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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吉继续缓步向里走去,他看到有一扇落地镜摆放在窗户旁边。而一个人影站在镜子前,是兰斯。福吉看到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衫,包裹着少年因为这大病一场而消瘦的后背和窄腰。兰斯背对着他,从镜子的反射,福吉看到他的衣领处系着有斯莱特林院标的绿灰领带。
福吉看到兰斯正在梳头。他的头发两个月未剪比过去稍长,此时此刻,他用发蜡将原本搭垂在额头的刘海向侧面梳去,露出了额头——就像德拉科。
兰斯抬起眼眸,从镜子中对上了福吉的目光。
福吉注视着这个越发成熟的少年,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
——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
福吉每一次见到兰斯,都能够强烈地感觉到这男孩和上一次的不同。此刻,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不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的身高和长相本就在向着年轻人逐渐靠拢,只说兰斯的眼睛——当经历了这一连段能够逼疯大人的可怕事情之后,他那绿色的眼眸里的神色便越发沉着起来。
以前福吉看见兰斯的时候,兰斯给他的感觉是一个聪明早熟、心思细腻的孩子。可现在,他愣愣地注视着兰斯的绿眼睛,却无法从里面看到属于孩童的那一部分了。
兰斯注视着福吉,当他没有勾起嘴角的这几秒,他看上去疏远淡漠,难以让人靠近。
但很快,他露出了微笑——不似过去的温柔,而是一种彬彬有礼的疏离礼貌。
“福吉先生,好久不见。”
兰斯放下了梳子,他侧过身,看向了福吉。
“嗨,兰斯。”福吉动了动嘴角,他想要露出亲和的笑容,可他注视着兰斯明亮的、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睛,男人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兰斯的神情是那种看穿一切的淡然,福吉被他注视着,便觉得他似乎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福吉本想礼貌性地问问兰斯恢复得怎样可在少年的目光中,福吉有一种如果自己真的循规蹈矩地对他这一套流程性关心,反而有一种被看穿的尴尬。
福吉沉默了一下。
“你觉得自己的身体如何,能够今天回去报道吗?”
“我可能还需要一个月的调养才能完全康复。”兰斯说,“但回霍格沃茨是没问题的——毕竟,我现在只需要按时喝魔药而已。”
“那很好。”福吉说。
两人陷入了无话的沉默。
兰斯垂下眼帘,他拿起窗台上的魔杖,随意挥了一下,桌子旁的两把椅子自动拉开。
“请坐吧,部长。”兰斯说,“我知道你这次前来不单单为了我的身体状况。”
福吉有点不太习惯地点了点头——在这过去的十年里,兰斯和斯内普看见他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冰冷的嫌恶,现在兰斯如此淡然又礼貌,他反而不太适应。
两人面对面坐下。
“伏地魔回来了。”
福吉正沉吟该如何开口,他便听到兰斯这样说。福吉抬起头,对上了兰斯那毫无波澜的眼眸。
“可、可是——”他干巴巴的说,“兰斯,你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吧,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有没有可能是你搞错了?”
“我不会弄错的,是伏地魔对我使用的钻心剜骨,他召集了食死徒们。”兰斯静静地说,“克拉布和高尔也在那之列——我猜,他们现在都不见了吧?”
福吉愣愣地坐在那里,过了半响,他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达西真的是被冤枉的。”福吉喃喃道,“高尔真的是食死徒这我当年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不只是错误那么简单。”兰斯淡淡地说,“因为你的判断失误,两个家庭被毁了。现在想来,那食死徒应该是高尔先生放进来的,而你却一味地偏袒信任他。”
福吉坐在兰斯的对面,他看着兰斯一脸淡漠地说着自己的过去,他感觉自己有点恍惚。
“这件事情在当时错综复杂。”福吉苦笑道,“从理论上来说,我是魔法部的部长,有足够的权限可事实上,部长这个职位会被不同势力拉扯。魔法部的一部分运营需要那些有钱的纯血家族来支持,你也知道,马尔福家族是这之中的翘楚。而高尔和克拉布这两人都和卢修斯关系密切,他们之间有利益关系”
兰斯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所以,卢修斯也在这场事件中出力了?”
“是的。他帮忙洗清高尔身上的麻烦。”福吉道,“卢修斯支持高尔,那么剩下那些家族也都会支持高尔我当时也没办法,毕竟达西和那食死徒已经死了”
“将麻烦推给死人是最好的选择。”兰斯冷冷地说。
福吉没说话。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产生了极大的创伤。”过了一会,福吉低声说,“我这些年一直都很愧疚,也一直想要补偿你”
“你觉得你补偿到我了吗?”兰斯问。
福吉的脸因为这个直接的问题而窘迫地变红了。
“我努力了”他喃喃道。
“那看来,你的努力并没有什么作用。”兰斯冷冷地说,“达西的事情改变了我的性格,我的童年,我的人生——你不会告诉我,你签了几张我能够在校外用魔法的文件,就觉得自己已经弥补了一切了吧?”
“我真的想要弥补你,兰斯。”福吉脸上之前那种令人讨厌的虚假关怀终于消失不见,男人有点痛苦地说,“我明白你受到了多大的伤害,我自己也有孩子,所以我明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福吉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兰斯垂下了睫毛。
“如果我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你会接受吗?”
福吉的身体一顿,他有点吃惊地看向兰斯,而兰斯也抬眼看向他。
“给我一个原谅你的机会,福吉先生。”他说。
几个小时后,兰斯终于走出了自己的病房。
他披着霍格沃茨的黑色斗篷,缓步走下楼梯。福吉告诉他,霍格沃茨的火车早就出发了,所以魔法部会负责将他送到学校。
兰斯的手指轻划过红木漆的楼梯扶手,当他下到四楼的时候,他停住了步伐。
他缓缓地转过头,与楼梯尽头上的维罗妮女士对上了目光。这位四十岁出头的精干女性身穿绿色的制服,她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兰斯。
“你还会回来吗?”维罗妮女士轻轻地问。
兰斯注视着她,他缓缓地露出微笑。
“我不会回来了。”他说,“如果我回来,去的地方也只可能是医院地下的停尸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维罗妮女士的瞳孔颤抖,她的喉咙滑动着。
兰斯对她微欠身,他转回头,刚准备离开,便又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她有点急促地说,“对不起——你说的对,我不该把你当成我儿子的替身,这太不礼貌了,我真不该这样做。”
“那么,我当时也不该对你如此没有礼貌。”兰斯说,“我也向您道歉。”
“你——”维罗妮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她才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回来看看我,好吗?”
兰斯注视着她,他轻勾嘴角。
“再见,女士。”
兰斯转过头,他继续走下楼梯,直到女人和她的目光一起消失在头顶。
越往下走,就越热闹。各种奇形怪状的病人们痛呼着、骂骂咧咧着、碎碎念着他穿过嘈杂的大厅,从一直吐泡泡的小男孩身边经过,终于来到了圣芒戈医院的外面——也就是麻瓜的街道上。
久违的人间嘈杂,久违的阳光和微风。
兰斯闭上眼睛,他轻轻地呼吸着。
“走吧,我们送你去霍格沃茨。”他的背后,有声音响起。
兰斯转过头,他看到一位魔法部的人,以及男人身后停着的黑色轿车。
“我们还来得及吗?”上了车之后,兰斯问。
“如果快点开的话,应该来得及。”
男人摁下隐形按钮,他操控着方向盘,这辆黑色轿车平稳地起飞,飞向了霍格沃茨的方位。这一路上,兰斯注视着窗外广袤的山峦和大地,他的嘴唇轻抿,绿色的眼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们开了很长时间,直到天色渐渐变暗,远远地,一个巨大的、隐藏在森林之中的城堡出现在前方。
轿车下落,直到停在霍格沃茨的正大门口。
“学院有保护魔法,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今天兼职了兰斯司机的这位魔法部职员说,“祝你好运。”
“谢谢。”
兰斯走下车,他的黑靴踩在了草地和泥土上。他走入霍格沃茨大门,他看到费尔奇佝偻着后背,粗糙的手指中握着大门的控制把手,那双丑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瞪着兰斯,仿佛他是一个鬼。
兰斯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哦,费尔奇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费尔奇瞪着他,嗓子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他养的那种干瘦的老猫跳上他的肩膀,一人一猫都瞪着看着兰斯。
兰斯不再理他们。他伸出手指,将斗篷上的褶皱抹平,然后向着霍格沃茨的礼堂走去。
尖耸的古堡、树林的气息、老建筑的沉淀甚至是脚下石缝中的青苔,都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仿佛他上一次踏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了。
兰斯来到紧闭的礼堂大门前,他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里面是坐得整齐的四院学生,是正在发言的邓布利多,是坐在席位后的教授们,是半空中摇曳的蜡烛,更是一个和他以前不再一样的未来。
兰斯注视着大门的缝隙,他的绿眸中折射着冰凉的光。
他伸出手,斗篷搭在他的手臂上。他用力地一推——随着厚重的吱呀声,大门缓缓地向着两边打开。
礼堂中的所有学生扭头向着大门看去——当他们看到是谁站在门口的时候,礼堂中瞬间炸开了锅。
兰斯笔直地站在门口,他的目光淡淡地扫向礼堂中的四个长桌,他将那些惊愕、欣喜、不敢相信、以及少数复杂厌烦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短短的两秒后,兰斯抬起头,他对上最前方邓布利多的视线。
“抱歉,教授。”兰斯声音平静地说,“我迟到了。”
邓布利多月牙镜片后的眼眸中有光在闪烁,他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没关系,兰斯。请回你的座位上去吧。”
兰斯迈开步伐。
他在最中间的长桌间向着前方走去,厚重的大门在他的身后关上。
兰斯侧过脸,看向斯莱特林的长桌。刚刚被分完院的一年级们神色迷茫,而二年级到七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们大多面露欣喜——除了少数几个食死徒的孩子。
在斯莱特林之中,德拉科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注视着兰斯,淡灰色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泪光。而他的位置——竟然是长桌的最前方。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空出了长桌中最靠近教师席的前面两个座位给他和德拉科,包括六七年级,都是如此。
德拉科愣愣地注视着兰斯,仿佛不敢相信兰斯真的出现在这里,直到兰斯穿过无数双紧盯在他身上的眼睛,来到斯莱特林长桌的最前面。兰斯注视着德拉科,他冲着他安抚地笑了,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摁着德拉科的肩膀,两人坐了下来。
“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