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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玉娉婷-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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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

    穿针并未有好的造化,在陈徽妃回去后的一段日子,晋王没再召她。

    

    她就像个被随意扔弃的东西,这无情的尘世,不会给她一个预知的结局。

    

    岁月是如此的空寂落寞,漫长得几乎超过穿针前面的十八年。她渐渐地明白过来,在她的锦涩年华尚未褪尽,她就要被这堆厚重的宫墙殿瓦掩埋了!

    

    在漠漠清寒的荔香院,她的心慢慢化成灰。她再也不能感受到那份温存,那双她活到至今不曾给予她的温暖的手掌。

    

    这一个淡淡的月夜,她提着一袋子的绣鞋,独自来到了西院的梨花树下。

    

    梨花树下烟霭蒙蒙,穿针怅怅地站在花藤下,望着徒然随风飘舞的枝条,肩上落满了细细的花瓣。

    

    月光拖着她孤单而忧伤的影子,烙在粗大的树干上,没有冷霜儿的身影,只有她的。

    

    她忍不住落泪了。

    

    “冷霜儿!”她大声地叫唤,“你出来,你出来啊!”

    

    她的声音划破寥寂的天空,在树林间迂回萦绕,一只栖息的夜鸟惊叫着飞走了。

    

    她闪着泪眼继续朝着影子说话:“你干吗要死?你要是活着我就不会上王府来!这些鞋子是不是你的?你让我看看你的脚,你出来啊,你让我看看你的脚”她的声音哽咽了。

    

    然而她迅速地抬眼,咬着牙质问:“你们这些富人活着奢靡,死了还要缠住别人。告诉你,你休想!你不敢出来是不是?好,我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

    说着,她解开袋子里的系带,掏出五颜六色的绣鞋,一只只朝着树干扔过去。静夜里,四处都是沉闷的劈啪声。梨花树叶一动不动的,遍地的绣鞋闪烁着隐暗的光芒。

    

    穿针扔得手臂也酸了,当手中空无一物后,她犹带着泪痕的脸上现出了轻松的笑。她知道,冷霜儿不会出来的。

    

    她毅然转身就走。

    

    而上次看到的那场幻景,在她心意了然之后,便已消散成了飞花,不再缠住她了。

    

玉娉婷 春风不解禁杨花(三)() 
晨起之际,珠璎慌慌张张从外面进来。

    

    “听几位公公在议论,昨夜有人听见西院有女人的哭声,好像是晋王妃在哭,她的灵魂还在那呢,真可怕。”

    

    穿针未所未闻般,只顾埋头寻找着什么。

    

    “我的那块白丝罗怎么不见了?”

    

    珠璎一听,脸色变了变,忸怩道:“昨日邢妃房里的小秀要个花样看,你正午睡,我把你的拿给了她,她说一早拿来,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

    穿针想起前段日子自己替邢妃的合欢襦绣过绿叶,暗自叫苦,道:“我娘的针法自是独创,我虽学了点皮毛,若是拿手绢一比较,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同一人所绣但愿没被邢妃娘娘看到。”

    

    珠璎也吓坏了:“怎生是好?我不知道有这事,是我害了你”人急急往外面跑,“我这就去要回来。”

    

    人还没跑出卧房,院子里已经响起了老宫女的声音:“珉姬姑娘,邢妃娘娘那边来人了,唤你去一趟。”

    

    穿针闻命,犹豫地挪步出门,回头问一脸苍白的珠璎:“你说邢妃的父亲是王爷手下的僚将?”

    

    “将门出虎女,谁都怕她,”珠璎惴惴不安地回答,“你可要小心了。”

    

    一蓦沉静,穿针平和说道:“我已经不怕什么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踩着细步,悠悠出门去了。

    

    穿针跟随在宫人后面,漫步过了芙蓉洲,穿过花光院,沿着长长的回廊走了一程,经由一道侧门,进入荟锦堂的内庭。

    

    庭深处,一群侍女、嬷嬷直挺挺齐跪在廊前阶下,那个宫女小秀正愁眉泪眼地跪在上首。一见穿针,小秀愈发委屈地咧嘴欲哭的样子。穿针悯然看小秀一眼,绕过梁柱迈上台基。

    

    一只雕花胭脂盒从房内扔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穿针前面的海棠石墩上,声音并不脆,却把所有的人都唬了一跳。

    

    “小贱人,看我不剥了她的皮!让她看管衣服,烧破了还拿去卖乖,还想瞒着我!”中气十足的女声从房内传来,怒冲冲的,高亢而洪亮。

    

    穿针进去,邢妃背着她坐在银镜前,寒月一般清冷的光华下,她双臂扬举,一只手在头顶盘揽着将完未完的发髻,动作粗拙。待实在不能将发髻挽住,她将手中的牛角梳掷在地面上,霍然起身。

    

    “都愣跪着干什么?还不进来给我梳头!在我面前,一个个只会装傻!”

    

    她的个子并不高,五官端正,身穿一件白纺绸大衫,下截是青绉镶花边裤,整个身板挺拔有致,颇有英武之气。

    

    穿针屈了屈身,平静地站在邢妃的面前。邢妃微蹙眉头,眼光落在她的身上,肆意地上下扫视一番,似乎要穿透她的妆扮,直看到内心深处。

    

    “你就是那个珉姬?”

    

    “是,娘娘。”

    

    外面的侍女们正屏息静气地鱼贯而入,邢妃重新坐在银镜前,命人拿了那件合欢襦,将牡丹丛里的那片绿叶展示给她。

    

    “是你绣的?”

    

    “是。”

    

    “好啊,你既然那么厉害,本宫有两套衣裙不够奇丽,你拿去绣了。”

    

    侍女们闻命,忙忙地打开箱柜,捧出一色裙帔,交到穿针的手里。

    

    “本宫要在前襟左胸绣上锦鸡芙蓉,右胸是彩凤牡丹,然后,在后襟绣上鸳鸯戏水”邢妃慢条斯理地描述着。

    

    “娘娘,没有画样,奴婢实在绣不来。”穿针抗议了。

    

    “你不是很厉害吗?这里的丫头可是听你的。”邢妃冷冷一笑,讥讽道,“本宫一向不会留意一些细节,要不是别人指出,本宫还未曾注意多了片叶子。这里的丫头各守其职,更不许擅自做主。你是过来伺候王爷的,除了这个你什么都不许动,偏偏骑到本宫的头上了!”

    

    邢妃不说则已,一说心头愈加躁怒。“死贱人,还不将奁盒里那支珠步摇递给我!”她朝着身边梳头的小秀喊,“傻子似的,留着你何用!”

    

    说话间,夺过步摇,将小秀的一只手摁在梳妆台上,长针一般的簪柄狠狠地刺入小秀的掌心。

    

    “贱货!”

    

    小秀尖叫起来。房内众人倒抽一口气,都吓得跪倒在地。

    

    穿针大惊失色,手中的裙帔失手滑落,嘴里叫道:“放开她!”情急之中,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想要去掰邢妃的手腕,却被邢妃一把推倒在地。

    

    穿针连忙跪下了:“奴婢去绣,娘娘放了她”

    

    “限你十日内绣完,带着这些东西给本宫滚出去!”邢妃冷森道。

    

    穿针默默地看着痛得已面色惨白的小秀,看着血顺着她的掌心向下流。只觉得一下下尖锐的刺痛从心尖处传开,一直弥漫至全身。

    

    她抿紧嘴唇,抱起了那色裙帔,连同自己的白丝罗,慢慢地走出了荟锦堂。

    

玉娉婷 春风不解禁杨花(四)() 
穿针低着头只管往前走,并未注意到珠璎一脸担心地等在外面。

    一见穿针出来,珠璎朝着里面骂开了:“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因为父亲是王爷的僚下。她父亲明明是把她送给王爷的,还以为是王爷看上的呢。气焰何必嚣张成这样子?回头我告诉陈徽妃去,珉姬是陈徽妃调教的,岂容别人来插一手!”

    穿针一怔,连忙将义愤填膺的珠璎拉至一树海棠畔的山石后,嗔怪道:“你失心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敢明目张胆地叫。”

    珠璎冷冷一笑:“别看她像母老虎,这样说她,她倒不敢冲出来,谁都知道她是什么人,王爷是看在她父亲替他捱一箭的份上收了她的,她以为自己是谁?骨子里比咱命定做奴婢的还贱!”

    穿针见附近确无旁人,在珠璎肩上轻拍一掌:“真是人小不知利害,你心里明白就是,何必乱嚷嚷?我这样说你,也是为你好。”

    “我只是不忿邢妃那样待你。”珠璎依然愤愤不平的样子,“你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穿针大为感动,将手抚住珠璎的头发:“小人儿,骂起话来倒利落。罚你今晚别给我洗脚。”

    珠璎哧的一笑,两人相拥相携款款而行,分花拂柳,回至荔香院。一回卧房,穿针将手中的那色裙帔摊开,沉思片刻,终无奈地叹道:“没有画样,怎么绣得出来?”

    “邢妃要在上面绣上这么复杂的花样,拿去织工局用花机织好了,干吗要你来绣?”珠璎生气道,“我看邢妃分明是在找碴,别去管她。”

    “真想为难我也就罢了,”穿针苦笑,“她是看上我的针绣,又不能直言要,看我疼小秀的样子,故意折磨她逼我答应下来的。”

    “这母老虎!”珠璎禁不住又骂。

    “也不知道哪里去找画样?”穿针感到为难。

    珠璎眼珠一转,抚掌笑道:“王府工坊里有工匠描金描银的,兴许他们会描这些。”

    晋王府的堂阁楼台大都建在芙蓉洲的东南与西南,西北角仍是大片未经劈荒的森森林木,隐显出低矮的纵横屋脊。

    穿针在珠璎的搀扶下渐近工房,便听见有一群苍老的男音在吟唱胡调,循着歌声,走至最东一处院落,歌声正从后窗中传出,夹杂着捶打金器声。她们站在窗外探头向内窥看。

    几名年老的金工正在一边俯首做活,一边随口吟唱不知名的歌调,听来悠远而苍凉。这些人原本应该身材高大,此时都颈背佝偻,满面愁容,显是曾经饱尝艰辛。工案上立着几个彩釉的瓷偶,彩釉滴流出缬花纹,十分绚丽。

    穿针的目光落在工案上,一瞬不瞬的不能移开。

    “都是柬国的俘虏,先皇在世时就抓了来,都是能工巧匠。背井离乡几十年,估计老死在这里了。”珠璎在身边小声地解释着。

    穿针移身至门楣旁,就在门口伫立着观望。她细柔的影子正巧落在工案上,歌声停了,老金工们吃惊地抬起了头看她,随即又木然地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活计。其中一个人用力在墙上敲了个暗号,只听有人尖声应道“来了”,接着,一个青年工匠轻快地从隔壁工室赶了过来。

    “又做错什么了?府里再怪下来我不管了”他一边迈步一边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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