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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可怜,无论是谁去了,大家心里都有数,这老三只怕是以后好日子到头了,这么多年都是靠着当妈的伺候着,这当妈的没了,以后谁有那心思整天伺候着啊,跟着去了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遇春结婚了就没工作,家里就靠着丈夫养家,伺候着老三这么多年,用了全部的心思,就这样老三还是半死不活的。
这半死不活的老三,真的是吊着一口仙气,家里面顾不上她,外面忙的跟陀螺一样,只她屋子里面一方死寂。
宋清如迷迷糊糊的转醒,晃晃悠悠的看了一眼这屋顶,上面白色的墙面,绘着彩绘,几种昆虫福兽,描摹的金粉已然褪了不少。
除了眼珠子转悠,半个时辰竟是一动也不动,不是不想动,只是身体根本就是鬼压床一样的沉,宋清如心想,只怕这前身是个病秧子,但就只是这样,她心里面也是不停的阿弥陀福。
前世求神拜佛,才有现在重生的造化,不管是哪里,总归是活着,她已经是满心的欢喜。
那老太掀开帘子来看,心里面记挂着老三,外面好些人来帮忙了,她也算是歇口气,赶紧来看一眼。
给仔细阖上门,屋子里面暗沉沉的,能看见炉子底部红彤彤的火炭子,家里就是再拮据,也不曾在寒冬腊月给老三断了火。
走近了一看,竟看到老三明亮亮的眼睛睁着,里面一股子精神头,枯木逢春一样的劲儿。
“老三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我得带着你去看你妈最后一眼。”
宋清如什么都知道的,那遇春的音容笑貌俱全,一幕幕闪现,只得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再抬眼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想着自己从现在到以后,都是这家人的亲生孩子一样,那遇春就是她生母,从一个孤魂野鬼到一家子,不过是片刻功夫,却是已经感同身受了。
那边那老太看着老三只是怔怔的流眼泪,吃傻了一般,又心酸又害怕,前个儿老三就是听到那遇春没几天的日子了,一时之间受不了刺激,喉咙里面呕出血来,怕家人担心,硬生生咽下去了。
本来三分能活的身子,立时就坏了,成了一口仙气吊着的苦命人,家里人都怕老三,怕她跟那遇春前后脚走。
那老太揽着她,扶着肩头,瘦骨嶙峋的咯人,“三儿,你莫怕,要好好的,你妈盼着你活呢。走的时候最放不下你,只愿你长大成人啊。”
即使宋清如是个外人,这会也是泪丝涟涟,挖心的疼,就在刚刚,她失去了母亲,两辈子唯一的母亲。
她自己抬抬手,竟然能动几分了,给那老太擦擦眼泪,“姥姥,我好着呢,以后也好,你也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我穿衣服,要起来送送我妈。”
老三整日在个隔间里,也不能起床,只能在床上躺着,加上天冷,也不出门,生怕得了风寒掉了命。
那遇春就这样害怕冻着闺女,给做了薄薄的贴身的夹袄棉裤,要起来还要外面穿一层老棉袄老棉裤。
宋清如自己没力气,恍恍惚惚跟个青面獠牙鬼一样,都是病的,没个好气色,她至今也没来得及看自己一眼什么样子,也不在乎了。
好容易穿起来了,外面恰好没人,大家都去外面搭灵堂了,那老太看老三走路都是软的,想着抱起来,竟然也没力气,六七十的老太太了,哪里来的力气。
“没事,姥姥,我自己走过去。”
人就躺在地上,地上是一个床板子,北地的规矩,人要是不行了,大厅里面放个底床板,就是等着穿寿衣了,死在床上的不吉利。
走到跟前,宋清如不知道多久,已是满头的虚汗,看着那遇春躺在那里,穿着红色的寿字唐装,下面是摆裙,两手交衽,只是一双眼睛还没全闭上。
宋清如伸手去合眼,竟是不能。人都不闭眼,得多不甘心啊,“妈,你闭眼啊。”
声音几进哀求,闭眼啊,闭眼才能投胎转世,才能忘却今生,才能下辈子幸福安乐。
那老太赶紧去倒水,这天气冷的人不行,只是纳闷这妇女是哪一个,不是去老家再找一个,怎么没有带回来,这妇女看着面相老,还是个小脚,只当是哪一个亲戚。
宋为民也不说,只说一句待会吃饭说。那妇女手足无措了,在门口进来,也不敢去隔间看,很是局促的样子,一身青布衣裳,脚上是黑布鞋,尖尖的那小脚,是封建残留。
看着那老太端茶倒水,自己都坐不住了,“我自己来,您歇着。”
“没事没事,走了一天的路,歇一歇就好了。一会怎么就吃饭了,先喝点热水,不然吃了难受。”
说完了又去隔间,因为天气出奇的冷,宋清如承包了整个炉子,就一直坐在那里做饭,看着多了人吃饭,去多抓了一把玉米粉。
“咱们啊,没什么好东西,有一块腊肉,过年时候的,拿出来给吃了。”
这点东西,都是来客人才吃,老太太的宝藏啊,能从年三十那天,一直留到六月天,不知道是怎么保存下来的,但是大家依然吃的很香,都是过日子的哲理。
炒腊肉还缺点菜,他们家里就点咸菜,要吃菜只能去捡烂叶子,那老太寻思着去买一点青菜罢了,不能给人家也吃烂菜叶子。
也没问女婿要钱,自己大箱子里开着,拿出来一个手帕子,那可真的是老太太的手帕,一层一层的,里面全是散钱,那手帕子洗得发白了,但是依然用。
得从前门出去,穿过后院中院,然后到前院,从角门那里出去,远远的就看见宋清林放学了。
“姥姥,你干啥去啊?”
“嘿,你来的刚好,给你钱票去买菜,家里晚上吃好的。”
宋清林拿过钱来,书包给了宋清婉,咧着一口大白牙风一样的跑了,到底是孩子,有客人来了就吃好的,盼望着一口吃的。
宋清如躲过去那老太的手,意思是自己拿着书包,“姥姥,谁来了啊?”
“没细问呢,你爸说吃饭的时候说,今天作业多不多啊?”
宋清婉自己抿着嘴,小丫头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静女其姝的年纪,“学校现在闹腾的厉害,不过我不管这些,我要好好看书。”
这一对孪生兄妹,都是爱学习的,喜欢看书,不喜欢到处闹腾,现在特殊时期,多少孩子都读不进去书了,他们不管,我只管看我的书,现在就是汲取知识的好时候。
那老太就喜欢听这个,喜欢孩子们读书,这一对孩子,家里面的希望,满口应着,“哎哎好,就是这样才行,要刻苦。”
宋清婉也点点头,一老一少往前走,这会子大家都回来了,穿过院子遇到人就问来的那人是谁,那老太只说是亲戚。
皖南会馆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前院儿热闹一些,除了门口就是胡同,后院儿安静一些,但是因为靠着一个大马路,也算是繁华了。
不过人情厚实,但凡是有个什么动静,大家都知道,宋为民带着那妇女进院子开始,就已经是有人知道了。
不过那老太不说,也不会去刺探,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大家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去当着你的面提出来谈论。
家里面夏冬梅坐立难安,这小妇人就是乡下来的,老实本分的不行,做伙计干农事也是一把好手,别看个子小,但是秋收冬藏这些,顶的上一个男人。
听见隔间刺啦一声油响,知道是招待自己,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对着宋为民说,“不要什么菜,喝点粥汤就好了,这么破费不好,孩子们读书费钱,省着点好。”
宋为民不动,只在那里端着杯子喝水,“就这一次,你也是不容易,晚上大家吃顿好的。”
刹那间肉香就出来了,里面宋清如慢慢的咬着一口肉,真的是好吃,即使放了很多天,这是家里面少有的吃肉的时候。
姥姥的心头肉就是好,围着灶台长大的,什么好吃的都是给留着吃一口,见她吃得好,那老太又夹了一块出来,小声地给她放盘子里,“吃完了还有,你多吃点身体才壮实,以前老不吃饭。”
最近宋清如活动开了,竟然身体也不生病了,气色日益见好,就跟那花骨朵一样,估量着没几天就开了,枝头的嫩芽一般,一点雨水就疯长。
那老太自己寻思着,大概就是以前吃饭少了,一天吃不了几口饭,不如养个猫儿,现在吃饭多了,身体可不就是看着好。
宋清如也是馋了,这手艺是真的好,一口放进嘴巴里,烫的舌头都有一种灼烧的幸福感,打开窗户散散气。
按理说是顶上窗户纸的,但是这屋子炭火味重,加上宋清如病气多,需要日头好的时候通通风,就省了窗户纸了,开窗就能换气。
这味道飘啊飘的,太红旗自己啪嗒把窗户关上了,觉得这味道有毒一样,真的是太香了。这位爷火气大,大冷天的开窗户是经常事。
楼梯台阶啪嗒啪嗒的,“冬嫂,今晚吃什么?”
“今晚吃得好,一会你爸也来吃,一大桌子菜呢,你可得多吃点,长个子呢。”
周小桂自己掉眼泪,“爸,我吃的饱饱的,这个给你吃,我昨晚上吃不完的。”
半个白面馒头,周大福一看,眼泪哗哗的,“爸不吃这个,白面有啥好吃的,你吃了长个子,昨天打的疼不疼啊。”
“我不疼,我知道你打我是为了我好,让我跟着我妈。”
“哎哎,不说了,一会有人了,这个你拿好了,给你做的新棉袄棉裤,你妈不会做,里面有十块钱,你留着花。”
周大福拿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他全部家当了,自己饭都吃不起了,还拿了家当去给闺女做了新棉袄棉裤,跟白天不是一个样子。
就那么十块钱,他家里是真的只有一间破房子了,乡下的不值钱,就盼着闺女好,跟着亲妈肯定好,知道王家条件好。
所以才一边打完闺女,一边自己背着人哭,“桂啊,爸没本事,你以后好好的就行,爸走了。”
周小桂自己擦擦眼泪,说话都不成样子,“爸,你还喝酒吗?”
周大福顿了顿,一没回头,轻轻地一句,“不喝了。”
头也不回的走了,周小桂自己抱紧了包袱,从后门进了院子,昨天她爸就说了,要是能留下来,在这里给她送衣服。
她知道,自己爸爸很好,所有人都不需要知道,她自己知道就好。
宋清如听了一个墙根,宋清如自己叹了一口,小小年纪,这几天气都叹完了,有时候,你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
不过,周小桂在王家留下来了,大家每天都能听见几声喊骂声,到底不太过分,给吃饱了干点活怎么了,眼见着小桂也不放在心上。
这孩子,大家都喜欢,没几天就跟大家混熟悉了,是个勤快的孩子,脾气好着呢。
宋清如自己在隔间听着她跟那老太说话,一口一个姥姥,不由得微微笑,她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去捡菜叶子了差不多。
等着第二天还是那个时候,宋清如一听见动静就起来了,昨晚上跟那老太说了一起去,那老太不让,“你去干啥,多睡会养精神,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感冒了,可没钱了治病了啊。”
半是威胁半劝告的,以为老三歇了心思,谁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