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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玉娉婷-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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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线见穿针彻底妥协,才将信放在穿针手中,还随意地拍了拍她:“姐,就这一次,对你没什么损失,对不对?”

    她轻快地走,积雪刷刷作响。乍雪还灰的天空下,粉红的棉袍飞扬跋扈,又艳得触目。

第九十二章 多情只有空庭月(三)() 
第九十二章多情只有空庭月(三)

    那日的天空始终铅灰色的,黄昏还未临近,天色却过早地暗淡下来。

    夜里是不是又要下雪了?引线有点担忧地望了望窗外,刷的落了厚重的窗帘。

    站在落地铜镜前,借着蒙蒙光亮看去,身上仅着的是白日里从街上买来的浅粉色肚兜,交颈戏水的紫鸳鸯是由七彩金线绣成,重重瓣瓣的荷叶盛开,靡靡的烟色铜镜里的女子笼在粉色的光晕中,而双眼含波流转,更显情意荡漾,一时,连引线自己也面红耳赤。屋子里的寒气逐渐上来了,她穿衣梳头,满意地再次照了照镜子,出屋往龚府外走。

    穿针的马车静候在外面,四角飞翘的帷幄,垂流苏的涂金小铃铛,这是晋王府妃子惯常用的四围马车。引线面呈得意之色,弯身坐了上去。

    东瀛神宫外,深邃无边的御道两边,毫无表情的束甲侍卫守立,伴着赤金锦琉的宫墙殿阁,静谧得只听得自己的呼吸声紧张而兴奋地交缠。

    下了马车,不见有宫人过来指引。引线瞧着道路两边松枝轻荡,虽然是绿意俨然,因为周边空荡荡的,更显天寒人寂。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引线将头上的风兜拢得更紧了。

    上了九曲桥,水景缅邈,狭长的曲岸深处,一座幽静封闭的宫殿赫然在目。风吹竹丝,如长笛轻吹,一片无籁。

    这就是肖彦信中指的老地方,引线舒了口气,走得轻快。

    殿外,梁柱旁匍匐跪着两名宫人,引线将头上的风兜落下,自顾掀帘而入,与外面阴冷截然相反的热忽然扑面。昏暗寂静的殿内,满眼的是一浪浪的绛色帷幕,仿佛是层层浮云交叠在一起。引线迷茫地抬眼望着,一步一步向帷幕内里走,脚步踩在水镜般的砖面上,带了一种空洞的回声。

    没有光亮没有声响,眼前是愈来愈浓的黑。引线有点不耐地掀开一重又一重的绣帷,香风微度间,紫檀织锦的床榻边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背对着她,宛如月夜一笔挺拔写意的修竹。

    是他。

    引线痴痴地望着,后面的宫人紧随而入,迅速地用红布蒙住了她的大半个脸。

    眼前的黑暗让引线一时迷失,刚想发问,后面的人开口:“委屈珉妃娘娘了。”引线这才明白自己被当作穿针了,索性不去挑明,心里暖滋滋的想:“没想到肖彦还是喜欢寻找刺激的男人,这不正好合自己的意?看他下一步怎么做”

    还在想着,整个人被腾空托举起来,等引线清醒过来,自己已被平放在了床榻上。

    静默中,她耐心地等待着,像一瓣含苞欲放的花蕊,畿待君采撷。而内心膨胀的情绪在左右荡漾,悠悠地、一****地荡向远方。

    引线明白,肖彦此时定然发现自己不是龚穿针,强烈的呜咽愈来愈厉害,她索性开口叫唤:“王爷,我是引线”

    肖彦霍然起身,引线只听着悉悉簌簌的穿衣套靴声,他接着仓皇而逃,漫殿的帷幕绊倒了他,当引线一把扯掉了蒙眼的红布,被肖彦不慎扯落的帷幕正哗哗倾泻而下。

    “王爷!”引线尖叫着。黑暗中,她慌乱地在地面上找寻被扔得七零八落的衣裙,好容易系上了,跌跌撞撞地朝着殿外跑。

    东瀛神宫里空旷寂寥,道路两边垂着琉璃纱灯,冥冥地透着诡异的光亮。引线拼命地奔跑着,九曲桥上眺望,前面御道上一辆绣帏马车正在启动,赶车的宫人扬起了马鞭。

    “王爷,你等等我,别扔下我!”引线发疯般的叫着,她的双腿哪里抵得上四个轮子,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飞驰的马车毫无留恋地离她愈远,穿过宫门,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中。

    引线跪倒在御道上,浅清的光亮蒙着她孤独的身躯,脆弱得令人绝望。

    她发泄似的尖嚎一声,眼泪哗啦啦地涌了下来。

    只是她的伤心,无人知晓。

    半夜,雪真的又下了。

    已过了辰时,肖彦出寝殿的时候,雪还在下,蕊絮般的洒落,满世界似是铺上了一层白绒毯。他向来不怎么喜欢下雪天,今日心情却如白雪一般,清爽而柔软。

    一大早,龚穿针派珠璎传话,她在孝闻巷的娘家恭候他。

    望着漫天的飘雪,他忽然舒心地笑了。

    那个叫孝闻巷的巷子,差不多和京城惯见的巷子一样,幽静而不起眼。寒风夹着潇潇的雪,马车行驶在长巷中,辚辚的声响在僻静的空中格外触耳。

    穿针站在府门外,微风摇曳,片片雪花抖动着飘落下来,软款款的,栖在她迷一样的身体上。而她的双眸平视,不露一丝表情,待肖彦走近,她照例跪地朝他叩礼。

    肖彦含笑看住她,想伸手去拉她,穿针已经自己起身:“请王爷进去吧。”说完,自顾踏进府门。

    肖彦见穿针矜持的样子,并未生气,只是摇头轻笑。

    穿针过了天庭,拐过后院的鱼池,开了侧房的门,一拉厚重的棉帘。肖彦跨步进去,见里面分明是未嫁女子闺房布置,双目红肿的引线半躺在床上,哀哀地望着他。

    “怎么回事?”肖彦皱眉,一脸疑惑地问穿针。

    引线闻言,整个人连带裘衾滑溜到地面上,朝着他哭道:“王爷您就收了奴婢吧,不然奴婢死在您的面前”还未说完,无力地急喘气,本来略带潮红的脸色苍白起来。

    穿针扶她回床上,拾起滑落在地面上的衾被,重新盖在她的身上。肖彦见姐妹俩一闹一静的样子,不由嗤笑出声,口吻里透了讥诮:“你要本王收你?凭什么?”

    他以为穿针请他过来,是向他示好。过来却是这般光景,心里难免失望,一张俊脸阴沉下来。撩了袍角兀自坐在椅子上。

    穿针似乎料着他会这样说,从梳妆台上拿起那封信函,冷冷地放在他的面前。

第九十三章 多情只有空庭月(四)() 
第九十三章多情只有空庭月(四)

    引线听得肖彦开口即不承认,不禁再次嚎啕大哭。

    肖彦不胜其烦地敛了眉头。

    穿针开口:“自古富侮贫,贵侮贱,强侮弱,恶侮善,世之常情,人之通患。引线犯贱,冒犯了王爷,也是自作孽王爷承认自己的所为又何妨?何必变着法子将此事一推了之?”她的声音依然淡淡的,清浅得令肖彦生出一种难言的滋味,细细分辨,竟像是怨恨。

    “如若不是本王亲笔书写,你会如何?”肖彦起初未意识到事态严重,见穿针并未去东瀛神宫,心里一放松,脸色有了暖意。

    “王爷想怎样就怎样,我们做女人的有何法子?大男人敢做不敢当,非君子所为。”穿针心里愤恨,语气不免尖刻。

    肖彦有了恼意,他霍然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过他很快地冷静下来,耐了性子,冷眼看向引线:“你说,本王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引线抽泣着,悲哀地看向穿针。穿针轻叹口气:“你说吧。”

    “王爷起初用布条蒙住奴婢的眼睛”

    穿针痛苦得仰首,但她勉力睁着双眼,浓密的长睫颤颤地抖动着,掩住了泪花。

    起初,他曾经就是这样对待她的。遥远而散淡的经历,渐渐清晰,轻烟般绕住了她的思想。

    肖彦的全身难以自制地起了一身寒栗,目光凝聚在揉皱了的信函上,脑海里如同策马疾驰,一幕幕飞快地掠过。谁会如此大胆,连东瀛神宫老地方碎小的细节也如此清楚?蓦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跃然于眼前,他的脸色顿然变得苍白,一时竟未言语。

    他的沉默让穿针感觉阴涩的寒意,她难受得连语气也僵硬:“王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肖彦是个骄傲的人,怎会甘心情愿背这莫名而来的黑锅?而内心又被一种强烈的情绪所左右,脸上蓦然有了挫败感。

    这个叫龚穿针的女人,竟然断定那人就是他!他气恼地瞟了她一眼,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吗?”穿针吃惊地转眸,连引线看他一副凶相,也停止了嘤嘤哭泣。

    “回去,随本王回府!”

    他要她耐心等待,他会迟早让她明白,那个身影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穿针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地挣脱了他的手掌,满目寒光:“如果王爷不给线儿一个交代,臣妾是绝对不回去的!”

    “给本王一段时间查明此事!”他冲着她大喊。

    “那就请王爷自个查自个的事吧,臣妾等着。”她冷冷地回应。

    “好,你狠。”肖彦手指着穿针,因为心里对她失望,话语里有了恶意,“如若本王所为,本王会给你妹妹一个交代。本王正愁着府里的妃子不够多,所以不介意姐妹共侍一主,你妹妹比你活泼,这王府会更热闹。”然后看她呆住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了报复性的快感,他冷声一笑,自顾掀了棉帘出去了。

    穿针呆呆地站着,五脏六肺似被绞成一团,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懑,水汽迅速地蒙上了双眼。

    “姐,王爷到底同不同意?他会给我一个交代吗?”引线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小心地问道。

    穿针颤抖的眼睫忽闪了一下,泪水滚滚而出,她摇头,再摇头:“不知道”

    她哀怨的表情惊得引线连呼吸都紊乱了,忙拉住她的袍袖哀求道:“姐,要是王爷拖下去怎么办?你帮我,姐,我什么都没了”

    穿针只觉得引线断续的哭泣被不断地放大,在房间内反复回响,难耐的酸楚如一把火在心内燃烧,她伸手,一巴掌打在引线娇嫩的脸上!

    这巴掌是给引线的,也是给自己的。

    引线抚脸哭倒在地。

    手掌火辣辣的,宛如密密麻麻的钢针刺入穿针心内,痛得她全身一阵痉挛,连铜镜里的两个人影也模糊弯曲起来。

    二日后。

    肖彦懒懒地靠在暖炉子旁,透过琐窗望过去,天色灰蒙蒙的,白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天地之间一片凝重。

    帘门外面传来侍卫的禀告声:“王爷,来了。”

    他站起来,一直踱到外殿。两侍卫拖着一名宫人,划过涂金的青砖地面,啪地一放手,那宫人像软柿子瘫趴在肖彦的脚下。

    肖彦轻笑,靴尖猛抬起宫人的下巴,抖成师糠的宫人一见肖彦,赶紧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知道本王为何请你来吗?”肖彦慢条斯理道,“听说安公公模仿本王字体,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本王很好奇,想向安公公请教请教。”

    安公公哭丧着脸:“奴才也是奉旨行事,天命难违,请王爷恕罪。”

    两边的侍卫厉声喝道:“天命大,还是王爷的命令大?”

    “那是那是,当然是王爷的命令大。”

    肖彦蹲下身,将手中的信函往安公公的眼前晃悠:“这封信是安公公的杰作吧?皇上想见珉妃娘娘,你又写信又驱车的,一定很劳顿。”

    安公公一张肥脸委屈成一团:“为此事奴才还被皇上骂了一顿,说奴才定是哪个地方出了差错,把人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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