛。
终章()
转眼;三个月时间过去。
裴琛一直没有再回过家;只是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处理公司的事;过着冯褚还没来时;那种两点一线的生活。
接受了现实之后;一切好像也没什么改变。除了午夜梦回时;裴琛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鼻子。同之前小姑娘在的时候一样;轻轻的,偷偷摸摸的剐蹭。
每到这个时候,裴琛都会睁开眼睛;然而毫无例外,他对上的都只是旁边冷冰冰的空气。伸手捞一把,冻的指尖都在发痛。
这天地;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再没有半点可以令裴琛振作起来的东西。
他能丢的都丢了,能失去的也都失去了。冯褚留了满满一屋子的零食给他;自己却再没有回来。
这些东西;他一个人怎么能吃得完呢?
罗靖作为秘书;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裴琛整个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原本贴身的衣物;现在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他就好像是被什么掏空了身体一样,眼中的空洞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罗靖想问老板他是不是跟老板娘分手了,但等对上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时;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有一天;罗靖去办公室里送文件,等目光接触到某一点时,他忽然顿住。
“怎么了?”裴琛并未抬头。
扯了扯嘴角,罗靖语气艰涩,“没什么。”
爱情可真是一剂毒药,能把人的信念都给摧毁。裴琛在三十四岁这年,长出了第一缕白头发。
大约实在是挨不过这种日子,在第四个月的时候,他把冯褚曾经藏到角落里的卷轴给翻了出来。
瞧,她曾经死活不肯拿出来给他看的东西,现在不还是照样落在了他的手中。
感觉到生死簿被人挪动,小女孩凭空出现。
心中对来人的身份有了答案,裴琛半点探究的心思都没有,“我想问个问题。”
沉默片刻,小女孩双手环胸,“你问吧。”
她今天破例同生者对话。
“冯褚她会去投胎么?”裴琛摸了摸手中的卷轴。
如果是的话,他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然而,小女孩的回答是如此的笃定,“不会。”
“她那种级别的妖怪,不归地府所管。”
所以没了的话,就真的不在了。
哪怕早就有了预料,但面对这个答案的时候,裴琛还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直到唇边溢出丝丝缕缕的红色。
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小女孩咬了咬下唇,然后重新回到了裂缝之中。
看在那头铁牛精的面子上,她就不把那一页生死簿给收回了,只作为他们地府的馈赠吧。
房间重新又变得空荡,半晌后,裴琛挪到了茶几旁边。盘坐在地面上,然后他缓缓的打开了面前的卷轴。
寿命这东西,裴琛已经不稀罕了。没了想要陪伴的人,再多也是无用,还是尽早抹去的好。
然而世事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原本空余的那一栏,早已被人填上了一句话,“裴琛,帝都人士,甲子年八月十五生人,寿无尽。”
原来,冯褚也曾想同他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
小姑娘口口声声说的坚决,怕他日后后悔,可原来,她压根就舍不得自己。
“冯褚,你这个骗子!”
大骗子。
这世界上,果然还是老实人骗起人来最狠,连半点希望都不给他留。
将卷轴放在心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小姑娘残余在人间的温度,裴琛像一节枯木,又对着窗户坐了一夜。
——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距冯褚离开,已经整整过了半年。
裴琛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常,但罗靖知道,这只是假象而已。曾经跺跺脚,帝都商圈都要抖三抖的男人,现在竟然有了日薄西山之相。
这世事,果然难料。
半个小时后,裴琛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然后慢慢伏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