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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蒋一把抓过她肩膀，手指往她嘴里抠，怒道：“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十四娘任由他摆弄，也不动，面若死灰，她早该死了，早该在她做那些混账事前就死了，本想与他同归于尽，想来，也是自己太愚钝。
他这种人，怎么肯与自己同死，他早就看出这酒有问题，就是要看她耍她，才慰藉不是。
是他养得一条狗？未想到她在他心目中竟如此卑微。
身子逐渐抽搐，眼前在发晕，灰朦朦的。
这阡陌红尘，她终于不再眷恋了……
第288章 看戏3（）
“十四娘。”卫蒋满手血，颤衿衿摇晃她的身子。
上头重紫揉揉太阳穴，这场戏委实别扭，若爱请深爱，若不爱便滚开，这卫蒋大野心家，利用女人巩固自己的势力，连喜欢的人也不放过，站在一个旁观人的角度，这十四娘悲情何其，痴情何其，连生死都终其不得。
卫蒋强行喂进十四娘嘴里一枚丹药，试图用玄气缓解毒的蔓延，十四娘双目呆滞凝着他，从嘴里吐出那丹药，出口已经被血染成红色，滚落在地下，响声清脆。
“卫蒋，咳咳……”十四娘笑容凄凉，唇边殷红映得她脸颊艳丽。
“你休要胡闹，你不是想杀了么，你死了你如何杀我？”卫蒋疯狂地爬在地上，捡那枚血红丹药，“我告诉你，你若死，我绝不难过，反而活的更好，娶亲生子，逍遥快活。”
十四娘听他言语，脸上笑意更浓，只是眼神木讷地盯着卫蒋灯火恍惚下的轮廓，自说自话：“你将我送给耶律信，我以为你会后悔接我回来，你没有，两年前我以为你会娶我入门，你没有，我以为你迟早会后悔，直我到死的这一刻，也不见你有一丝悔恨，你只怕影响你的大计，只怕我毁了你的锦绣前程。”
十四娘满眸绝望，一口血嗤在卫蒋手上，笑道：“到了黄河我也死了心，现下，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后将我骨灰洒进流情河，伴青山绿水，永隔尘埃。”
卫蒋拼命给她灌输玄气，耳闻她话，宛若万蚁噬心，难受得紧，“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十四娘紧攥他的衣袖，似要割舍，似要挽留，身子抽搐得厉害，凄凉道：“如果重来一世，我再也不要采蘋南下，与你相遇。”
听罢，卫蒋脸色忽变，手中握着丹药碾碎融进她嘴里，声音颤抖，道：“你怎么可以，不，你不可以死。”
十四娘嘴边含着笑，看着他疯狂，焦急，躁乱，内心俨然十分平静，手腕的玉镯砰然一声，破碎一地。
像是一场离歌，断了三千弦丝……
卫蒋怔住，疯了似的搓起那碎成渣滓的玉镯，这是他两年前在地摊上买给她的便宜货，没想到两年过去，她仍在戴着这劣质品。
搓完还未递到她面前，十四娘……没了声息。
“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决绝，认定的事没有改变的余地。”卫蒋苦笑一声，将她双眼合上，不由得将玉镯碎渣紧握，陷进他皮肉里，方抵制心中之痛。
他抱着十四娘尸体好半晌，宛如石化一般，丝毫不动，红烛映下，两人身影宛若虚化，几近凄凉。
十四娘衣裙逐渐被殷红渗透，毒性发作，血一直蔓延到掀翻桌案，与酒水融合。
凄清阵阵，风物苍凉。
“来人。”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卫蒋沙哑的声音。
他连续叫了好几声，才有守卫过来。
“将军，何事吩咐？”
卫蒋也未发难于人，松开十四娘，目光冷清地望了她一眼，继而看着那殷红的血，说道：“将十四娘抬到后山，另禀告左将军，十四娘遭敌军暗杀，请他来处理。”
第289章 看戏4（）
他声音极冷，仿佛事不关己，背对护卫，将所有情绪隐藏。
几名守卫倒愣了愣，也没敢多说什么，随后抬起十四娘的尸体离开。
屋子有丫鬟过来打扫，血迹被擦干净，桌案也换了一张崭新的，酒壶与水壶都已换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归于平静。
卫蒋呆若木鸡，坐在方才十四娘坐过的地方，凝望那跳动的烛火，脑子不停闪现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重来一世，我再也不要采撷南下，与你相遇。
饶是那时岁月正好……
紧攥的手指，掌心嘀嗒嘀嗒滴着血，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方才那一幕重紫尽入眼底，心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虽，却又说不上来，从上望去，见卫蒋神情呆滞，双目空洞，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重紫手悄然往靴子里匕首摸去，翻身而下，两指朝卫蒋穴上点去。
恍惚间，卫蒋脖颈一疼，随后，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他抬眸凝着无人的空气，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朋友，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打声招呼，我好设宴款待一番。”他鹰眸阴狠，说道。
重紫不理会他，束起匕首，往他心房刺去，匕首没入三分之一，这种程度死不了人。
随即，她拿出一个干净的碗，接他心口涌出的血。
卫蒋闷哼一声，只见一只空碗在他面前，也不见人，唇角似笑非笑，神情阴狠，道：“跟你做敌人，果真不讨好。姑娘，随我回大蛮，官职什么随你挑选。”
到了现在，他还不忘拉拢人，重紫很想夸他阴险狡诈，然而，现在懒得与他多说一个字。
一碗心头血接满，卫蒋鬼使神差未作反抗，不知是麻木，还是想让自己痛一痛。
重紫本以为会是一场血战，也没料得眼下他如此乖戾，将匕首一拔，收起离开。
半晌，卫蒋怔怔缄默着，门外守卫似发现异样，敲门问道：“将军，可有什么事？”
卫蒋垂垂眼睫，继而冷漠道：“无事。”
穴道两个时辰便可自解，他突然就像这么让自己流流血，眼前似浮现十四娘一身血染殷红，美得妖艳。
如果重来一世，他也再不要遇见她，若然，她方能一世安逸，不受颠沛之苦。
·
重紫将血送回木屋，入门正见雪伦给九鸣净化毒气，她知道这种时候打扰不得，悄悄地将那碗心头搁在床边。
雪伦忽然睁开眼，看了看她，进入心神状态，还能朝她笑。
重紫也是一笑，却不知道她这一笑，令雪伦有些心猿意马，差点强制退出心神状态，好在他实力够厚实，忍了下去。
重紫浑然不知，自个倒杯水喝了一口，忽地想到了什么，轻放下水杯，朝门外奔去。
木屋外，空气清凉如水，上弦一月寥寥高挂。
重紫脚步轻快，向黎明城后山行去，她本不该管这闲事，但内心驱使她去做。
或许那关乎不只是性命，还有一个女子的终身信仰。
第290章 看戏5（）
黎明城后山，四处极静，重紫步到山脚，看到不远处一溜血迹，便顺着血迹朝山上走。
走了一会儿，重紫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之声，脚步不禁加快许多，她担心那人被狼吃了。
路上的血迹渐渐淡了，重紫环视一圈，凭着直接朝水流处走去。
果不其然，还未走进，看见溪水旁一双幽绿的眼睛，森然地望着她，嘴里似叼着什么东西。
——是头野狼。
重紫凌然冲上去，那野狼放下嘴里的东西，朝重紫扑来，重紫这时也看清它叼的是何物，是十四娘的衣襟，她半身泡在水里，半身在岸上，鞋子漂飞，周围的溪水一大片血红，上身的血迹斑斑，看不出是被狼咬的，还是先前所伤。
重紫一掌劈出，强大的淡紫玄力直接将野狼震飞数远，嗷着嗓子，在地下翻滚。
重紫淡淡看那头狼一眼，见它瘸着腿，从地爬起逃走，随后，她走向溪里浸泡着十四娘，一手拎起她衣襟将她从水中拎出。
这么久了，想来所谓的左将军并没有来寻她。
重紫两指按住她的脉搏把脉，不由一震，她的震惊不仅仅是因她服了及其伤身的闭气丹，还有另一个原因。
十四娘忽然动了动脚趾头，重紫垂垂眼，想到一般电视剧中病人苏醒情节不是先动手指头么？未来得及审视，地下这女子便悠悠转醒。
十四娘望着眼前的人，不禁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慌忙问道：“是不是左将军的人？”
重紫摇摇头，否定她的话。
见此，十四娘脸色有些阴沉了，语气深冷，虚弱道：“是卫蒋的人吧。”
重紫也摇摇头，否定她的话。
十四娘见她屡屡摇头，心里扑灭的希望之火瞬间点燃起来，又道：“既然都不是，那姑娘找我有事？”她瞧着眼前女子，相貌清美，虽然从外表看起来冷了点，但并不觉像坏人。
“我是来救你的，你信不信？”重紫声音淡淡，在这冷飕飕的夜里，无一不是最温暖的话。
十四娘点点头，不舒服地咳了一声。凭着直接，她无条件相信，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救自己，但在这兵荒马乱，四处遭人暗算的年代，有个人关心，总是好的。
她先前服了解药，又服了闭气丹，能从蛮营脱离出来，总归是件开心的事，然而她却开心不起来，心中突兀的凄凉与沧桑。
重紫看看她，将一个小玉瓶子塞给十四娘，里面装得是疗伤丹药夙血丹，是她自己炼的。
十四娘失血过多，有些虚弱，慢吞吞打开玉瓶看了看，一股清香药味扑鼻，她有些激动地道：“姑娘，这……我可收不起。”
这疗伤丹药太名贵了，她以前只听说过，眼下是第一次见。
重紫伸伸懒腰，抬眸望了望天边寂月，觉得今晚月亮很美，继而抬步往回走，声音也漫不经心道：“我还有一堆。”
“喂，姑娘。”十四娘见她要走，急忙唤道，“方便透露姓名吗？来日答谢。”
第291章 吵架1（）
“人送外号，蜘、蛛、侠！”重紫瞎扯道，毫不回头地往山下走，她救人从来不图什么回报，凭心情而论。
今晚送一瓶丹药，感觉自己萌萌哒。
十四娘望着她渐远的身影，念道她给的奇怪名号，委实觉得诧异，蜘蛛侠？是大陆上新起的女侠吗？
或许是，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随即，拈出两枚夙血丹，往嘴里送去，片刻，体内顿时涌来一股热流源源不断，她知道这是在补给缺失的血液，眼前不再模糊，逐渐清晰了起来，这丹药极好。
她站起身，抚摸了摸肚子，神情专注复杂，前尘往事到这里，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句点，虽有遗憾，但有肚子里的这小东西陪着自己，此生也不觉荒凉。
目光望了望山下那片灯火明黄处，拔出小刀，斩下一截青丝，随风散去。
斩青丝，斩情丝。
随后，她没入黑夜，迎着明日新生太阳而去，转身之际眼角有泪珠溢出。
天蒙蒙亮，木屋一片静谧安详，似若镀上一层暖暖微光。
屋檐下，重紫背倚着阑干，时不时望望屋内的人，雪伦一直保持一个动作，给九鸣净化了一夜的毒素，但见九鸣渐渐暖化的脸色，她知道子蛊已经在渐渐被逼出。
而雪伦的神色越发不对劲，几分苍白，白皙的额头渗透微汗，她鲜少见雪伦出汗，心里顿时涌起满满的感动与感激。
雪伦委实费心。
日升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