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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池-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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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曾容光吃饭吃到很晚,曾容光跟我讲了一些他过去的事情,讲了他怎么从一个前途光明的主持人一步步沦落,到现在成为‘卖艺的主持人’。他的这些经历听起来……挺可气的,他骗完爹妈骗老婆,骗完老婆之后连他情人都给骗了,反正周遭骗了一圈借了一圈,直到谎言彻底戳穿,他才落荒而逃。我很想说他活该,但是还没等我说他自己都说他自己活该。

    从那个小饭店出来,各自告别之后,已经很晚了,回酒店那条路线上的公交已经没了,如果打车的话,今天的兼职就等于白干了,在公交站牌上发现有一班路线跟我的目的地方向有几站重合,就坐了几站,下车后……只能用走的了。

    站牌上那两个站名之间不过十几厘米的距离,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远,但是用走的,可真的是有够远,白天在单位忙了一天,又去那个甜品店门口站了几个小时,早已疲惫不堪,但是我还是舍不得打车,因为我那仅有的一点钱还要留着吃饭,脚下的廉价皮鞋做工粗糙,承受不住长距离的步行,磨得脚趾生疼,越走越疼,走到一半多的时候,我气的脱了鞋,光着脚走,发现脚趾上已经磨破了。想抽烟,发现身上的烟也没了,左近也找不到便利店,又加剧了难受,马路上时不时一辆出租车驶过,我本都快累得认输了,打算打车走了,可是想到一旦现在打车,前半段的路就算白走了,我他妈已经被套池了!于是,抱着这么个想法,在这深圳潮暖的夜幕之中,踽踽独行。可走着走着又觉得磨得脚底板疼,深夜之中偶尔也有一两辆驶过的电动车,我竟开始幻想如果有一辆电动车司机是好心人,能带我回酒店就好了……

    走啊走,走啊走,七八站地的路,用走的竟然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回酒店后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照了照镜子竟然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有点瘦了……

    胡乱洗了洗,倒头便昏睡过去,次日早上一睁眼,只觉浑身上下都疼,小腿和脚后跟有甚,只要轻轻一拉,那酸爽,才叫够劲。

    但是,屌丝是没有假期的,再累也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去。管酒店要了个创可贴包住脚趾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穿上那双我看着都不太顺眼的廉价皮鞋——实在不想穿,但是公司规定不可以穿运动鞋上班。出门之后,我一边走我一边发誓:等下次赢了,我说啥也得先买一双柔软舒适的鹿皮皮鞋,再也不让脚受这鸟气!

    路上给大伟打了个电话,这厮手机又关机,从周日我离开澳门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上他,欠我一万暂时不还倒也罢了,先给我打个三五百应应急也好,我在这边如果跟那些刚认识的同事借钱很尴尬的,也开不了口。唉……这个贱人,不知道又在搞什么。

    上午到了单位,早会上,韩总安排了新的任务,安排了几个员工到银行网点蹲坑。‘蹲坑’的意思就是拿着卫生纸蹲在银行大厅的一角,用力,用力,再用力地去让本来去银行办业务的人变成股票炒家。这活儿对证券行业的从业人员来说,上到中高层干部,下到底层员工,谁也逃不了,就像澳门赌王何鸿燊所说,‘不怕你赢钱,就拍你不来’。对于股市来说情况也差不多,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就是交易冷清,客户信心全无,所以,维系人气是每个证券行业从业者的职责所在。

    中午方珊珊没来,不过她还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刚买的两只股票都被套了,问我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其语气之中的希冀之情……就和每个被套的散户一样。我当然没有内幕消息,炒股跟打牌一样,也有上风期和下风期,或许方珊珊最近是下风期也未可知。

    “你今天晚上没事就过来呗。”方珊珊最后说。

    “我不过去了,我今晚还得打工去,我不都跟你说了我输光了么。我得挣钱吃饭,我真的都快吃不上饭了,不开玩笑。”

    “没事,这几天,我养你,嘻嘻。”

    我故作沧桑的叹了口气:“只怕你养得起我的肉体,却养不起我高贵的灵魂吶。”

    “于乐!你怎么这么能臭屁呢?还高贵的灵魂?”

    “没听说么?每一个赌徒都有高贵的灵魂……哎不说了啊,我这边来了个客户,回聊哈……”说完我挂了电话,出了公司直奔酒店而去,因为我早上在小超市买了一罐六必居的黄瓜和几个馒头,在公司吃这个太寒酸,我得回酒店吃。

    下午,坐公司的车到了不太远的一家银行,公司那边已经安排好,给我在一根柱子旁边安了一张桌子,我摆好了一大摞公司宣传彩页,正了正公司的三角招牌,拉开了易拉宝大海报摆好,正式开始了我的蹲坑生活。

    我之前也有过不少蹲坑的经历,也算是积累了一些蹲坑经验,其实总结起来跟打牌一样,就是尽量争取主动,守株待兔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必须得使出一切法宝搂草打兔子。一个职业的笑容外加一句‘先生/女士对股票投资有兴趣么?’‘A股已经到了熊市尽头了’‘现在是价值投资的最好时机’……什么?你问我怎么知道是熊市尽头?我靠,我怎么知道,从08年那波牛市结束以后,上头一直安排让这么说的。

    蹲坑一下午,成绩还算挺好,挂了十来个预约,也算有点儿成绩。银行结算时间一到,我匆匆就抽身退出,因为晚上还有一份兼职要做……

    白天上班,晚上兼职到深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周四,不得不说曾容光倒是真的对深圳兼职市场有非常深入的了解,他给我介绍的几个活儿都还不错,反正比起站桩排队,无论收益还是内容,都很不错。

    到周五的时候,我已经赚到了几百块,暂时不用为吃饭发愁了,大伟也联系上了,这兄弟在澳门倒是真赚了一笔,只可惜赌桌上又填回去不少,已经郁闷的回家了。我的那一万,看来还得再等等,其实这样也挺好,手上没钱,就不用担心输光。

    周五下班,曾容光给一个深圳某社区组织的活动当主持人,让我过去帮着打杂,结果我去了还没忙一会儿,曾容光匆匆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帮他跑一趟腿。

第一百四十八章奋斗(8)() 
“上哪跑腿?”

    曾容光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我们之后:“帮我送一个客人上山。”

    “上山?上什么山?”

    “布吉那边的。”

    “上山干什么?该不会是学武术吧?”我一边说一边笑。

    曾容光摇了摇头:“不是,山上有个赌场。”

    “啊,带他去赌场啊,可是,我也不认识地方啊。”

    “她认识,我跟她说地方了。”

    “他认识他自己去不就完了,干嘛还要人送?”

    “她是个女的,那地方有点儿偏,上山得用走的,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不敢去,你给她送上去就行了,我跟场子说了,你领她去,场子给的反水,我分你一半。”

    “那我这边的活儿怎么办?”我指了指箱子里的塑料巴掌、荧光棒和一堆其他杂物。

    “我再找人弄就是了。”

    细问了问,原来曾容光流落深圳街头的时候,认识了一堆三教九流的人物,后来有个人给地下赌场当小弟,四处拉客,曾容光就顺手拉了几个,那赌场这几天刚换了地方,这个女客人以前被曾容光领过去几次,这次听说换了地方又在山上,就非要曾容光带她去,可偏不巧曾容光今天走不开,于是我便请我代替他,担负起赌场掮客这一任务。

    就这样,我答应了曾容光的请求,曾容光让我打车去,说是车费那个女的给报销。我跟司机说了地方,堵车的点儿还没过,不过话说深圳的交通还算不错,赌得不是那么离谱,属于拥堵不属于水泄不通。大概四十来分钟到了约定的地方,放眼看看,这个地方……四周到处都是画室或者卖什么雕塑艺术品的,房子多是破破烂烂的民房,如果不去看附近那个城铁高架桥,胡乱拍一张照片,说是在某个县城也没人会怀疑。

    打了个电话,约了个路口,到了路口之后,等了也没多长时间,看见一辆红色的雅阁停在我身旁,副驾驶的玻璃摇了下来,我低下头,看见开车的是一个三十五六岁模样的女人,脸庞消瘦,颧骨很高,五官么……实在没什么亮点,路人甲模样。

    “靓仔,你是小于是吧?”她的口音是南方口音,跟我的同事张川有点儿像,又似乎有所不同,也不知道是哪里的。

    她看我点了点头,冲我招招手:“来,上车。”

    外面热得很,她车里空调开得很足,上了车倒是凉快。她车里放着周杰伦的专辑,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胡乱聊,问我跟曾容光什么关系,问我做什么工作的,问我多大年龄,家长里短,东拼西凑胡乱回答了一圈儿。本来已经无话可聊,但后来聊到了德州扑克以及三公扎金花,这女人顿时来了兴趣,滔滔不绝讲个不停,感觉容光都焕发了起来。聊天内容自然是不值一提,但是她张口闭口叫我靓仔实在让我不是很开心:按照这一段时间的理解,‘靓仔’这个词在深圳的意思就相当于北方的‘帅哥’,大街上问路都这么叫,开口闭口使用‘靓仔’这种词汇来称呼我让我觉得很不恰当——我明显比大街上的路人甲乙丙丁帅多了好么?

    这个女的说她姓罗,便叫她罗姐,话说罗姐这车开的……用东北话讲叫‘虎了巴超’,打左转向朝右并道、强行加塞、拐弯加速直道缓行,坐她车可真还是有点儿刺激。

    话说她车开啊开啊,我看四周的环境明显是逐渐驶离了市区,走到一个路口,她用手机定了定位,又把车拐到了一个连路灯都没有的路,我看四周黑魆魆的,心里也未免有点忐忑:这个曾容光也不知道什么来路,他在社会阴暗角落混了那么久,会不会和这个女的一起搞什么阴谋,玩个绑架谋财害命之类的?但是,我也没有钱供他们谋,那么,难道是……盗卖人体器官??

    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那罗姐把车越开越慢,感觉像是要停了似的,我十分担心她一脚刹车下去,四周五百刀斧手涌现出来,高喊着要切我JJ……

    然而,这种恐惧和忐忑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因为随着车灯灯光的照耀,我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山脚下,停着很多辆车——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出现这么多车自然是很不正常,想必曾容光说的应该就是事实:这里有一座赌场,耶?等等,会不会这些车是那五百刀斧手的车?

    罗姐停好了车,又给曾容光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估计曾容光正在忙着主持,我和她下了车,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曾容光跟我描述的场景,认为前方不远处那辆水泥罐车停靠的地方就是上山的路口,于是跟她往那个方向走,快走到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水泥罐车下面蹲了一个光膀子的年轻人,胳膊上带着纹身,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拿着烟,正在一边吃西瓜一边抽烟,身边的地上还立着一个对讲机。

    他喊完我们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俩,似乎认出了罗姐,只是朝我努了努嘴,问罗姐:“这你朋友?”竟然是东北口音。

    罗姐挽起我的胳膊:“这是我马仔。”

    那人不置可否,拿起对讲机:“有客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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