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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魂不解为谁思,闷倚阑干待月时。
愁积风钗归欲断,几回无语意先痴。
琪君才人文几弱质女邹雪娥端肃和琪生读毕,狂喜异常,遂起身搂着素梅道:“这道优旨,卿之力也!这番该谢月老了。”又欲与她云雨。素梅道:“昨晚创苦,今日颇觉狼狈,俟消停两日,自当如命。君且强忍,以待完肤。”琪生见她坚托,也不相强。又制一词,折做同心方胜儿,递与素梅道:“与我多多拜上小姐。此恩此德已铭肺腑,但得使我亲睹芳容,面陈寸衷方好。若再迟迟,恐多死灰焦骨,不获剖肝露胆,虽在九泉之下,不能无恨于小姐矣。”素梅笑道:“好不识羞!哪见要老婆的是这等猴急?你若不遇我时,就急死了?看谁来睬你。”琪生笑道:“你须快些与我方便。那时你也得自在受用。”素梅啐了一口,径往内来见小姐,将词呈上。雪娥一看,却是短词:
时叹凤雏归去,今衔恩却飞来,试却盈盈泪眼,翻悲成爱。度日胜如年,时挂相思债。知否凄凉态,早渡佳期,莫待枯飞。
右调泣相思
雪娘爱卿妆次沐恩生祝琼拜书雪娥看罢,钟情愈痴,不觉潸然泪下。素梅、轻烟齐声道:“小姐,你两下既已心许,徒托纸笔空言,有何益处?不若约他来当面一决也好。”雪娥道:“羞人答答的,这却如何使得。”二人又道:“佳人才子配合,是世间美事。小姐你是个明达的人,怎不思反经从权,效那卓文君故事,也成一段风流佳话。若拘于礼法之中,不过一村姑之所为耳,何足道哉。当面失却才子,徒贻后悔,窃为小姐不取也。”雪娥呻吟不语。二人见如此光景,亦没摆布。看看雪娥日觉消瘦,精神愈惫。
那琪生虽得素梅时来救急,无奈心有小姐,戏眼将枯。就是有素梅传消递息,诗词往来终是虚文,两下愈急愈苦。一日,素梅到馆,琪生求她设计。素梅道:“我窥小姐之意,未必不欲急成,只是碍着我们不便,所以欲避嫌疑,不好来约你。今我将内里角门夜间虚掩。你竟闯将进来,则一箭而中矣。”琪生喜道:“既如此,就是今晚。”素梅道:“她今日水米不曾粘牙,恹恹而睡,哪有精神对付你,料然不济。还是迟一日的好。”二人说完话,又行些不可知的事,方才分手。
到次晚,恰好邹公不出来。琪生老早催书童睡了,一路悄悄走将进去。果然角门不关,轻轻推开。望见里面有灯,想必就是小姐卧房,战战兢兢走到门口一张,里面并无一人,想道:“奇怪,莫非差了?”因急急复转身,只见角门外一个人点着纸灯走将来。琪生大惊,暗自叫苦不迭,正没个躲处,逐潜身伏在竹架边。偷眼一观,来的却是一个标致丫鬟。暗想道:“素梅曾说小姐房中还有一个贴身丫鬟,名唤轻烟。莫非就是她?倒好个人儿。”让她过去,遂大着胆,从背后悄悄走上搭着她肩,问道:“你可是轻烟姐姐么?”
轻烟蓦然见个人走来,着实吓了一吓,忙推道:“是谁?”及回头看时,却认得是琪生,已有三分怜爱。便道:“你是祝相公,到这里来何干?这是我小姐卧房,岂是你进来得的。”琪生见说果是轻烟,便来搂她。轻烟待要跑时,灯已打熄,被琪生紧紧抱住。轻烟道:“休无礼!我喊将起来,想你怎么做人。”琪生兴不能遏,说道:“就有人来,宁可同死,决不空回。”竟按倒行强。轻烟道:“这事也得人心愿意着。怎就硬做?”琪生笑道:“爱卿情切,不得不然。”一面就去扯裙扯裤。轻烟缠得气力全无,着他道:“快些放手。小姐来了。”琪生笑道:“不妨,正要她看我们行事。”轻烟哀求道:“待我明日到你书房里来罢。此时决不能奉命。”琪生也不答应,只是歪缠。轻烟没奈何,道:“从便从你,只是这路口,恐人撞见不雅。我与你到角门外空房里去。”琪生才放她起来,紧紧捏着她手,同往角门外。轻烟又待要跑,被琪生抱向空房深处,姿意狂荡。正是:
未向午门朝风阙,先来花底序鹓斑。
原来轻烟年虽十七,尚未经破。一段娇啼婉转,令人魂销。琪生两试含葩,其乐非常。云雨已毕,琪生见她愁容可掬,愈加怜爱,搂在怀中,悄悄问道:“小姐怎么不在房中?”轻烟道:“老爷见她连日瘦损,懒吃茶饭,特意请她过去,劝她吃些晚膳。想此时将散了。放我去罢。”琪生还要温存。片晌,忽听得邹公一路说话出来,却是亲送女儿回房安歇。轻烟忙推开琪生,一溜而走去了。吓得琪生没命地跑到书房,忙将门闭上,还喘息不定,道:“几乎做出来。”又想道:“料今晚又不济事。”竟上床睡了。
到次日,闻知邹公在小姐房中,又不曾进去。一连十数日,毫无空隙。琪生急得无计可施,只是长吁短叹。一日薄暮,正在无聊之际,只见素梅笑嘻嘻地来,道:“失贺!失贺!”琪生道:“事尚未成,何喜可贺?”素梅道:“又来瞒我。新得妙人,焉敢不贺?”琪生料是晓得轻烟之事,便含糊答应道:“不要取笑,且说正话。今晚何如?”
素梅道:“我正为此事而来。老爷连日劳倦,已睡多时。你竟进来不妨。”素梅说完先去,琪生随即也就进去。到房门口张看,只见小姐云鬓半拖,星眸不展,隐几而卧。素梅与轻烟在灯下抹牌。二人见琪生进来,便掩口而笑。琪生走向前,轻轻搂抱小姐,以脸偎香腮。雪娥梦中惊觉,见是琪生,吓了一跳,羞得满面通红,忙要立起身来。琪生抱住不放,道:“小姐不必避嫌。小生为小姐,魂思梦想,废寝忘餐。又蒙小姐投我以诗,终身之约,不言而喻,情之所钟,正在此时耳。何必作此儿女之态耶?”轻烟、素梅亦劝道:“小姐,你二人终身大事,在此一刻。我二人又是小姐心腹,并无外人得知。何必再三疑虑,只管推阻,虚以良夕。”雪娥含羞说道:“妾之心事非图淫欲,只为慕才使然。故不惜自媒越礼,多露贻讥,君如不信,请观妾容。然犹恐一朝订约,异日负盟,令妾有白头之叹。君亦当虑耳。”
琪生听到此处,就立起身来,携着小姐手道:“小姐慧思。我两人何不就在灯前月下,明心见性,誓同衾穴。何如?”遂双双在阶前同发一誓起来。雪娥拔下凤钗,向琪生道:“当初原是它为媒,你还拿去,以为后日合欢之验。”又题诗一首,赠予琪生道:
既许多才入绣闺,芳心浑似絮沾泥。
春山倩得张郎画,不比临流捉叶题。
琪君良人辱爱妾邹氏雪娥敛衽书琪生将诗玩索一遍,然后将凤钗与诗收讫,也题诗一首答道:
感卿金风结同心,有日于归理瑟琴。
从此嫦娥不孤零,共期偕老慰知音。
雪卿可人唱随沐恩夫祝琼题赠雪娥也收了。琪生又将小姐搂着同坐,情兴难遏,意欲求欢,连催小姐去睡。雪娥羞涩道:“夫妻之间,以情为重,何必图此片刻欢娱。”琪生刻不能待,竟搂着小姐到床前,与她脱衣解带。雪娥怕羞。将脸倚在怀内,凭他去脱。琪生先替小姐脱去外衣,解开内褂,已露酥胸,鸡头嫩剥,伸手去拈弄。滑腻如丝,情兴愈浓,忙将自己巾帻除去,卸下外衣。正待脱小衣,忽闻外边一片声乱叫相公。吓得他四人魂不附体,雪娥忙对琪生道:“你快出去,另日再来罢。”琪生慌慌张张,巾也没工夫戴,就拿在手中,挟着衣服,拖着鞋子,飞奔出来。轻烟忙将角门闩上。
琪生奔到书房,原来是书童睡醒起来撒尿,看见房门大开,就去床上一摸,不见相公,只说还在外边步月。时乃十月中旬,月色皎然,乃走至外边,四下一看并不见影。叫了两声,又不应,寻又不见。一时就害怕起来,因此大声喊叫。琪生回来听见这个缘故,心中恨极,着实狠打一个半死,道:“我去外边出恭,自然进来。你怎么半夜三更大惊小怪,惊吓人?好生可恶!今后若再如此,活活打死!”正在嚷骂,邹公着人出来查问。琪生回道:“我起来解手,被书童梦魔惊吓,在此打他。”那人见说,也就进去。琪生就吩咐书童快睡,自己却假意在门外闲踱,心中甚急,好不难过。闻得人俱安静,书童哭了一会也就睡去。不放心又摸进去。谁知角门已闩。轻轻敲了两下,并无人应。低头垂手而回,跌脚苦道:“一天好事,到手功名被这蠢奴才弄坏!”
愈思愈恨,走向前将书童打上几下。书童惊醒,不知又为何事。琪生无计可施,只得涕泣登床。偏睡不稳,细细摹拟,只管思量,只管懊恼,情极不过,又下床来,将书童踢上几脚。半夜之间,就将书童打有一二十顿,这是哪里说起。登时自己气得身上寒一会、热一会,病将起来。只这一病,大有关碍。谁知同林鸟,分开各自飞。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活遭瘟请尝稀味诗曰:
风流尝尽风流味,始信其中别有香。
五味调来滋味美,饥宜单占饿中会。
说琪生好事将成,为书童惊散。一夜直到天明,眼也不曾合一合。早起来,就觉头眩,意欲再去复睡片时,只见轻烟拿着一帖进馆。琪生展看,却是一首小词:
刘郎误入桃源洞,惊起鸳鸯梦。今宵诉出,百般愁。觌面儿教人知重,灯前说誓月下盟心,直恁多情种。
携云握雨颠鸾凤,好事多磨弄。忽分开连理枝头,残更挨尽心如痛。想是缘悭,料应薄幸,不为妒花风。
右调一丛花
良人心鉴辱爱妾邹雪娥敛衽制琪生把玩,喜动颜色,对轻烟道:“昨晚心胆皆为蠢奴惊破。临后进来门却已关,几乎把我急杀。今早起来身子颇觉不爽。又承小姐召唤,今晚赴约。贤卿须来迎我一迎。”
轻烟道:“我们吓得只是发颤,老早把门闩好在里面,担着一把冷汗,哪里晓得这样的事。”一头说,一头将手去摸琪生额上,道:“有些微热。不要到风地里去,须保重身体要紧。我去报与小姐知道。”琪生道:“我这会头目昏黑,不及回书。烦姐姐代言鄙意,说今晚相会,总容面呈罢。”轻烟点头,急急而去。琪生才打发轻烟进去,转身书房,愈觉天旋地转,眼目昏黑,立脚不住,忙到床边倒身睡下,将帖压在枕下。不一时浑身发热,寒战不已。邹公闻知,忙来候问,延医看视。药还未服,只见素梅、轻烟二人齐至问候,手中拿着两个纸包道:“小姐闻知相公有恙,令我二人前来致意相公,教千万不可烦躁,耐心调理,少不得有时,相公今晚不能去也罢。若有空时,小姐自己出来看你。俟你玉体少安自然来相约,今日切勿走动。这是十两银子,送你为药铒之用,这是二两人参,恐怕用着。又教相公看要什物件,可对我们说,好送来。她如今亲自站在角门口候信。你可有什话说?”琪生感激不尽,泣道:“蒙小姐与姐姐这番挂念恩情,我何以报答。与我多多拜上小姐,说我无大病,已觉渐好,教她不要焦心,减损花容。少刻若能平复,晚上还要进来,再容当面拜谢,致呈款曲。若缺什物件,自来取讨,不劳费心。小姐自己珍重,方慰我心。”轻烟就将参银放在琪生床里,素梅又替琪生盖好被。二人摩摩蹭蹭,百般疼热,恨不能身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