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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区旱鸭沟,一个80年代的三层红砖楼小区里,有两排破落的平房。以前是住人的,所以通着暖气。
很少有租客来租,所以,主家一般都当成仓库用。
文丽把我们带到了第三间平房,喟叹了一声:“依依就住在这里。”说着,正准备扣门,我摆手示意阻止了她的行动。
“吱扭——”我静静地推开了这扇裂缝横生的木门,钻进了屋。
木门里面糊着两层被晒成浅黄色的报纸,用来阻挡寒流。
不到十五平米的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就已经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
屋子里有一股子患者浓浓的口气味,呼吸一口气,就让人感觉不适。
依依盖着一面薄被像婴儿一样安祥地躺在床上,确切的说那并不是床,而是用木板搭成了床的样子。
没有家,没有亲人的野孩子,就生活在这里。
我又联想到了另一张床,天上天鱼乐城A楼B间里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最后落个人仰马翻的那张。
依依的面色发白,眼圈黝黑而深陷,嘴角上的线条干燥而森人。右手平稳地搁在被子外,手心里攥着一张崭新却褶皱不堪的相片,仿佛曾经被捏作了一团又铺展开,又捏作一团又铺展开一样。
我意图抽出这张相片,可是依依拿捏得太紧,也不敢吵醒她,微微使了两次劲都没有成功。
终于,在第三次时,一点一点才从她的手心里移挪出来。
就在相片递到眼底的一瞬间,我急忙用左手掌死死地捂住了自己几近呐喊的嘴巴,痴痴地盯着这张相片,眼泪像瀑布一样没有间断地从眼眶里径直流下,没有眨动过眼皮,没有转动过眼珠。即便我现在痛不欲声,即便我现在肝肠寸断,即便我现在万念俱灰,也没有敢发出一丁点的抽泣声——
这张相片正是去年我与依依一起在桃河桥下放风筝时拍下的那张。
我穿着中山装,左手拿着风筝,右手搂着依依的肩头。
我们的身后是桃河桥,左侧是天上天。
相片里的依依飘逸地凝视着相册外看她的人,笑容满面,栩栩如生。
我的眼泪滴到了相片里人儿的笑脸上,滴答,滴答,滴答……
便在此时,依依的脑袋有了微妙的摆动,右手无名指与中指首先有了蠕动,眉头也渐渐变得紧凑。眼睛似睁似闭,声音衰弱而缥缈,还会间断性地咳嗽了一两声:“潘,我又梦到你了!潘,我又梦到你了!潘,我又梦到你了!”
依依轻微地晃着脑袋,从那两片薄薄的嘴皮里重复着这个声音,像是在做梦,又像是睡醒了。
突然,依依的眼睛半睁半闭抓住了我的手,很爱惜很爱惜地揉捏着手心,胡言乱语如痴如醉地说:“潘,你不要走,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你,我好害怕梦会醒。”
我躬下身,将胳膊肘撑在床沿边,紧紧地捏住了依依的右手,抽噎着说:“依依,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我就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我的手是温的,我的心是热的,我的眼泪是咸的。依依,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就是那个深爱着你,答应过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男人。”
情到此处,依依渐渐地打开了眼帘,冲着离自己咫尺之遥的那张脸蛋轻轻地微笑了一下,之后,便又将视线甩向了天花板,高声地惨笑道:“你不是潘,他现在都恨死我了,他已经不爱我了,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呢!怎么会和我说要照顾我一生一世呢?他现在肯定和一个即漂亮又纯洁的媳妇呆在家里,享受着温暖,享受着幸福,怎么会来找我这个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臭表子呢?你不知道是哪个人做了整容手术来冒充他的,你不是我的潘!你不是我的潘!你不是我的潘!……”
264。等死——uaig。()
她的手指煞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几乎要露出骨头来。我将她的手心贴到了自己脸颊上,眼泪在她的指缝间穿梭而过:“依依,你好好看看,你好好摸摸,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谁还会因为你而流下这样滚烫,这样炙热,这样悲痛欲绝的眼泪呢?难道这也是能冒充得出来的吗?”
哽咽时的第一个节奏还没有结束,第二个节奏便匆匆提了上来:“你是潘能怎么样,不是潘又能如何,和我有关系吗?”
“依依,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没有说出来?背后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故事瞒着我?”我皱眉急声。
“没有苦衷,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故事,全怪我自己爱慕虚荣,全怪我自己思想下贱,全怪我自己没有去珍惜你,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依依低哑地说。
“我们在一起两年,我太了解你了,你骗不了我,你肯定是有苦衷的。”我幽声问。
“真的没有苦衷,是你看错了我。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依依的眼中微波粼粼,眼泪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哗啦啦……
“依依,到了沉冤昭雪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居然还想着独自承受所有的委屈。你太善良了,你这样善良的活着只会是死路一条。”心脏被如丝的往事紧紧地揪着,我将那张褶皱的相片用最精准的角度摆到了她的眼前,亢奋地说:“既然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问你,你的手里一直都捏着我们的照片干什么?”
依依的嘴角微微一颤,吐出了一个沉闷而悠长的声音,音线被干燥的嗓子拉得很长很长:“等死——”
在音落的第一时间,我猛地抬起手掌,真想狠狠地扇她一个巴掌,不,岂止是一个,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可是,当我的掌力蓄势待发的时候,心念一转,突然将方向瞄上了自己的脸蛋重重地掴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只要有地方出气就行了,管他是打谁呢!
依依哀声幽泣,音色凄伤,虚弱而无力:“潘,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是爱你的!”
“去年12月15号是我们定婚的日子,我们一起奋斗一起赚钱,对生活对未来都充满了热情。可是,你却在14号早上就突然提出分手,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告诉我,在此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凝视着她的饱受沧桑,晶莹剔透的瞳孔,痴狂地问。
“你先答应我,不去找你姐姐的麻烦,我就说。”依依的眼中仿佛飘零着碎片般的星芒,昏暗昏暗,凌乱不堪。
我的眉尖上翘,目瞪如轮,咬牙切齿地叫道:“果然和潘天凤有关,这个贱人什么丧尽天良没有没肺的事也能做得出来,我要跟她断绝姐弟关系。”
“住口!”依依后脑配合着喉咙的嘶吼,向上抬高片刻后又极速得坠下,狂咳数声,猛喘着气息,“你还嫌我的名声不够坏吗?你还嫌我的身体不够肮脏吗?我不是红颜祸水,我不是臭表子,我没有那么下贱,也没有那么无耻,不许你这样说你的姐姐!”
见到她如此心神憔悴的模样,我伸过手便要去抚她的心口,不料,依依迎面一击,果断地扼住了我的手腕,凝视着我的眸子,哭着说:“潘,你的脾气太急了,我好害怕你会惹出事来。你向天发誓,在我告诉了你真相之后,你不能去找你姐姐的麻烦,依然和你的姐姐和平相处。也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就当没有发生过。”
“好,我答应你,我不去找潘天凤的麻烦。”我勉强吐出。
“说得不够清楚。”依依头不摇,眼不晃,直声又说。
“依依,我答应你,在你告诉我了真相之后,我不去找潘天凤的麻烦,依旧与她和平相处,”我又答。
“不行,发毒誓!”依依的头一摇,眼一眨,铿镪有力地说。
我将二指指天,泪光如鼓点般飘零而下,郑重其事地说:“好,我潘誉向天发誓,如果依依告诉了我真相,我决不去找潘天凤的麻烦,依旧和她和平相处,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我违背了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依依撒开了我的手,也不道不出心里是何等的情调。一边疯笑,一边飙泪,猛得躺回枕头上,一会哭一会笑地说:“好,我告诉你真相。在我们定婚的前几天,你和常有理一起去矿区装水电暖。12月13号这天早晨九点多,我正在客厅里洗衣服,你的姐姐突然来到家里狂敲着门。我刚挟开一道门缝,你的姐姐一脚蹬住门板把我撞回去两三步,手指都被夹肿了。她骂我说,因为我硬缠着你结婚,把爸爸妈妈全气进了医院,都快要咽气了,然后,就抡起拳头朝着我的头顶便打了三拳。自从逃出地狱一样的老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我。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洗不干净衣服挨后妈打的样子,当时我就哭了。”说着说着,便又哭了。
“快过年那阵,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好,没有病,更谈不上住医院啊!”我惊叫。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眼前闪着好几层人影,也没敢还手。我的心嘣嘣直跳,担心死了。便急着问她,伯父伯母是什么时候住的医院?没有什么大碍吧?你的姐姐一只手抓着我的衣领,一只手拽住我的头发,便往我的嘴上吐了一口痰。她真吐了,真的吐了,我虽然从小受尽了苦头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啊!太欺负人了!如果别人敢这样对我,我会从厨房拿着菜刀跟她干,就算我打不过她花钱雇着黑社会也要收拾她。但是,她是你的亲姐姐,又是为了你的爸爸妈妈打得我,我不能那样做。她又骂我是爹也没有,娘也没有的杂种,像我这种有人生没人养的畜生东西,天生就是当小姐的命。还威胁我说,如果她的爸爸妈有一个三长两短,她就让我陪葬。没有人要的贱货,被男人干烂的臭表子,她还骂了我很多难听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这些骂人的词。”这还是我发了毒誓,她才会全盘托出的话,没有说出的又有多少。
“她有病啊?爸爸妈妈活得好好的,她怎么能这样咒人呢?”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依依高声癫笑一阵,哭着说:“你的姐姐骂我没有钱从什么良,骂我回去再干十年小姐赚够了钱再出来嫁人。太伤人的心了,她说这种话比打我还要疼啊!我一声又一声姐姐、姐姐地的叫她,她却打我打得更厉害了。她一直在打我的后背与前胸,却没有打过我的脸,我想是她不想让我的脸上留下淤青。后来,楠楠突然从房门外跑了进来,死力地拉开了你的姐姐,她才没有再打我。”
难怪自从依依走后,楠楠敢跟潘天凤又顶嘴又动手的,而潘天凤却一反常态没有过反击,原来这两个人相互抓着把柄。
“楠楠去我们家干什么?又正好赶着潘天凤打你,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我惊讶地问。
“哈哈,这我就不敢乱说了。”依依惨笑道,“你的姐姐扔给了我二百块钱让我快点滚,只要我离开了你的家爸爸妈妈才会康复。楠楠和我讲了一堆让我离开你的道理,我也发现楠楠是真心爱你的,而且她的纯洁她的善良也是我所没有的。其实,你的姐姐并没有在诅咒伯父伯母,她是害怕当我们真正走在一起之后,会发生那样的悲剧,她的预见是能够理解的。假如我们结婚之后,伯父伯母承受不了这种压力真有了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潘,既然我爱你,我就要为你着想,我不能毁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