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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凉快,我家凉快,哈哈!”衣传广拉着伯玉垒的衣袖,兴高采烈往家走。
“好吧,看在同是爱酒人的份上说好了,我是个浪荡人,不懂规矩,不要嫌弃”老头有点高兴,还有点啰啰嗦嗦。
衣家的宅子,就在胡同西侧最北端,还是衣传广祖父衣静宽留下来的。父亲衣行远和姑姑衣佩香从小在这里长大,衣行远生下衣传广后不久,携妻带子赴江浙走马上任,一任二十多年,不料在丁父忧后不久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不到一年光景也撒手人寰。
衣传广丢官之后回到祖居,跟他一起的还有母亲、妻子以及四个儿子,都住在这座大宅子里。
母亲杨太夫人住在最东头两间抱夏,衣传广夫妇住客厅西边一间,跟母亲算是大连间。
大儿子衣世琦夫妇住东厢房北边两间,二儿子世珍夫妇住西厢房北边两间。正屋西边两间都是单独的门口,三儿子世瑜和四儿子世瑛各住一间。
大门楼在院子最南边,冲着胡同,朝东,高大气派,挑檐结构,檐角有石雕榴开百子图。门楣正中青砖上刻着四个大字“福禄康寿”,大字上方有黄绿相间的福禄彩绘,大字两端的门楣上分别刻着“庚”“寅”两字。门楣下方的门框上,雕有花卉蝴蝶图案。两扇黑漆大门,门面上挂着兽首铜门环。门前放有两墩抱鼓石,石上刻着刘海戏金蟾花雕,古朴大方。
里头两进院子,进大门之后,是外院,顺着甬路右拐,一道栗瓦粉墙横亘眼前,左右有东西厢房若干,粉墙中间一道垂花门,比大门楼子的雕刻精细百倍。麻叶梁头下,倒悬两根透雕莲瓣垂花柱,两垂花柱间的横木上是油漆彩画。整个垂花门采用一殿一卷式门柱,门洞里有雕刻精美的花枋。
伯玉垒来不及细看,随衣传广跨进垂花门,顺着带双钱纹图案细石墁的甬路,往正屋走。他边走边看,只见四面抄手游廊环绕,北边五间悬山顶正房,前后出檐,左右各有东西厢房四间。正房前,甬路两边各植一棵石榴树,累累果实挂满枝头,比红花更艳。
伯玉垒在心里说,不愧是世代做官的人家,这气派,我们做酒槽坊的经纪人家几辈子也赶不上。
衣传广说着“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一直把伯玉垒让到正房最中间的大会客厅,此时天才刚刚亮。
第3章 疯老汉劝谏免官()
衣传广请太太刘氏出来见过礼,丫鬟端上最好的龙井茶。衣传广吩咐厨房把伯玉垒的一日三餐都备好,中午和晚膳要有上等桂花酒,他要和伯叔秉烛夜游,观花赏月,畅谈古今,不醉不归。
伯玉垒听了衣传广的安排,连连摆手推脱,说自己是一个浪荡不羁的糟老头子,怎么敢第一次到府上,就如此叨扰,不成体统。
衣传广哈哈大笑,说伯叔不必拘谨,在这里就如在自己家一样,如影响了长辈的自由自在,将是自己的罪过。
伯玉垒见衣传广如此诚意,也就不再推让,俩人一整天交谈甚欢,相见恨晚,直到夜深,伯玉垒才迈着醉步,深一脚浅一脚回去了,他坚持拒绝小厮的搀扶,嚷嚷着说,自己就住对门。
自此以后,衣传广经常喊小厮把伯玉垒请来赴宴,颇有“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的意味。一来二去俩人交情日深,推心置腹,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话不谈,只是从来不谈伯玉垒的私事,衣传广也从来不问伯玉垒为什么给石磨盘敬酒。相处不足一月,倒比相识十年的还要亲近些,俨然成了忘年交。
有天晚上,月明如昼,伯玉垒如约赴宴,俩人将酒桌摆在内院的石榴树下,把酒言欢,举杯邀月。
石桌上摆着杏花鹅、肉豉、煨假元宵和荷叶豆腐,为数不多的几样菜,满满一坛酒,一个酒壶,俩酒盅。
衣传广说:“伯叔,今晚用餐请尽兴。明日以后,再不可享此美味也。”
伯玉垒呆呆地:“你要赶我走?那,老朽以后就不再来了。“
“伯叔,何出此言?”
“你刚才不是说,以后,就不能享此美味了。”伯玉垒一仰脖,喝干了一盅酒。
“伯叔,此言差矣。在下的意思是,衣家的橱子,明天就要离开,另谋好主了。实不相瞒,这个橱子是从京城跟过来的,手艺高超。单说这个杏花鹅,一般人就做不出来。”衣传广看伯玉垒眼神充满好奇,解释道:“杏花鹅要先把整鹅用盐腌制,再蒸熟,取出,洒上搅拌好的鸭蛋,再上锅蒸。到一定火候,撒上杏仁粉芡,所以叫杏花鹅。再说这个煨假元宵,是用白萝卜做的,白萝卜削成圆球,龙眼大小,挖空,灌入鸡脯肉,入鸡汤小火慢煨。”
“得,看你说的这么在行,走个橱子没啥,明儿再找一个来,有你指挥着,按你的菜谱就能做出来。”伯玉垒开玩笑。
“我是会说不会做啊,更甭提指挥橱子。这个橱子是安徽人,跟了衣家十来年了,舍不得离开,又一直跟着到乡下来。眼看月俸少了,哎,人家也有家小要养活啊。”衣传广说着说着,想起现在的境遇,掉下眼泪来。他不禁感叹人生无常,如今没有了俸禄,只靠祖宗留下的薄田度日,世琦、世珍的前途已受自己牵连,四个儿子以后靠何度日也不得而知,巨大的落差让他不禁泪流满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伯玉垒此时也有了醉意,但脑子还算清醒,他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劝道:“人生有了落差,才有比较;有比较,才能认识自己、认识现实,以后站在十字路口时,才能迅速做出正确选择。有落差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面对。先求接受,再求改变。高处站,低处行。”
衣传广听后顿觉耳目一新,不由心中叹服,点头称是。
伯玉垒放下酒杯,起身对月,轻轻念道:“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
衣传广抬起脸,露出一丝惊喜:“僧晦庵的词!你也喜看凌濛初啊,不错,不错,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
“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顽铁生辉!人生哪有一帆风顺,所有波折,都会撑大你的心胸。胸怀多大,福禄多大。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行善修福,做好你自己,余下的事情,请君静待。”
“好好好,来,再干一杯。”
直喝到圆月偏西,伯玉垒不胜酒力,向衣传广告辞,走了几步他转身回来说:“好久不见我儿了,甚是想念,明日去探亲,这次我要接他们回家了,安顿好他们,就要带着儿子,去汉南谋生,做些酒槽坊经纪,不知你们做官人家,是否看得上,愿不愿意一同前往?”
这句话听得衣传广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想到,村里老人说的果然为真:“伯叔,当然愿意。待我问过老母,再回复你。可是,伯叔,你有儿子?你没有说醉话吧?”
“是真的,我清醒地很,我歪嘟泥钱不但有儿子,还有孙子。”
伯玉垒又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眼睛定定地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慢慢地说:“我的事,柳树村很多人不知道,也有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多的人是在捕风捉影。真正的原委,合适的时机,我会一一讲给你听。今天先告辞了。”
“好的,伯叔,你接令郎回家之日,我带人前去帮忙。慢走。”
“无需帮忙,歪嘟泥钱做事,别人不会看到过程,只会看到结果,哈哈”伯玉垒迈醉步而去。
第4章 置死地而后再生()
果然,过了没几天,一天清晨,衣传广刚穿好衣服起床,青子就匆匆来报,说老爷啊,青子有事禀报,一夜之间,伯家门户一新,现在对门伯玉垒家热热闹闹,不断有仆从进进出出,村里很多人都围在胡同口,远远地瞧,不敢靠近。听说是歪嘟泥钱的儿子一家回来了,歪嘟泥钱的嫂子一家也回来了,老爷您说这一夜之间,就怪不怪。
衣传广知道怎么回事,说声我知道,吩咐下去,准备上好点心食盒两抬,早膳后随我一同前往祝贺。
吃饭时,衣传广将准备下汉南的想法跟他的娘杨太夫人说了说,老太太坚决不同意,说家道再艰难,也少不了他们一口饭吃,她手里还很有一些值钱的金银细软,孩子们断不可做经纪,降低身价。让孩子们安心温书,忍耐几年,等风声过去,孩子们还是继续去做官谋取出路。
用过早膳,衣传广带着青子,前往伯玉垒家,进了大门洞,往里走,也是内外两进院子,只见到处修缮一新,看来伯玉垒早就准备好了。
伯玉垒家外院有马棚,是空的,西厢房两间,好像住进了仆人。内院有青砖瓦房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随着有人喊:衣家老爷来访,伯玉垒满面春风,带着跟他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一个年轻人走出来,年轻人远远地就施礼,嘴里喊着:“衣老爷,有礼了!”衣传广还着礼,心里知道,那就是伯玉垒的儿子。
只见父子二人长得一样高矮,一样模样,长方脸,浓黑的眉毛,小眼睛,挺直的鼻子,小嘴巴。伯玉垒的儿子三十来岁,身穿香灰色织金妆花缎冬袍,没戴帽子,手里捏一只小巧玲珑的酒盅。
进到后堂,分宾主落座,只见家具器具都摆设一新,伯玉垒指着儿子说:“犬子伯立身,31岁。你不来我也正要找你,我们打算翻过年就去汉南,先到一个我爹生前同行,叫做钱竹坡的那里落脚,也不知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汉南卖酒不。如果衣老爷您愿意,可以再商日期,结伴同行。”
衣传刚带着歉意,跟伯玉垒说,母亲舍不得孩子们离开,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等以后老太太想明白了,在下再前往汉南,追随前辈。
伯玉垒摆摆手说,从令尊的妹妹那说,我们还是亲戚。您的姑妈衣佩香,正是我的表嫂,所以,凡事不必拘谨,想去汉南找我,歪嘟泥钱随时欢迎。
过了新年,出了正月,就带着儿子伯立身,去了汉南。
伯玉垒的嫂子,也是表姐秦金莺,六十多岁了,身子骨仍很硬朗,女儿小满年龄居长,早就嫁人多年。只剩下儿子伯立德一家三口守着自己,立德在姥姥家娶下一房妻子潘氏,潘氏体弱多病,只有一个女儿,叫湘君,模样姣好,待字闺中。
原本立德要随叔叔伯玉垒下汉南,被玉垒拒绝了,他说嫂子少不得儿子的陪伴,你要也走了,家里就剩立身的儿子这一个男丁。等我们在那边有起色了,再接你们去不迟。
立德心有不甘,无有他法,只得留在柳树村,陪伴老母,收租度日。
衣传广,也是想去汉南县去不得,万般无奈,整日赋闲在家。没有了老朋友伯玉垒的陪伴,倍感孤单。
好在世琦的儿子聚仁已经五岁,世珍的儿子知仁两岁,两个小孩子经常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平添了几分热闹。
闲来无事,衣传广就在家里种种花草,教教聚仁猜谜语,背唐诗。
这天下午,红日偏西,石榴树上麻雀声声,抄手游廊外鲜花簇簇,衣传广跟聚仁破谜语。
衣传广坐在石凳上说“一点一横长,言字顶着梁,两边乱丝搅,底下牛马羊。心字底,月字旁,背着钢叉赶太阳,一赶赶到山顶上,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