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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穿了外祖母给她做的水绿睡衣,上面绣了两只小鸭子。因为外祖母告诉她娘亲小时候放过鸭子,灿灿就特别喜欢这件,旁的衣服她稀罕几日就腻了,这个倒是一直穿着。
平哥儿安哥儿只穿了肚兜,阿桔怕他们凉到,给他们盖上了薄被。
看看三个孩子,阿桔又低头看肚子。
也不知道这回生的是男是女,还有婆母
阿桔摇头失笑,想起来公爹欣喜若狂的样子。
关于宁氏到底在哪里养胎,赵沉坚持留母亲在自家,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搬过去。赵允廷当然希望妻子在自己身边,不过想想妻子年纪不小了,跟儿子住一起每日都能见到孙子孙女应该更适合她养胎,就没有坚持。
人不搬走,关系肯定要早早定下来的。
宁氏诊出身孕不久,为了掩人耳目,赵允廷特意出了一次门,机缘巧合对一位貌丑心善的山里姑娘动了心,更是在短短三日将对方娶进家门。成亲当日,赵允廷只请了自家亲戚热闹,阿桔跟赵沉也领着孩子去了,但只有她们一家人知道,婆母还待在自家侯府享清闲呢。因为丑陋,侯夫人从未示人,大婚后也没有进宫拜见皇上。唐文帝感慨重臣老来得遇良配,特免了新侯夫人的一应朝贺。
至于自家这边,赵沉的计划是等宁氏坐完月子后,让“义母”回乡养老,宁氏回延平侯府那边住上半年后再找借口搬回来,赵允廷继续两边跑。借口赵沉都想好了,继母跟太夫人相冲
一想到赵沉说这话时冷笑的样子,阿桔就觉得丈夫特小气,谁要是得罪他,他会记一辈子。
蒋嬷嬷放轻步子走了进来,看看三个孩子,笑着道:“陈守回来了。”
阿桔点点头。
早上赵沉进宫时还是大晴天,晌午吃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阿桔见这雨越下越大恐怕天黑了都不会停,就派陈守进宫给赵沉送蓑衣去,免得回来淋雨,另外也给赵允廷林贤送了一份,以防万一。
与此同时,郡王府,一个黑衣小厮正在回话:“主子,那边都安排好了,现在那二人差不多快到武英侯府了。”
清郡王歪靠在榻上,闭着眼睛懒懒道:“孩子呢?”
“我让人将孩子关在扣留他们的那间四合院里,他们办完事自会回去找孩子,到那时咱们的人都走得无影无踪了,赵家再厉害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清郡王点点头:“干得不错,让咱们的人都回来吧,一个都不用再盯着,那边有什么消息很快就会自己传出来的。”
“是!”小厮立即出去传话了。
清郡王睁开眼睛,手里慢悠悠摇着扇子。
当初他派人去查赵沉在登州的事,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得知林氏之前有过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然后先是未婚夫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姑娘抢走,紧接着就是赵沉登门提亲,他就猜到其中肯定有蹊跷。抓住那女人拿孩子一威胁,对方便什么都招了。
原来林氏曾经对未婚夫情有独钟根本看不上赵沉,赵沉才想出这种办法拆散鸳鸯。
若是林氏贪恋权贵移情别恋,这事揪出来也没意义,但林氏显然是个淳朴的村里姑娘,今日得知身边的丈夫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狼,她深深喜欢的未婚夫是因为赵沉陷害才娶了别人,她能不伤心能不恨赵沉?
恨吧,恨得动了胎气,如果林氏钻死脑筋一尸两命,他会更高兴的。
武英侯府门外。
大雨瓢泼,一对夫妻撑着伞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快到门口时,他们脚步明显慢了一下,只是略加踌躇后,还是走了过去。
听到敲门声,门房举伞过来开门,见外面站了两个浑身湿透的家伙,看衣着像是乡下来的,狐疑地问道:“你们是?”
如娘泣不成声,孟仲景稳稳扶着妻子,有些紧张地解释:“这位管事,我们,我们从登州来,是赵夫人的同乡,今日有急事要见夫人,还请管事帮忙通传一声。”
门房看看靠在男人怀里泣不成声的女人,皱眉问他:“你有证据证明你们认识我们夫人吗?”夫人确实是登州人,他不能贸然赶人,但也不能随便对方说什么他就进去通传。
孟仲景抿抿唇,看着门房眼睛道:“赵夫人家在村子西北角最后一条街从左数第二家,院子里种了柿子树我们真的是同乡,我姓孟名仲景,管事回话时报我姓名,赵夫人一定会见我们的。”
他目光坦诚坚定,门房犹豫片刻,让他们等着,他使人去回禀。
话先传到了绿云那里,绿云是跟着阿桔从登州来的,当然知道孟仲景。她自己不敢拿主意,又本能地觉得夫人见孟仲景可能会惹侯爷不快,就打算先告知蒋嬷嬷,赶巧蒋嬷嬷正在内室陪夫人说话。绿云悄悄挑开门帘一角,想偷偷叫蒋嬷嬷出来,没想先被阿桔瞧见了。
“有事?”阿桔疑惑地问。
绿云强自镇定下来,笑着道:“没事,就是我给嬷嬷做了一双鞋,想请嬷嬷试试,既然嬷嬷在陪夫人说话,那一会儿嬷嬷出来再试好了。”朝蒋嬷嬷笑笑,转身就要走。
“等等,到底是什么事,说吧。”阿桔瞅一眼蒋嬷嬷,将人叫住了。
若真是试鞋子,绿云根本不会明知道蒋嬷嬷在陪她还要过来。
绿云忍不住看向蒋嬷嬷。
阿桔皱眉。
蒋嬷嬷更是低声训斥道:“到底有什么事?”
夫人问话绿云先看她,难不成她不让说绿云就不说了?如今的夫人早就不是当年刚嫁到赵家连管教丫鬟都需要她提点的小姑娘了,夫人敬重她依然把她当长辈看,但她说到底只是一个嬷嬷,没有道理比夫人还有威严。
绿云自知不妥,咬咬唇,垂眸道:“夫人,门房说,外面孟仲景夫妻想要见您。”
阿桔心跳漏了一下。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那个名字了。
良久之后,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们来做什么?”
绿云依然低着头:“好像是有急事,说两人衣裳都快湿透了,孟夫人一直在哭。”
阿桔看看三个孩子,平静吩咐道:“先把人请到偏厅,我马上过去。”
“夫人”蒋嬷嬷不放心地提醒她,“侯爷那边?”
阿桔摇摇头,穿鞋下地,嘱咐蒋嬷嬷留在这里照看孩子,她领着锦书锦墨一起朝偏厅走去。
风吹雨斜,锦墨替她撑伞,锦书稳稳地扶着她。
三人没走几步就进了走廊。
棠木屐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轻轻的响。
雨声木屐声里,阿桔望着重重雨幕,那些在登州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远些的是童年时光,近些的是孟仲景在门后说很快就能娶她了,是他站在雨里说要护着她,是他在棒子地边上求如娘嫁给他
当时疼得她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哭,现在想起来,那些日子好像是一场梦,除了心头淡淡的怅然,再无其他情绪。
只是大家相识一场,孟仲景既然求上门了,肯定是有急事,她能帮就帮一把。
偏厅里面,孟仲景正在安抚痛哭不止的妻子,听到脚步声,他侧头望去。
他看到一个穿淡青色妆花褙子的少妇转了过来,他看见她抬眼看过来,目光相对,外面的雨好像停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她俏生生地站在地头,来喊他们回家吃饭。
她慌张地逃到厨房不给他看
太多的回忆,在她越走越近时,倏然打断,孟仲景最后看一眼柔美赛过当年的姑娘,低下了头,小声劝妻子:“阿赵夫人来了,你别哭了。”她是京城里的侯夫人,他再也不能喊她小名了。
如娘红着眼睛就想往阿桔身上扑,被锦墨一把推开,她还想凑过去,被孟仲景一把拽住。
阿桔没有理会如娘,落座后直接问孟仲景:“你们怎么来了京城?”
男人面容跟记忆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像瘦了些,眼里也全是疲惫。
孟仲景看看她,忽然跪了下去:“阿桔,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知道你可能早就不在乎了,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次我们来,是被逼无奈的,我”
“大姑娘求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
如娘哭着打断丈夫的话,连续朝阿桔磕了三个响头:“大姑娘,我真的不想来的,我想把那些事带进棺材里的,可是有人把我才两岁的儿子抓走了,他们用孩子的命逼我说大姑娘,我对不起你,当年赵公子求娶不成,命我扮作孤女勾引仲景,仲景心里其实一直有你,只是被赵公子再三当面挑衅,他自惭形秽,那晚又喝醉酒才大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被人卖到登州的瘦马,还没有接过客,赵公子替我赎身,答应我只要我能让仲景悔婚就把卖身契给我,后来你们走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了,那些人却逼我来说出实情大姑娘,我跟仲景成亲六年才得了一个儿子,我真的没法看他死,求你替我跟赵公子求求情吧,他知道我来会杀了我的”
女人说完,伏在地上哭个不停。
锦书锦墨担忧地看向夫人。
阿桔呆呆地看着如娘。
一开始她不是特别相信,后来听如娘当着孟仲景的面说她是那种人,她不由就信了,紧跟着脑子里便浮现了赵沉挑衅孟仲景或是吩咐如娘做事的场景。她跟赵沉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熟悉他的所有喜怒哀乐,更见过他各种面目,正人君子,阴险小人熟悉到她完全能想象赵沉做这些事时的神情。
她以为她会生气,可事实上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那家伙为了娶她,到底都做过什么?
如果连如娘都是他安排的,村里破天荒出现的劫匪,是不是也是他安排的?
但这些都是她跟赵沉的事。
“是谁逼你们来说这些的?”阿桔问比较镇定的孟仲景。
孟仲景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阿桔你不生气?”
阿桔笑了笑,看看如娘,反问他:“你会因为此事休了她吗?”
如娘身子一震,抬头看丈夫,虽然事发之后丈夫承诺过不会怪她,见了林家大姑娘,她却怕了。她身上早就有了村妇的痕迹,而林家大姑娘比当年还美,美得连她看了都失神,她怕孟仲景为了证明他的无辜跟她断绝关系。
孟仲景并没有沉默太久,替如娘擦擦泪,低声道:“不会。”是他自己不争气,如娘也是可怜人,更何况她嫁给他后一直任劳任怨,还给他生了儿子。
如娘泪如泉涌。
阿桔心情有些复杂,看着曾经的未婚夫对旁的女人情深一片,她真的有些不舒服,可很快又释然。孟仲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是她曾经喜欢的那种脾性,他有担当,至少说明那时她没有喜欢错人。
“到底是谁逼你们的,你们的孩子又在哪儿?”与其看他们夫妻情深,阿桔更想知道赵沉招惹了谁。
孟仲景彻底收了心,低头道:“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进京后一直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他们说我们回去后,就能看见孩子了。”
阿桔闻言,立即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陈守:“你送他们回去,多带几个人,想办法查清楚对方来历